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丈夫 第19章 小苗
這三天里,我和小童一直沒有合眼,端坐在靈柩旁為趙小谷守靈。每一位賓客鄭重給趙小谷施禮時,我和小童都俯身,禮貌地回禮。
我和小童誰也沒有哭,我們臉上有著不尋常的平靜。也許小童知道從今以后他必須學會自立,他要堅強。而我知道,我和小童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我要盡量地多陪陪他。
趙小谷終于要入土了。看著紛揚的黃泥紛紛而下,我的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而小童則哽咽著,肩頭在一抽一動。沒有人勸我,也沒有人勸小童,最后的時刻,就讓平靜寄托我們的哀思。
趙小谷,再見了。我撫摸著他的石碑。
趙小谷,慢走等等我。我暗暗對自己說。
“你們來干什么?”二哥的暴怒聲突然在耳邊響起。我一回頭,大標的父母、老婆、兄弟、堂兄弟,一個不拉,全來了。
他們的突兀出現,讓我多日不起波瀾的內心,猛然間就驚濤駭浪:“小童,記住這些人,就是他們害死了你的爸爸!”我憤怒地指著他們,對正給他爸爸磕最后一個頭的兒子說。
小童“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的淚水仿佛被怒火蒸干,多日的虛弱也一掃而光,渾身充滿勃勃的力量,鼓脹著快要突破我的胸腔。
二哥三哥狠攥著拳頭,嫂子們也雙眼帶血。
“小谷兄弟啊”大標他爸帶頭喊了一聲后,大標的家人突然齊齊地跪在趙小谷的墳前。
“我們對不起你啊,叔給你磕頭了”大標的爸爸說完后,率先磕起了頭。其余家人不用指揮,也紛紛跟著磕了起來。
我和哥嫂互相看了看,一時錯愕。
“啊,擦你媽”小童大叫著罵了一句粗話,跳上大標他爸的后背,死命地用小拳頭錘打。
我和哥嫂們也反應了過來,沖上前或用腳或用手對著他們猛擊。
大標一家人卻是老老實實地跪著一動不動,任由我們瘋了似的打踹。不大一會,大標的兄弟們就滿臉是血,而大標年邁的父母早倒在地上抽搐。
“住手!”李大哥帶著村委的一批人出現了。我們豈能解恨?反而打得更歡。
李大哥喊了幾聲見我們沒有停止,就讓人拉開了我們。他瞪了我們一眼,又俯身看看躺在地上的大標父母,抬頭喊了一聲“快送去醫院。”
大標的媳婦和兄弟們看見支書來了,一個個更加耷拉著腦袋。李大哥罵了一句“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就讓他們回家去,別在這丟人現眼的惹事。
忙完了這些事,他有些惱怒地看了看我們,最后說了句:“讓小谷安心上路吧”,就走了。
經此一鬧,我們反而哭得更是震天動地,小童更是抱著墓碑死活不肯離去。
事后李家大嫂子來過我家幾次。
她勸我: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們不能光看死人,要看活人。童童還小,不能沒有爸爸,你再找個老實的男人嫁了吧。
我表示感謝,卻不置可否。童童連媽媽都快沒了,沒個爸爸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大嫂子來過幾次后就不再上門。大標的父母在醫院里住了好久,出院了還要拄著拐杖,這多多少少讓我的心里舒坦一點,對他們的仇恨也要減少了一些。
我們都是普通人,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決定得了的。看著他們佝僂的背影,我倒是隱隱希望他們的余生能夠安穩幸福些。
媽媽說怕我一個人害怕,就把超市暫時關了,過來陪我住了一段日子。我知道她是怕我追隨趙小谷而去。可是媽媽,你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女兒呢?
我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對媽媽解釋說不想待在這傷心之地,賣完了回城里陪著她老人家。可家里早唯四壁,想賣也沒什么好賣的了。
我早就寫好了遺書,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最開始我想把小童托付給二哥,后來思慮再三又改成三哥。
我相信二哥,就是看著趙小谷的面子,他都會很好地照顧小童。但是我擔心侄女娟娟還不懂事,會欺負小童。
而三哥的孩子比小童大不了多少,就算三嫂不喜歡,她的孩子也沒法欺負小童。
我定好了人選,又想到那天要去省城的早上,三哥三嫂非要給我拿錢的情形,又擔心起他們會溺愛小童,長大后又是一個禍害。
最后我決定還是托付給媽媽好一點,至少我的弟弟妹妹都是愛學習的人,將來也是高學歷的人,有他們幫忙教育,孩子成不了才但成人,應該不在話下。
我偷偷藏了一瓶農藥在梁上。媽媽和哥嫂們已經把任何可能危及生命的東西都拿走了,而房梁太高,媽媽夠不到,哥嫂們也不可能總是檢查。除此之外,媽媽天天跟在我身邊,就算她有事來不及跟著,也會讓小童或嫂子來陪著我。
小童此前在學校,因媽媽的名聲受盡了歧視,如今又沒了爸爸,日子更是難過。一些不識好歹的小孩玩鬧惱了,就經常對著他起哄。小童受不了那些言語,就不去上學了。
我現在也沒心思管這些事,我不想給自己任何逃避的理由,他愿意在家待著就待著吧,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上學的好處的。
小童不用看著我的時候,偶爾也會被小苗叫出去玩耍。小苗現在是他唯一的玩伴,她從來沒有說過他什么不好,有了好吃的也不忘叫他去吃。
小苗是小紅的女兒。有時我會想,若是小紅象她女兒一樣乖巧懂事,那該有多好。盡管我知道小紅是無心的,但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多半的時間,我都是躺在床上。多數的時候,小童也不出去玩,躺在床上陪著我。
我們娘倆互相望著,都不知道說些什么,也不想說什么,只是互相對望著。
趙小谷最近來得越來越頻繁了。每晚走進我的夢中時,都是白白凈凈,帥氣俊朗,不過他不是說自己冷就是說自己餓,向我伸著雙手,那么的無助。每當這時,我都心如刀絞,我這個妻子是該去照顧他了。
農村丈夫 第19章 小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