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艱難的決定

嬌嬌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是寧少陽做出來的決定，那就聽從。

什么人族大義，什么善惡是非，她真的沒有那么的在意。

師父要做好人，她就跟著做好人。

師父要做壞人，她就跟著做壞人。

師父要下十八層地獄，她就會跟到十八層地獄。

她的世界就是那么簡單。

呂青蘿還想著要怎樣勸說嬌嬌接受這樣的事情，現在發現根本就用不著勸說，好像做了一些沒用的準備。

不過也給她省了很多事情。

接下來，兩個人就分頭和那些化神境界的弟子說這件事情。

各人負責勸說各人的徒弟。

嬌嬌首先去找的自然是她的大徒弟凃妙影。

在凃妙影那里，就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嬌嬌可以不管那些是非善惡，只要師父怎么說就怎么做，可是，凃妙影不是那樣的人。

她很難接受這件事情：“師祖要我們投靠妖族？我們幾百年的準備，我們現在在城頭浴血奮戰，就是為了投降嗎？”

怎么想怎么不能理解。

“師祖這樣想，是有著他的理由的。這就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你理解不了不要緊，只要聽從師祖的指示就可以了。”嬌嬌說道。

“可是師父，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師祖他可能是錯的呢？”凃妙影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嬌嬌很干脆的說道，“師祖不會錯的。”

凃妙影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這師父，也真的是單純。

她還是不能同意歸附于妖族，對嬌嬌說道：“我自己都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我怎么去勸別人接受這樣的事情？”

“這有什么不能夠接受的？”嬌嬌道，“師祖留下這樣的指示，就是給汾國這幾億人口留一條活路，難道這還不能接受嗎？”

“背叛人族，那我們就不配稱人了。”凃妙影氣鼓鼓的說道。

“你怎么就不想著是事到臨頭躲起來的道門各派背叛了我們人族呢？”嬌嬌道。

“人家是人家，咱們是咱們。”凃妙影道。

師徒兩個人因為意見不同，吵了很長的時間。

最后嬌嬌對凃妙影說道：“你要是不服，你去找你大師兄去吧，這是你師祖跟你大師兄交代的。”

凃妙影真的去找了齊晉。

她對齊晉很尊重，可是這件事情她真的難以接受，見齊晉的臉上都很不好看。

齊晉看到她的臉上，心里就咯噔一下，覺得事情不妙。

果然，凃妙影一開口就是反對的意見。

齊晉是三代大師兄，而凃妙影則是三代修為最高的那一個。

雖然在飛仙盟凃妙影沒有齊晉的權力那么大，可是作為戰堂堂主，飛仙盟最精銳的力量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她要反對，對齊晉來說，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師兄妹二人爭辯了很久，齊晉見沒有辦法說服凃妙影，便無奈的說道：

“好吧，我說服不了你，你是戰堂的堂主，整個戰堂都接受你的指揮，我也不想和你內訌。既然你說不能投降，要跟他們作戰，那就作戰吧。那一位彩鳳族派過來的使者就在那里幫著我們守城，你可以跟她去說，我們反對投靠他們。你甚至可以帶著一座殺陣過去，將她鎮殺于此。”

凃妙影愣了一下：“你真的支持我那樣做嗎？”

齊晉苦笑：“不然呢？不管是投靠他們，還是反對他們，總得要有一個統一的意見，我們內訌起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既然你死活不同意我的決定，那我們汾國就沒有辦法按照師祖的指示投靠彩鳳族。既然沒法投靠，那他們現在就是我們的敵人，我當然會支持你對付敵人。”

凃妙影道：“你不怕師祖責備嗎？”

齊晉嘆息一聲，道：“我選擇聽從師祖的指示，不是怕師祖責備，也不是為了獲得師祖的贊賞。而是覺得這樣的決定是延續我們人族血脈的正確決定，是萬一道門各派失敗之后，我們人族能夠生存下去的唯一可能。可是你不同意的話，這個決定就沒有辦法實行下去，那我又何苦背負一個背叛人族的罪名呢？”

