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神時代 第一百九十五章:對不起
鐘炎護法的手掌上,一塊真正的陰陽兩極盤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此盤乃是利用摩天黑龍鯨的龍涎香為基,配合上尊神國教的絕密神術煉制而成的術器,除了材料珍惜,煉制的成功率也極低,而成品,具備著恐怖的殺傷力量。
這兩儀盤催動開來,同時一道巨大的虛幻太極兩儀盤,也在鐘炎的身后緩緩旋轉起來。
他手中的這團明亮光芒,變得更為璀璨,這片黑暗的高空之中,周圍所有本來就是虛幻的星辰和皓月,陡然之間變得無比地黯淡,似乎所有的光輝,都聚集在他掌心之中。
凝望著這道璀璨的光芒,那足以把自己瞬間化為齏粉的可怖的氣息,令唐紙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顫抖。
轟——
整個空間都劇烈顫動起來,所有的星辰似乎即將在下一個瞬間下墜,而兩儀盤里一團狂暴的光芒向著唐紙爆射而來!
恐怖的力量一瞬之間就撕裂了兩人中央的這張桌面!
鐘炎的境界并不算高,只是地階上品,比起王朝頂尖的的天階強者,自然有著莫大的距離,然而要成為尊神國教的神官需要的并不是境界的高妙,而是對神明也是對王朝的赤誠之心。
同時作為尊神國教的神官,也注定了,絕對不缺乏戰斗的手段,就此刻展現出來的高妙術器和這空間神術陣法,就遠遠刷新了唐紙的認知。
面對絕大多數情況都不會感到恐懼的心臟,此刻,被這種人類最無能的情緒,所完全充斥。
這么多次的生死之戰,加上那足夠舒一天破例收徒的天賦與境界,以及這么長時間的修行,已經讓他的戰斗能力演變成了一種本能,所以在光芒爆射出來的一瞬之間,破形神迷法便被他施展開來。
從皇學院天才學生張婉云身上學來的神術,讓唐紙的身軀驟然分為兩道,原本的一道停留在原地,而他的本體則在這分身所帶來的力量之下,掠向了側方。
轟——
這道光線所形成的恐怖光芒陡然間穿透了唐紙的身軀,然后射向黑暗蒼穹遠端。
遠處一顆星辰不幸成為了這道光芒的擊中者,在空中猛然炸裂成了一團明媚的白光,帶動著騰騰氣浪驟然席卷了這片虛幻的空間。
唐紙留在原位的分身便在這沖擊之中化為了煙塵,消散不見。
狂風吹拂著鐘炎的雪白色胡須和長發,這雙凝望著平和的皇都足足數十年的眸子,側滑向一邊,落在了已經跪在小院菜地上,捂著自己的腰側,滿面蒼白的少年。
自己的反應速度已經極快,可是仍然不夠,雖然躲避開了最恐怖的攻擊,可他的腰側仍然被光線所割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傷口有足足十厘米寬,而豁口處也沒有鮮血流出,因為血肉已經被可怖的高溫所灼燒封補。
強烈的痛苦好像是洪水猛獸,沖擊著他的腦海,光線里面蘊含的他難以理解的神圣力量,所帶來的痛苦比他預想之中更強烈。
望著這位自己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也曾因為他的儒雅大氣,和那為國為民的心腸,而被唐紙所尊重的老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凝望著自己,唐紙憤怒地吼道:
“你瘋了!?”
他扶住自己的傷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另外一只手下意識地死死抓緊了一坯潮濕的黃土。
“你們調查了我這么多次!天帝都判定我不是你說的浩劫,沒有任何異常!你瘋了!”
