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險惡之人

“……”洪濤一回頭，差點就抬腳踹出去。身后這位……瘦的都快超出皮膚衣的松緊度了，用地球時代的話講叫脫形。其實光瘦點也沒啥，他還弄了個莫西干頭型，滿頭滿臉全是金色的條紋，看上去就像是把電路板給印臉上了。

“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紋身？不用這么羨慕，14號平臺上那艘挖掘者是你的吧？”看到洪濤飽含戒備的眼神，電路板沒有絲毫覺悟，既不說是誰也不提有什么事兒，而是扯上了閑篇。

“你在盯著我？”來者不善啊，感情從降落那一刻起就被人關注了。洪濤馬上就提高了警惕，開始用小眼睛向左右踅摸。

他倒不怕有人在空間站里對自己動粗，這種事兒在新伊甸人的近代史里從來沒發生過。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自己也不能總待在空間站里永遠不出去。

“嘿嘿嘿……你那艘駁船我仔細看過了，聯合礦業的原裝獵獲者級，也就是克隆飛行員才用得起。看來你混得還不錯，怎么樣，有沒有好貨拿出來聊聊？放心，我安和卡在這里是最公平的代理商，只要貨色好，絕不故意壓價。對了，我知道你是克隆飛行員，比那些窮鬼掙得多，但這玩意能不碰就不碰。看到對面那兩個家伙了嗎？也和你一樣是克隆飛行員，剛來的時候一艘駁船一艘工業艦，全是原裝貨。可不到一年就就輸光了，只能在站主大人的礦隊里拿傭金。這東西看著誰都能贏，其實里面的把戲多著呢，你不想也把駁船輸在這里吧？”

電路板不光長得怪，思路也怪，對洪濤警惕的眼神熟視無睹，自顧自的說著他想說的話，也不管人家愛聽不愛聽、想聽不想聽。

“哦，安和卡……讓我猜猜，你是險惡之人對吧？”碰上這么一塊料，洪濤非但不躲反倒往前湊了湊，把音調壓到了只有兩個人能聽清。

“這還用問？干嘛要用這種語氣？我們賽畢斯托人走到哪兒都是光明正大的！你到底有沒有貨？我的客戶很多，要是不打算在這里出手，剛才的忠告就當見面禮，下次帶著貨打算在這里出手時記得找安哈卡就行。”

洪濤的舉動顯然是不太符合電路板的習慣，天知道這些棕黑色皮膚的家伙喜歡啥不喜歡啥，洪濤只是按照克萊爾的介紹行事，沒想到這些被稱為險惡之人的賽畢斯托人這么各色。

直到此時，洪濤也不確定這個自稱安哈卡的賽畢斯托人到底想干嘛。剛開始以為他是這里的地頭蛇，發現生面孔之后來試探自己，無非是想騙自己多下注，這種職業在地球時代也不稀奇。

但互相聊了幾句之后吧，又覺得他不太像賭場里拉客的，三句話沒說完就要走人，都像他這么大脾氣，賭場早晚得關門。

至于他所說的貨是什么玩意，洪濤更沒弄明白，但又不敢問，一問就露底了。本來對方沒起啥歹心，一聽你是個棒槌，保不齊就真有了。

“貨有，就是不知道價格怎么樣……”那該如何把疑問搞清楚還不被人識破底細呢？在這方面洪濤深有研究，幾輩子以來幾乎天天在做這種事兒，說白了就是八個字，膽大心細、主動出擊！

既然對方想收自己的貨，那就得有價格，一談價格通常就得涉及檔次，一談檔次，不用自己問對方就得說出品名、規格之類的細節，哪怕全用黑話代替也能聽出個大概。

“看看，讓我猜對了吧，這破地方除了要出貨誰會停靠。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找別人打聽打聽價格，只要有一個比我高的，高多少我加一成！實話告訴你，這種價格也不是老有，你算是趕上了，就收十天，過后還是不是這個價格就難講嘍。”

洪濤見過不少奸商，但就沒見過電路板這么直脾氣的奸商。你只要不和他聊生意經，他立馬就愛答不理。反之就像上足了發條，需要的說，不需要的也說，就差把底價和差價都報出來了。

“你這是找到大主顧了？”洪濤還真猜對了，接過電路板遞過來的隨身主腦，上面顯示著他的經營范圍。種類挺多，有買有賣，其中收購量最大的就是礦石原料，看來這個本該荒蕪的藍色星系里確實蘊含著豐富的礦產資源。

但電路板說他給的收購價最高，還夸下海口比誰都高并且限時，這就有點古怪了。做買賣沒有這么做的，除非有人急需。

“我說你這個瓷族人話可真多，到底賣不賣！”不管電路板怎么不靠譜，畢竟他是個買賣人，一聽有人在打聽自己的商業秘密，立馬就不樂意了。買賣人最怕的就是把上家和下家露了，低買高賣，要是全讓別人搞明白路數，這買賣也就沒法做了。

“賣，不過我的貨有點多，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下。而且我這個人怕麻煩，不喜歡零敲碎打，要收就整船，收不了就換個能收的。”

洪濤是碎嘴子不假，但通常不會和陌生人說沒有意義的話。通過剛才這番交鋒，他已經大致摸到了對方的底細。

別看這位安和卡生活的環境比洪濤晚了上萬年，但在斗心眼的學問上，真沒有現代人必須比古代強的規律，到底誰能斗得過誰，全靠對人性的把握。

看似三言兩語，其實句句話都有目的，只要對方沒起疑心故意隱瞞，立刻就會露底。如果是有實力的大商人，不管在地球時代還是新伊甸世界，都不會擠在人群里尋找客戶，安和卡充其量就是個游商，是替大收購商撒網的。

另外他給自己的價目表也有問題，經營的項目太雜了，除了礦石之外還有采礦設備、飛船補給品、甚至包括了一些非法貨物，比如說神經增效劑。

如果他是個有地位有身份的大商人，肯定不會這么玩了命的往身上潑臟水，即便真要掙那些不干凈的錢，也會雇別人出頭露面，沒必要省著。

按說這樣的人洪濤應該有多遠躲多遠，他們眼皮子淺、滿嘴跑火車，很容易被各種利益誘惑，不值得合作。

但古人云的好，環境造人、時勢弄人，現在洪濤在新伊甸世界里一個人都不認識，更主要的兜里一個信用點都沒有，已經失去了按說的能力，也沒有挑挑揀揀的資本。如何盡快把駁船貨艙里那些粗煉礦石賣出去才是核心問題，其余的事情可以先忽略。

“多？自從有了這座空間站，安和卡就和第一支礦隊到了這里，十多年來大型采礦隊見過不止一次，你那艘駁船就算裝滿了超新星諾克石，還能比礦隊的貨艦裝的多！整艘貨艦的礦石我都能吃下去，怕不怕？”

洪濤的態度讓安和卡非常氣憤，這是赤果果的看不起，如果此時氣勢弱了，那對方馬上就會趁機砍價，再不靠譜的買賣人也不會任由對方如此猖狂，必須懟回去。

“超新星諾克石我沒有，不過我艙里的貨真不比諾克石次，只是你這上面沒列出來，不知道收不收，什么價格收。先看看樣品，再談不遲。”

生氣就對了，要是電路板讓自己這么擠兌還啥反應都沒有，洪濤立馬就得得出結論，這不是商人而是騙子。既然是商人那就有的談，但是在談之前還得再刺激刺激對方。

新紀元119年 120 險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