說到這里，突然間笑了一聲，道：“其實師妹你這樣的選擇也是挺好的，這些年我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感覺到非常的羞愧，承擔了很大的壓力，都快要成為我的心魔了。你決定不投降，我也不用擔心自己成為億萬人唾罵的對象，也算是解脫了。你想那樣做，你就做去吧，我支持你。”

凃妙影聽到齊晉這么說，突然就呆在了那里。

雖然她不能同意齊晉的決定，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一個選擇，并不是全無理由。

她也知道，汾國這么多人口想要活下去，只有那樣做。

她只是不想茍且偷生，在敵人的手下憋屈的過一輩子。

站在齊晉的角度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就能夠明白到他承擔了多少的壓力。

猶豫了很久，道：“我還是不能接受投降妖族，既然你如此說，那我就帶著一座殺陣去殺了那個女人。”

齊晉道：“我支持你。我們不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至少我們可以轟轟烈烈的死。”

凃妙影走了。

齊晉感覺自己做出支持她的決定有一些沖動，會毀掉汾國所有的人族，甚至會毀掉整個人族的希望。

但是，凃妙影如此強烈的反對投靠彩鳳族，飛仙盟勢必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變得四分五裂。

甚至都不需要彩鳳族來做什么，在那些妖獸的沖擊下，分裂了的飛仙盟都沒有辦法守住汾國。

——就算沒分裂的情況下，抵抗那些妖獸的沖擊已經相當困難了，何況出現那樣的分裂呢？

他也真的是沒得選擇了。

只能夠支持。

如果死亡的結局不能改變，那又何必要憋屈地活著？

跪著不能求生，那何苦要跪著？

看著凃妙影飛走，突然有一種解脫了的輕松感。

這樣也挺好的。

至少可以有尊嚴的死，不用擔心死后罵名。

——也沒有什么值得擔心的，因為不久之后，這里所有的人都會死掉。

蒼溟大陸道門各派之外，所有的人族也都會死于妖獸之手。

也許以后道門各派都會敗于妖族之手。

那時候人族都不存在了，想要有什么時候罵名都不可能。

想到這里，不由得又是一嘆。

分界線消失，對于人族來講，真的是一場浩劫。

想到寧少陽當初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心中有愧：“師祖，我沒有能夠完成你的托付，我沒法壓制師妹，改變她的決定，沒法保護著這里幾億人口的安全，我對不起你。”

做一個當家人，在這樣的時刻做出那樣的決定，實在是太難了。

現在等于將作出決定的權力交給了凃妙影。

神識投向邊境之內。

邊境之內富饒的土地，美麗的莊園，是汾國幾百年經營出來的。

原來以為能夠給這些老百姓一個庇護，保留人族的血脈。

現在看來，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感慨了很久，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驅散出去。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等著執行吧。

他就在那里等著凃妙影的行動。

等了一個多時辰，凃妙影飛過來了。

“將那個人殺了沒有？”齊晉問道。

凃妙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還是做不出那個決定，沒有辦法拖著幾億人因為我的大義而給我陪葬。”

齊晉明白凃妙影的糾結，因為他曾經也有過那樣的糾結，而且糾結了很長的時間。

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凃妙影道：“我去勸戰堂的那些人吧。”

齊晉向她拱了拱手，道：“如此，有勞師妹了。”

凃妙影看了他一眼，道：“大師兄，如果我們易地而處，我要決定投靠妖族，你會不會也反對？”

齊晉道：“大概會的吧。師祖跟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就糾結了很長的時間。”

凃妙影嘆息一聲：“這個時代，做這個當家的人，也真的不容易。”

做這么一個當家的人，就意味著要決定幾億人的命運。

到底是帶著他們屈辱的活下去，還是轟轟烈烈的死，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哪一個選擇都不是讓人滿意的，但是只能夠做出一個選擇。

