第四章 爸媽的苦難

“爸，媽，家里這么窮，哪有錢供我和俺哥兩個一起上學。現在我上初中，每到開學，你們為了俺倆的學費都到處借。現在大姐出去上班了，家里才稍微好些。你看滿灣(莊)子都是瓦房或樓房的，就俺家還是茅草屋。我不想上學了，我要出去掙大錢，讓你們也能享享福，不再為了俺們受苦。俺哥學習好，把俺哥供出學來就行……”

林小根因為家里條件差，有著深深的一種自卑感。他夢想著自己也能出去掙大錢，讓自己家里窮苦條件，不再是被別人嘲笑的對象。看到老媽因為自己沒能繼續上學傷心的哭，他說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

“都是俺們沒用，讓你們幾個跟著俺們受罪。你爸老實，也出不去門，前些年還不走運氣，你爸摔壞，在屋睡了大半年，要不家里也要好過些。你要能上學，你還是接著去好好上學，家里的事有俺和你爸扛著。你看前些年不是把墻石(根基石)都抬回來了嗎？要不是你爸打一岔，俺家這屋子也早就蓋起來了。俺們再狠著干兩年，再有你姐她倆上班混(掙)點錢貼補。俺家蓋不起樓房，但也能撐起來三間大瓦房……

聽俺們的話，能去上學就還去上，家里的事不讓你們操心著急。”老媽用粗糙的手抹干了臉上的淚，做出了決定說到。

那些墻石(根基石)，林小根可記得很清楚，是親戚家山上送的大石頭，父母請石匠開成四方的石塊。一個石塊大的基石有一百多斤，小點的墻石也有六七十斤。總共一千多臺石頭，硬是父母二人用肩頭，從二里多地一塊塊抬回來的。大的一塊一抬，小的兩塊或三塊一抬，連續抬了一個多月。

就在快要抬完時，在一次下山的時候，高個子的老爸在前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抬著的一塊一百多斤的石頭滾下來，砸在老爸的腰上。舍不得花錢去大醫院看，老爸在床上硬是扛著躺了大半年。可稍好點后，老爸并沒有歇著，趁著農閑，自己活泥，請人幫忙又燒了一些磚頭出來。

看著父母已經開始花白的頭發，林小根倔強的說道：“爸，媽，你看你們還沒到四十歲，頭毛(發)都白了這么多。我現在長大了，我也能掙錢了。我不去上學了，我要出去打工。”從學校回到家時，還懷疑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林小根，這會看著父母已經頭上的白發，居然滿是不忍心讓父母再這樣辛苦下去。

“俺們家的小根真的長大了，知道心疼俺們了。”老爸端著酒盅露出欣慰的笑容說到。

“傻兒子，你還以為俺們年輕啊！你爸都四十二了，俺也四十了。這個年紀有白頭毛(發)不是很正常的，俺們這只不過是比他們那些人白的多了一些。”老媽聽到林小根的話，破天荒的沒有生氣。還一副現在頭發白是很正常的語氣，微帶著笑容對林小根說。

“你看大伯都五十多了，頭上也沒幾根白頭毛(發)。你們比他小多了，你再看看你們。

媽，我真的上不進去學了，我只想著能出去掙錢。”想著自己大伯比老爸大了十幾歲，和老爸站在一起，看著比老爸還年輕，林小根心里就不是滋味。

都是自己的家太窮了！過度的辛勞，才會讓爸媽頭上過早的爬上了白發。

“好了，這事以后再講。趕緊吃飯，吃好飯去床上睡會。”老媽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讓林小根趕緊吃好飯去午睡一會。

大姐出門打工去了，小姐在鎮上一家小作坊里幫忙，晚上時才回來。哥哥在縣里上高中，住在學校里。中午在家里吃飯的，只有爸媽和林小根三個人。

夾了一箸自己燒的菜送進嘴里，林小根才知道，自己燒的菜和老媽燒的菜差距有多大。除了咸味比老媽燒的重，口感卻是全無。

“媽，我炒的這菜，怎么沒你燒的那樣有味道？”林小根回想自己燒菜的過程，都是按著老媽燒菜的順序來的啊！

“呵呵呵！老媽可是從六歲開始燒火做飯，燒了三十幾年的飯菜，你這才燒幾頓？還就想著燒的比俺燒的還好吃啊！炒菜不光是放油鹽，還有火候……”老媽這會對小根說著炒菜的技巧。

“你媽命苦啊！你親姥爺姥娘死的早，在你媽三歲的時候就前后一起走了。你媽和你大姨大舅三個，為了活命，你大姨最大，十來歲就到了人家做童養媳。你大舅被你小姥爺撫養長大，你媽被送到你現在的這個姥家……”老爸又開始對林小根說老媽的坎坷人生故事。

這些話老媽對小根姐弟幾個說過很多次，自己說著說著就會忍不住流淚。

老媽三歲被抱養到現在的這個舅家，六歲抱養老媽的姥娘和姥爺感情不和，姥爺又是個老哮喘病，走兩步路就會喘的出不動氣。

抱養的這頭舅媽與姥爺不合，六歲的老媽只能跟著老哮喘病的姥爺一起生活。打柴燒火做飯，拉磨種地啥的，全都落在六歲的老媽身上。抱養的姥爺還不讓老媽認親生姥爺這邊的人，做不好，抱養的姥爺還不管抓起什么就打。六歲的孩子能有什么力氣，可為了自己父女倆能活下去，在那些堂姥爺姥娘、堂舅、堂舅媽的幫襯下，老媽硬是挺了過來。

哮喘怕凍，一冷就會更加嚴重。大雪天里，為了給這個姥爺燒火取暖，六歲的老媽在雪地里去山上拖枯死的樹木回來。人小沒力氣，在雪地里連滾帶爬的把枯樹枝拉回來。等回到家，融化的雪水把衣服全濕透……

等嫁給老爸，奶奶走的早，因為老爸人老實，爺爺又不喜歡老爸。老媽嫁過來沒一個月就分家，只分給了兩間草房，一點油鹽和只夠兩人吃半個月的米。

等老媽嫁過來后，抱養的姥爺才明白虧欠了老媽，想著對老媽好些。可沒等一年多，常年哮喘的這個姥爺也離世了。

結婚后，爸媽認了親姥爺這邊的親人，接著又陸續有了小根他們姐弟四個。這時又是抱養老媽這頭，和親姥爺那邊雙方的那些堂姥爺堂舅舅們，送吃的過來幫襯。

小根在心里認定，老媽之所以對自己動不動棍棒教育，就是受到抱養姥爺的影響，認為只有棍棒之下才能成材。

但這話小根可不敢對老媽說，原來還沒試著說一次，就被老媽狠狠揍了一頓。告訴他們姐弟幾個，如果沒有抱養的姥爺收留她，她也不會活到現在，也不會成為他們幾個的老媽。

老媽脾氣雖然不好，但心腸不壞。就算他們小時候爺爺從來沒有照看過，可家里每次有點好吃的時，總會去把爺爺喊來一起吃。這應該就是老媽常說的，各憑各良心，不能做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想到爸媽的經歷，小根心里就想著等自己能掙錢了，一定不讓爸媽再受一點的苦。以后娶了媳婦，一定好好孝順自己的爸媽。

人心本無善惡，受周圍的環境影響，才分出了善惡。小根的心是有著善良的一面，但他的善良一面又真能確定結婚成家以后，不讓父母受苦，夫妻皆孝順嗎？

以后怎樣，誰也無法說準。

人生就像一張網 第四章 爸媽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