鐘炎輕輕搖搖頭,以那帶著審判意味和高高在上的話音輕緩道:“天帝沒有錯,出錯的可能就是為零,可是,這不代表絕對。國之厄運,威脅著整個王朝的未來,作為驅魔護法,原諒我沒辦法這么輕易地就放下。我需要作出我的選擇。
為了王朝,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犧牲無辜,我要后患永絕,也求王朝,徹底安穩。”
唐紙喘著痛苦和壓力下急促的呼吸,手中握緊的泥土流沙一樣下滑,嘩啦啦地灑在本來歸屬于它的土地上,而少年本來充滿了恐懼的心中,此刻全是憤怒。
他一直以來都是溫溫柔柔的鄉村少年,眉清目秀,讓所有人都心生親近,就仿佛是鄰家的哥哥弟弟,這也是他即便在銀幕上出現的次數不多,卻能讓如此多人為他瘋狂的原因所在。
可這不代表他不會憤怒。
家里還有妹妹等著自己照顧,舅舅還在復活的中途,倘若能復生,他們一家就將團圓;倘若不能,則意味著妹妹的身邊從此都將只剩下自己一人。
還有舅舅的仇,也等著自己去報,還有好多好多的責任,都在自己的身上。
經歷了這么多的痛苦,經歷了這么多的考驗,終于得到了自己并非所謂浩劫的消息,這是多讓人興奮的消息?然而,現在一個已經為了“厄運”、“浩劫”兩詞,已經癲狂了的老頭,卻搖椅要寧可錯殺絕不漏放的方式將自己鏟除?!
憑什么!?
烈火在胸腔內里燃燒,唐紙憤怒地咆哮道:“憑什么?!憑什么要讓我來為了這樣的可能買單!就因為莫須有的罪名,你就要我死?!”
“如果沒有浩劫呢!如果就算有,你又找錯人了呢?!如果你才是所謂的浩劫呢?!”
鐘炎這張老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的愧疚,他對著唐紙搖了搖頭,道:“抱歉,唐紙,我很愧疚為你所做的一切。但是,還是那句話,我必須做出選擇。換做是其余人,我也不會改變這個選擇。”
“殺死了你和柳碎夢之后,我會接受王朝的審判,至于是非功過,至于后世如何評價我,我都不會在意。這,就是我承接了師父的位置,成為了護法之后,就已經注定了所要承擔的職責。”
平靜輕緩的話音,卻仿佛是洪鐘般震耳,沒有任何反駁的空間。
粗重的而因憤怒滾燙的呼吸,還有周圍空間中似乎都變得更為深邃的黑暗,各自纏裹住了唐紙的體內和體外。
少年不識砧板上的魚肉,即便是在神術空間里,他也會做出自己的反撲。
猛然之間轉身,唐紙朝著小院的墻壁飛掠而去。
動身之間腰側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然而這并不能阻攔他逃出生天的腳步。
神丹內里的靈生水泉眼內里涌出來磅礴的水浪,托舉著他的身軀朝著墻外掠去。隨著境界的提升,對御水凡天訣越發熟稔的掌握,唐紙使用御水凡天訣的“行水術”所產生的速度,可以達到一秒上百米,只是瞬息之間便來到了墻壁邊緣。
水浪托舉著他輕而易舉地便躍向了墻外。
墻外是一片虛空,上上下下都點綴著黯淡的星辰,失重感仍然瞬間便占據了身體,讓唐紙向著下面的黑暗中掉去。
無窮無盡的虛空,自己似乎是要墜落無限的時間,周圍的星辰似乎也在隨著自己的下墜而朝著自己靠攏。
唐紙不知道這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這下面究竟擁有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這樣的下墜,會不會粉身碎骨,然而這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讓唐紙感到意外的是,只是瞬間,唐紙便落到了地面。
沒有恐怖的撞擊感,仿佛自己只是輕輕一躍落下了一步臺階一樣,而周圍仍然是這灰墻小院,綠意盎然的蔬菜仍然在腳下盛開,兩層樓高的房屋仍然在自己身旁。
那位平日里代表著神圣,今夜,卻代表者厲魂般冷酷的老人,仍然就在側邊。
唐紙驚愕的瞪大了雙眼。
這……又回到了原地!?
