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皮爾斯大教堂

天灰蒙蒙亮的時候，格魯格魯伯爵敲開了依琳的房門。

一開門，他就發現依琳依舊穿著舞會時候的禮服，保持著很好的妝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掃了一眼房里，更是發現依琳的被褥都是整齊的。

“你通宵沒睡？”

“還沒，不困。”依琳的臉色看上去已經有些憔悴了，但還是強撐著笑：“格魯格魯叔叔，請進。”

轉過身，她走進了房中。

格魯格魯伯爵連忙跟了進去，急切地說道：“依琳，有件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必須立即跟你說一下。”

“什么事？”依琳坐到了沙發上。

格魯格魯伯爵也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緊張地說道：“情況比較緊急。昨天的異常你也看到了，國王明顯是有所圖謀的。我派人查探了一下，發現國王近期跟教會的往來極為密切，已經明顯超過了正常政務以及籌備歡迎儀式的程度了。我覺得這里面有問題。國王昨天有跟你提到什么了嗎？”

“你接著說。”依琳睜著疲憊的雙眼，望著格魯格魯伯爵。

“好吧。”格魯格魯伯爵又是愣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往下說：“另外一則消息，四天前。有消息說因為艾倫王國的兵力異常調動，國王下令讓唐吉斯公爵派遣他的部隊到邊境，但是……唐吉斯公爵拒絕了。”

依琳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在聽。

格魯格魯伯爵接著說道：“這準確地說其實應該是十五天前的消息，但王室這邊封鎖了，直到四天前才曝光，前天才被證實。王室的威信已經掉到了歷史的最低點，遠比我們想象的都要低。國王現在急需要支持。我覺得，他跟教會往來密切，肯定是為了獲得支持。畢竟教會是現在聲望最高的。不過，教會不可能干預政務。所以，我覺得國王最可能的方式，應該是從格雷身上下手，或者從你身上下手。”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依琳微笑著點了點頭。

格魯格魯伯爵再次愣了，似乎瞬間察覺到什么，連忙問道：“國王已經跟你攤牌了？”

依琳微微低下頭，抿著唇沒有回答。

格魯格魯伯爵遲疑地追問道：“我剛剛本來想找格雷一起過來的，可是他房間里沒有人。他去哪里了？”

深深吸了口氣，依琳才仰起頭，輕聲說道：“他去教會了。”

“這么早去？”

“是的。昨天夜里舞會一結束，教會的人就過來了。是算好時間的。今天是禮拜天，他們邀請格雷去做禮拜。同時，在做禮拜之前先跟主教大人碰面。”

“那你為什么……不一起去？你是格雷宣誓效忠的對象，教會應該也會邀請你的。”

“我身體不舒服。”

格魯格魯伯爵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依琳。不祥的預感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依琳才說道：“你放心，我已經讓格雷帶上雪萊了。”

“為什么‘讓格雷帶上雪萊’你要用‘放心’這樣的詞呢？”格魯格魯伯爵繼續追問。

依琳沒有回答。

格魯格魯伯爵徹底焦慮了，猛地站了起來道：“國王究竟跟你說了什么？”

……

此時此刻，獅王都的皮爾斯大教堂。

宏偉、白色的皮爾斯大教堂，是獅王都僅次于獅王宮的龐大建筑。甚至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建筑群而不是建筑。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建筑表面繁雜的雕塑映出了灰度深淺不一的斑紋。有一種莊嚴而精致的感覺。

一群白鴿在天空中飛過。

格雷仰起頭，呆呆地看著。

鐘聲傳遍了獅王都的每一個角落。

高聳的鐘樓如同神明一般俯仰著獅王都的眾生，那厚重的壁紋透著一種不可侵犯的莊嚴感。

鐘樓的基座，是巨大的圓頂主樓。整座主樓的外墻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布滿了天使雕塑，繪制了一個又一個的神話故事。故事與故事之間又互相聯系著，一個又一個的隱喻。

這里每一面墻壁，都是一件藝術品，即使再沒有品位的人也會為它的壯麗而瞠目結舌。

兩旁的兩棟相同風格的副樓稍微低矮一些，但也采用了一樣的風格。繁瑣而莊嚴的美。一排排巨大的圓形石柱就如同一排排守衛教廷的巨人一般。

正面是寬闊的弧形六十級臺階，每十級就有一個平臺，平臺的兩旁各放置一尊手持武器的圣天使雕塑。一共十二尊。這是天堂的十二位圣天使軍團長。

第一眼見到的時候，格雷都驚呆了。

“哇……這里的教堂，跟白城的完全不一樣！”

“因為這里已經不僅僅是祈禱、做禮拜那么簡單了。同時還主管著整個教區的教務。需要很多人，地方自然也必須大。”凱瑟琳小聲在格雷的腦海中說道。

“那教廷豈不是更大？”

“當然，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去看看。”

“我不能隨時去嗎？”

