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斬將 五十一 天下雄主
戲忠見劉策窘迫,自是能猜到劉策心思。
如同于河間捉到一只蚌,本以為蚌肉鮮美,剝開后發現蚌內竟還有一顆河珠。
此時,戲忠心情正好,自報姓名本就有調笑之意,眼下看起來頗合心意,便有心讓劉策再多忐忑一會兒。
“夏侯淵是曹公同族,曹公于陳留起兵,夏侯淵為別部司馬,自此跟隨曹公征戰,立過許多功績,我與夏侯淵,本為同屬,平日時有相見,還曾一同飲酒。”
劉策聽戲忠道出與夏侯淵關系,聽似所交匪淺,頓時心中有愕然。
如今時候,能一同飲酒之人,便是不至稱兄道弟,也是熟稔之人。
既是同為曹操部下,又一起喝過酒,而戲忠也坦然承認,夏侯淵的確是要殺他。
難不成,其中還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如同說書人最為津津樂道的私密劇情。
有心想問,看到戲忠嚴謹神色,劉策生生把這個念頭吞了下去。
“戲先生,你與夏侯淵同來容城,可是為了暗助公孫瓚?”
戲忠搖了搖頭,道:“我來容城,是為路過,聽到劉和一事,未曾見過傳聞中呂布,有心領略一番,是以逗留了幾日。于偶然間遇到夏侯淵來城中買些用物,認出了夏侯淵,才出面相認。
因是故識,夏侯淵告知我,他來容城,是為滋擾袁紹糧道,好使顏良麴義不能北進,予公孫瓚一絲喘息之機。”
戲忠再望了劉策一眼,似有別樣意味,繼而又道:“劉策,你所思不錯,冀州為北地糧倉,袁本初素有聲名,多有賢能來投,不足兩年光景,冀州境域已是歸心,若是再讓他得了幽州,培養出一支騎兵,河北之地,再無人可與袁紹爭鋒。”
劉策搖頭示做不同意,道:“戲先生,冀州多糧,怕是三五年前傳言,顏良麹義兵進幽州,朱靈扼守清河,文丑在青州與田楷有隙,若不是黑山黃巾賊被呂布高覽擊退,怕是要起三線兵事,
我在冀州奔走為前軍運糧,見過郡縣儲備,如此之下,想是支撐不過兩年。”
戲忠略有沉吟,似有恍然,笑道:“原來如此,青州田楷本事泛泛,黑山張燕亦是附庸幾十萬婦孺老弱,若是無人暗中支撐,定不會堅持許久時日,看來,不想讓袁紹勢力有增者,不止一人。”
劉策聽戲忠從只言片語中推斷出袁紹困境,微一思索,知戲忠所言怕是屬實,再而以質問之言道:“因此,曹孟德才讓夏侯淵私助公孫瓚?”
戲忠側過身去,緩緩踱步而行,似在斟酌思量,片刻后,停下腳步,與劉策正對而立。
“去年,青州郡縣因黃巾賊人騷擾,來東郡求援,曹公使夏侯淵去青州援守,自那以后,我便沒有再見到夏侯淵,夏侯淵統領精騎,我可肯定,不是曹公所有,我與曹公心知,以曹公心性,夏侯淵出現在容城,絕不是受了曹公令。”
戲忠說的決然,劉策知于此事上,戲忠全無必要欺瞞,皺起眉頭,想了片刻,猶是做搖頭狀,直問道:“戲先生,暫不論夏侯淵為何出現在此處,我實沒有想明白,你們同為曹操部下,夏侯淵為何要殺你?”