“這不是你的境界能夠破出的空間神術。”鐘炎輕輕說道,也對少年這無謂的嘗試,做出了審判。
他的手輕輕一抖,掌心里又出現了一只墨黑色金屬鏈條編織成的小型金屬手掌。此乃尊神國教的術器,名為“探穹手”,墨黑色的鏈條材質來自益州獨有的墨金礦。
在益州有數個這樣的礦場,也靠著這幾個礦場的收入,養活了好幾個縣城,而這礦場里挖掘出來的墨金礦,也基本全都供給向了王朝軍方,打造軍用術器。
此礦是煉造金屬術器的上好材料,通導昊氣時的損耗率排在所有礦料的前列,所以在許多金屬術器里都不乏它的身影。
它算是極其平常的術器材料,可尊神國教所利用它來打造出的術器,自然也比起其余地方生產的術器,要高妙出了不知多少。
鐘炎將這道術器朝前方輕輕推出,這只有人半個巴掌大小的手掌飛出了數米,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在半空當中猛然之間攥緊成了拳頭。
唐紙只感受到周圍的空間里傳來了玄妙的嗡鳴,然后空間仿佛成了一個實質的盒子,正在受人的手掌捏握。
空間,驟然之間便坍縮下來。
恐怖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包圍了自己!
體內的昊氣瘋狂地噴涌,試圖啟動破形神迷法再度轉移身位,然而剛剛分裂開來的兩道分身,頓時之間又在這恐怖的壓力之下破碎,重新聚合成一體。
緊跟著唐紙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發出了一聲怒吼,狂暴的水浪凝聚成了一股龍卷,撕向坍塌下來的空間之墻。
然而任憑水浪如何洶涌,內里高妙的神術力量如何奔騰,仍然沒能夠半點地阻攔這空間驟然間的坍塌。
已經黃階上品,又已經悟到了御水凡天訣第二篇章的天才少年,此刻面對這面金湯空間墻壁,就仿佛是只螞蟻般弱小!
轟——
一聲仿佛是金屬卡車翻倒的轟鳴聲中,遠處的那虛幻得以及仿佛真實的皓月也都為之顫抖了數下,坍縮下來的空間徹底死死地束縛住了唐紙的身軀,讓他一動不能動,仿佛是被澆灌上了一層樹脂油的琥珀。
唐紙也感到自己如若變成了琥珀里的小蟲,封鎖的能力讓自己的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而空間墻壁竟然還有隔絕神術的能力,任憑自己昊氣如何爆發,也無法穿透墻壁。
完全碾壓的可怖力量,已經把死亡兩個字,釘在了唐紙的臉上。
鐘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唐紙拿下,所謂天才少年,終究也還只是少年而已。
靜默地看著唐紙被死死禁錮住的身軀,沉默了幾秒鐘之后,這位仿佛又蒼老了不少的老人,默默地躬了一身。
“很抱歉。”老人的眼中盡是平靜。
他的手腕輕輕轉動,手心當中有一只蝴蝶驀然間出現,然后逐漸凝固,變成了一只術器,蝴蝶在術器的尾端,前端則是一根十三厘米長的純白色尖刺。
“鎩夢蝴蝶釵,對王朝高階官員執行死刑時使用的術器,一擊斃命,不會讓人感到絲毫的痛苦,所以不必擔心,你只會覺得有絲酸麻,而不會有其余異常的感受。”
老人低著頭,輕聲訴說著。
“其實你今夜來顯然也心事重重,不然以你的性格,第一時間就會向我表達感謝,畢竟我送給你了妹妹一顆啟神丹。”
老人抿了抿嘴唇,停頓了片刻后,接著說道:
“那顆啟神丹是王朝貴族子弟才有資格服用的昊夜啟神丹,啟神的能力是尋常啟神丹的百倍,如若唐糖有絲毫稱為神術師和戰師的潛質,服用此丹這可能也會變大百倍,有價無市,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補償。我還安排了另外的一些其余的補償,都會給予到令妹,你不必擔心。”
“至于你的死,我也會有說辭,不會讓你妹妹知道你是所謂的浩劫而死,所有的罪名和丑聞都由我一力承擔,你仍然是風光的偶像少俠。”
老人默默地說完這些之后,視線落在了這只蝴蝶釵上,感慨萬千,也愧疚萬千。
“抱歉。”
道出了最后一句抱歉,老人的二指一送,這只蝴蝶釵便飛向了唐紙。
雕塑一樣不能動彈的唐紙,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這只胡蝶釵飛向自己,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只殺人的胡蝶釵,而是那冥界的兇威冥王。
一聲輕微的血穿聲中,刺穿了唐紙的眉心。
而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這樣亭亭立在了他的眉心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