“不能。別人可以，你不能。圣騎士和高級神職人員必須服從教宗的安排。在教宗沒對你有新的安排之前，你的活動范圍僅限于以撒王國。”

“好吧……”格雷失望地答道。

下了馬，格雷和雪萊在教廷人員的引領下走上了臺階。

在第一級的平臺上就有一個人在等他們了，是原本白城貝希爾家族私人教堂的那位牧師，他恭敬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行禮道：“圣騎士大人，我叫迪恩，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牧師先生！是你開導了我！”

“不，是您開導了我。”迪恩側身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走在前面帶著格雷和雪萊開始攀爬階梯。

格雷小聲說道：“可我沒有。”

“那是因為您不知道而已。牧師只能通過言語去感化他人，圣騎士卻可以通過行動去感化他人，而且感化的人比我們多得多。這大概就是圣騎士存在的意義吧。是您的英勇，讓我重新認識了自我。”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當你沖鋒的瞬間，你是孤獨的，但在片刻之后，神跡就出現了。圣靈一直在看著我們。所有的黑暗，都只是圣靈對我們內心的考驗而已。如果我們有勇氣去與之戰斗，那么圣靈就會站在我們身邊。’這是您告訴我的道理。”

“哦，是嗎？我還以為我不太稱職呢。”

“不，您非常稱職。整個以撒王國有目共睹。”

“我也謝謝你告訴我‘從心’的道理，沒有它，我無法成為圣騎士。”

“咳咳……”迪恩尷尬地笑了笑：“每一條人生的哲理都早早地寫在圣經里了，只是看的人不同，得到的感悟也不同罷了。我看了，選擇了逃跑。而您，卻成為了圣騎士。圣靈對每個人果然都是公平的，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導致了不一樣的結果。”

“‘從心’是什么？”雪萊小聲問道。

迪恩頓時干笑了起來。

黑貓在盔甲里小聲叮囑道：“你千萬別亂說話，最好每一句話都先問一下凱瑟琳。”

“哦。”格雷小聲回答道。

……

“國王要轉封格雷？”

依琳輕輕點了點頭道：“他是這么說的。”

格魯格魯伯爵的目光閃爍著，似乎瞬間明白了什么，低聲道：“我們必須阻止他！”

“我沒有答應他，但我不確定格雷會不會答應。畢竟格雷……”低下頭，依琳深深吸了口氣說道：“你知道的，他信仰著圣靈，一心要成為偉大的騎士。如果是國王的意思，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同意。但如果是教會的意思，我真的沒把握。”

“既然這樣，你還讓他一個人去教會？”格魯格魯伯爵厲聲道。

依琳輕聲答道：“這件事該由他自己來選擇，不是嗎？他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國王有些話說的是對的，貝希爾公國太小了，容不下一個圣騎士。以撒王國或許才是他的舞臺。我們沒有資格去要求格雷。”

“你有跟他的誓約！”

“但我不想用誓約束縛他。他給我的已經夠多了，他并不虧欠我什么。甚至，我虧欠了他，卻無力償還。”

房間里，兩個人對視著。

格魯格魯伯爵已經氣得瑟瑟發抖了，依琳卻平靜得不可思議。

好一會，格魯格魯伯爵只能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扶著額頭問道：“國王還要求解除他跟雪萊的婚約對嗎？”

“是的，這個我也沒同意。”

“我們可能會永遠失去他。”

“這兩個條件似乎是捆綁在一起的。”依琳深深吸了口氣道：“國王希望轉封格雷，同時解除婚約。教會的意思也是如此。這是他們之間達成的協議。所以，今天我沒有去。我知道，他們今天肯定會談這個問題。我不希望我在場，給格雷帶來任何負擔。但我讓雪萊去了，也許……她在場的話，教會會適當考慮一下圣騎士的個人意愿，在格雷同意轉封的情況下，也會出面與國王斡旋，設法取消廢除婚約的條件。畢竟這一條對教會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由他自己決定吧。”

格魯格魯伯爵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

步上最高的臺階，主教安東尼三世終于出現在了格雷面前。

主教出迎，在整個以撒王國，只有國王有這種待遇。

格雷恭敬地低頭，重重地錘了一下自己的胸甲：“您好，我的主教大人。”

主教虔誠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架，行禮道：“您好，我們的圣騎士。歡迎您的到來。”

按照教廷序列，他們兩個，是平級。

看到雪萊跟在格雷的身后，卻沒有看到依琳，主教似乎有些詫異。

“貝希爾公爵大人呢？”

“依琳說她身體不舒服。”

“那這位……應該是雪萊小姐吧？”

“是的，依琳說讓我帶雪萊來見識一下。畢竟我是圣騎士，以后可能會經常來這里。應該讓我未來的妻子了解我工作的地方。”

“我明白了。”主教默默點了點頭，默默轉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主教的帶領下，格雷和雪萊相伴走進了大教堂。邁向克里瑪莎 06章:皮爾斯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