而且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她最后還是下不了那個心，選擇帶著這幾億人口一起死。

沒有辦法，只能夠妥協。

她去做勸服的時候，也遭遇到了比較大的阻力。

有一些修士確實比較容易能夠接受，知道這是一個讓大家都能夠活下來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有一些修士卻覺得整個人的信念都給崩塌了——修士就應該是斬妖除魔的，怎么能夠像妖族投降呢？

凃妙影也只能告訴這樣的人——妖族和妖族是不同的，鳳凰自古以來就是神鳥，只不過他們也生活在妖界而已，不能將他們等同于普通的妖族。

依附于妖族，當然是屈辱。

但是依附于神鳥，并沒有那么的屈辱。

她甚至還告訴那些修士，彩鳳族屬于那種對人族比較友善的族群，而且他們還不吃人，投靠于他們，是人族最好的歸宿。

別的不說，這一次妖族入侵，彩鳳族就過來支援，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赤霓裳不知道飛仙盟背后的那些事情，她就一個人守住了百里左右的邊境線，一直在那里守著。

而她帶過來的那五十只鳳凰也在那些妖獸的后方對那些妖獸大開殺戒，減輕者飛仙盟修士的防御壓力。

飛仙盟那邊遲遲沒有來給她一個肯定的答復，她并沒有著急。

她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會那么容易的通過。

入侵的那些妖獸數量雖然很多，但是實力在她看來很弱，它們的沖擊并不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壓力。

很隨意的一道道術法施展出來，就能夠帶走一片片的妖獸。

這幾天的時間，她正好可以觀察一下飛仙盟這邊的情況。

她的神識覆蓋范圍很廣，能夠看到很多人族修士對抗妖族的場面。

那些人族修士，以她的目光來看，當然相當的弱。

以前她還以為人族修士中會有一些像寧少陽那樣強大的，現在看來卻是自己想多了。

肉身很弱不用說了，法力修為也比較低。

彩鳳族那些族裔都已經修煉了法力，同樣一個境界，一個彩鳳族的族裔對付十來個人族修士完全沒問題。

法力總量的差距太大了，實力相差也就很大。

她覺得，彩鳳族沒有人族那么強大，主要原因還是在于以前沒有修煉的功法，現在開始修煉也才幾百年的時間而已。

給彩鳳族幾萬年的時間，超過人族是一件可能性很大的事情，哪怕彩鳳族的族裔就那么一點。

不過她也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人族的本命法寶真多。

很多金丹修士都擁有著本命法寶。

這讓她非常的羨慕。

因為她自己都沒有本命法寶。

她可是彩鳳族十幾個渡過化形天劫的存在，尚且沒有本命法寶，更不用說別的族裔了。

——太浩門不賣本命法寶，寧少陽也不希望彩鳳族過于強大，所以才出現這樣的情況。

赤霓裳不知就里，看到這樣的情況，她覺得回去之后要向宮主要求，從飛仙盟這邊弄一些本命法寶給彩鳳族，增加彩鳳族的戰斗力。

現在兩家既然已經結盟，互通有無也應該是可以的——她覺得。

在這里等了五六天，那個據說可以做主的男人才再一次的過來。

她微笑著問道：“齊盟主，現在你們的決定是怎樣的？”

齊晉道：“我問過那些人，他們都期待貴客出現在城頭，幫他們一起抵抗妖獸入侵。”

五六天的時間，終于已經統一了意見。

完完全全的統一，那是不可能的。

那些堅決反對的，可以離開飛仙盟，離開汾國。

甚至有一些不能接受這種決定的，又沒有辦法推翻這樣的決定，在激憤之下，沖入了妖獸群中，選擇自爆，和那些妖獸同歸于盡。

——不想帶著幾億人口為自己的信念陪葬，又不想屈辱的活在敵人的庇護之下，他們選擇了以死亡來守護自己的信念。

這些修士，雖然沒有那么能夠懂得變通，但他們都是人族的英杰。

劍起蒼溟 第十七章 艱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