戲忠面色轉冷,目光望向南側城門,其間也多了絲絲厭惡,輕哼一聲,才開口。
“我曾與你說過,夏侯淵此人以勇為本,難以智計,只知勇進且性喜行險,不知為將者當有怯弱時,營門前,我與夏侯淵示意離曹公而去,夏侯淵心性果決,袁紹以劉和名義北擊公孫瓚,想來夏侯淵不想我為劉和幕僚,才偽裝離去,索性在容城將我殺死,免了后患。”
原來如此。
以戲忠本領,又是曹操幕僚,知曹操許多隱秘事,戲忠這番儼如投敵的舉動,若是處在夏侯淵位置,殺戲忠,也是有五分理由。
只是,隱約之間,劉策還是覺得太過突兀。
正有所踟躕時,又聽戲忠聲音響起。
“為將者,當要十蕩十決之魄力,夏侯淵自以為果決,不過拾人牙慧而已,營前,我因要眼色示意夏侯淵,向前走了十數步,以夏侯淵武藝,那時殺我易如反掌,其后才有所醒悟,被動之下,失了先機,落得身死境遇。”
此言一出,劉策頓做目瞪口呆狀。
聽戲忠言外之意,戲忠對夏侯淵襲殺一事,除卻惱怒,更多的竟似言有不屑。
這大抵便是,我發起怒來,我連自己都殺的意思了。
容城之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
其時,若是沒有劉策攔住夏侯淵,高順得了時機追上來,夏侯淵騎兵迅捷,可隨時撤退。
若是戲忠沒有招攬劉策心思,與劉和同行,不乘坐輜重轅車,便是劉策有心阻攔,劉策也不知夏侯淵此來實為戲忠,戲忠怕是也躲不過被誅殺之命途。
此后,劉策主動挑釁,夏侯淵若是不接,立時撤退,也不會被高順追上。
或許如戲忠所說,夏侯淵只知進不知怯,才欲殺劉策再徐徐圖之。
幾番機緣巧合之下,最終使得夏侯淵身死,百余騎盡沒。
看戲忠多有憤慨,劉策不是高順那般的無趣之人,也不想破壞了戲忠心情,陷戲忠于尷尬境遇。
想起方才兗州之事,劉策出口道:“戲先生,讓呂布去兗州尋劉岱,是否是為了讓曹操入主兗州。”
蔑視了夏侯淵一番,想來戲忠的心情多有舒緩,聽劉策問起,戲忠當下點頭示做首肯。
“劉岱無能之輩,所轄兗州,百姓不能生計,便是我不讓呂布去兗州,趁了劉岱報天子的心意,這兗州牧,劉岱也做不了許久。”
說到此處,戲忠似有所猶豫,頓了頓,繼續說道:“曹公入兗州之事,早已謀劃良久,先期由我埋下棋子,后因舊疾復發,曹公不讓我費神,勒令在家中休養,其后細微始末,卻是有所不知,不過,助曹公謀劃兗州之人,才能勝于我,想來有無呂布前去,結果皆是一樣。”
“莫非是荀彧荀文若?”
戲忠轉過頭,望著劉策,只是笑著,卻不說話。
被戲忠看的尷尬,劉策坦然道:“是我不該耍小心思,我想知荀彧離了袁紹,如今身在何處,還請戲先生告于我。”
戲忠這才收回目光,對劉策知趣很有些滿意。
“我為曹公幕僚,是受荀文若推舉。”戲忠嘆息一聲,語有真情,道:“荀文若為世家子弟,我出自寒門,愿意折下身份與我實意結交的世家子弟,所見唯有荀文若一人而已。”
原來荀彧竟然投于了曹操。
這是否說明,荀彧心中,認為曹操比袁紹的才能更強?
劉策見識過戲忠智謀,實為大才。
又聽戲忠方才說為曹操謀劃兗州之人,戲忠也自認不如。
言語間,戲忠對曹操又有敬意,一直稱曹操為曹公,能被戲忠等人認可的曹操,又是何等模樣,才能讓這些人為他效力。
陡然之間,劉策發現戲忠言語中的一個破綻。
既然戲忠如此認可曹操,為何戲忠要脫離了曹操,為劉和謀劃?
這個念頭一起,頓時一發而不可收拾。
劉策佯做沉思之色,謹慎向戲忠道:“戲先生,我聽高順對曹孟德有贊譽,你和荀文若,也甘為曹孟德謀劃,嗯,不知戲先生為何要舍曹孟德,為劉和助力,莫非其中有什么波折不成?”
戲忠微一愣神,旋即笑道:“我與你說過,去年時候,我舊疾復發,在家中休養了一段時間。”
劉策點頭,附和道:“先生的確說過。”
“曹公是沛國譙縣人,有一鄉人,喚做華佗,乃是當世名醫,時值華佗正在譙縣,請華佗為我診治,吃了華佗開藥,身體才有所好轉,只是,身體因先天疾病,需安心休養。”
戲忠頓了頓,抬起頭,望著陰沉沉的半空。
“事后,華佗告知我,我所余壽命,不過三年。”
“曹公實為天下雄主,當世之人,無人能及,只是曹公勢微,要在諸侯中嶄露頭角,又要五年十年之后。”
“人生在世,如在潮中,多是身不由己,然而,人這一生,所知的也就這一世,我戲志才自命不凡,若是身死之時,沒有半分成就,豈不是有些無趣。”
“未與劉和言談時,我本無甚想法,聽到劉和心志,心中有所共鳴,販谷物者得糧食,販商賈者得錢銀,販王侯者得呂氏榮光。”
“戲志才自認有些謀略,劉策你有勇力,又知兵法,三年之內,戲某自認能使劉和坐擁三州之地,劉策,你可愿與我同走上一遭?”
往日劉策與小黑談論過今后前景,統領幽州起兵,守衛幽州北地,已是劉策所能想到的極限,如今聽戲忠志向,比之己身宏大了不知幾何,見戲忠殷切的望著自己,劉策當下躬身行禮。
“承蒙戲先生抬識,劉策愿與先生走上一走。”
三國斬將 五十一 天下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