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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機關傾覆

更新時間:2020-06-19  作者:我自聽花
我命清風賒酒來 66.機關傾覆
機關城的大門開了,墨家的人在離開,背著行囊,浩浩蕩蕩,失魂落魄。

墨家近三千人,如今不足兩千。

有的是被殺,有的是中毒后,因所在環境身亡,大部分的人的是被錦衣衛的火藥波及,因此傷亡不治。

哪怕如今鏡花水月之毒已解,諸人精神依舊有些萎靡不振。

方不同和盜帥等墨家一眾話事高層走在最后。

穆大師嘴唇哆嗦著,回頭看著這座雄據于此的機關城,眼里是不舍,是悲憤,愧疚,萬般情緒,只是無言。

他自幼便生長在此,可到老了,卻沒有將它保住。

“以往可曾想過,有朝一日,先輩基業竟會亡于我等手上?”

旁邊,李長老面色無比復雜。

他此前輕信了墨痕,甚至還對蘇澈和盜帥等人多加針對,可事實呢,就如盜帥懷疑過得那樣,一切都是陰謀。

李長老跟盜帥道歉,跟墨家諸人賠罪,但事已至此,這些也都沒什么用了。

“只要我們還在。”方不同說道。

除了盜帥,別人都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們不會再回來了,諸位。”方不同沉吸口氣。

“車夫呢?”有人問道。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方不同道。

聞言,沒有人再開口,只是默默趕路。

在離開群山之后,他們就要按先前說的,分散離開,去往墨家在江湖的各處所在,暫時落腳。

只是再無一個墨家總院讓他們匯合一起了。

機關城城頭上,紀觴負手而立,看著離去的墨家諸人,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事既已定,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他抻了個懶腰,輕笑一聲。

但很快發現,身邊的人,也就是溫玉樓,臉上卻沒有太多輕松之色。

“怎么了?”紀觴覺得這人真是能裝。

溫玉樓搖搖頭,目光始終在墨家一行后的方不同等人身上。

“我只是覺得,一切好像太容易了。”他說。

紀觴忍不住笑了,“早有籌謀,計劃周密,正該如此。”

溫玉樓沒說話。

紀觴指了指自己吊著包扎的手掌,以及胸前傷勢,道:“這也叫容易?”

溫玉樓無奈,說道:“你沒覺得,墨家的人離開的很果斷么?”

“不走,就得死。”紀觴淡淡道。

他對此并不懷疑,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形之下,如此保全墨家所有人,是方不同等人最好的選擇。

溫玉樓聞言,也即緩緩點頭。

“車夫沒走?”他問道。

紀觴點頭,“傷勢太重,方才去了藥谷。”

“他是不是想殺藥谷羅?”溫玉樓道。

藥谷羅投靠了他們,而顯然商容魚沒有落在他們手里,自然不能給藥谷羅什么交代,所以說在剛才,藥谷羅直接回了后山。

他是不想離開機關城的,那片藥谷,就是他的命。

對此,紀觴只是嗤笑。

“太醫院醫術高明者有的是,不缺他這一個。對墨家他都能有背叛之舉,日后去了朝廷也不會安分。”

溫玉樓聽后,知道紀觴早有打算,也就不在意了。

至于車夫,是不是去殺人的也就不重要了。

紀觴看著墨家諸人走遠,然后消失視線。

他這才長舒口氣,轉身走下城頭。

機關城內發現了青銅殿妖人的尸體,這或代表著已經有人打算渾水摸魚了,而聽手下說,尸體身上的是劍傷。

這不由讓紀觴想起了那個傷了自己的年輕人,出手的是他嗎?

他想著,還是要自己去看看才行。

溫玉樓看了半晌,也是離開,從現在開始,他會寸步不離地守著那些從墨家抬出的箱子。

蘇清找了個理由,避開了魯文缺等人和錦衣衛。

他孤身一人,到了機關城的群筑所在,他知道,方景然還在這,沒有走。

小院的門開著,他走了進去。

院子里,回廊下,有一道身影坐在那,正在泡茶。

那是方景然,一身明黃龍袍的方景然。

蘇清在看到他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抿了抿嘴,走了過去。

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彼此都認出了身份。

“喝茶嗎?”方景然先開口。

“你知道我要來?”蘇清問道。

“猜的,不確定。”方景然隨口一句,倒了杯茶,朝前推了推。

蘇清在對面坐了,低頭看了眼。

茶具是宮廷物件,龍鳳呈祥。

“玉壺春。”蘇清聞了聞茶香,道:“只是這貢茶,還能喝么?”

方景然不在意地一笑,沒說什么。

看著氤氳開的熱氣,蘇清直接問道:“你為什么不走?”

“走的多了,不想再折騰了。”方景然道。

蘇清皺眉,“你不怕死?”

“以前怕。”方景然的語氣很是坦然,“但現在,已經沒什么好怕的了。”

蘇清聞言,認真道:“你在這,真的會死。”

方景然撣了撣龍袍,喝了口茶,神情平靜。

蘇清明白了。

他將面前的茶水喝了,抱了抱拳,然后走了。

方景然看著他將院門輕輕帶上,默然片刻,將喝空的茶杯倒滿。

“江山望不盡,春去已成空。”

他笑了笑,扶正衣冠,面朝梁都及帝陵所在,叩首。

半個時辰之后,機關城所在的山頂開始搖晃,塌陷,大片的沙塵因此而起,只是片刻,整座機關城,屹立千年的地方整個沉沒于大江之中。

遠處的煙塵沖天而起,密林中行進的人不免回頭,皆是一臉震驚之色。

他們都是墨家的人,此時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為何剛才好端端的機關城,怎么就沒了?

方不同神情復雜,一旁,諸如穆大師和李長老,也是一臉驚駭,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就是你們…”

他們明白了,為什么方不同如此果斷地答應后周那些人的條件,還讓他們這么快離開,原來早就打算放棄機關城,讓后周那些人陪葬。

“機關城地下,都有機關連接,總樞紐就在后山。”盜帥說道。

“那車夫…”

“他去啟動了機關。”方不同道。

李長老等人默然,車夫雖然是大修行,但此時是山頂陷落崩塌,沉于大江之中,恍若天災,便是大修行也很難脫身。

更何況他本就身受重傷,啟動機關之后,怕是也出不來了。

與機關城共亡,像后周那些人一樣。

墨家諸人皆是默不作聲地回頭看著,良久。

玉沁同樣看到了,她亦是吃驚,墨家竟有如此魄力。

商容魚道:“走吧。”

玉沁一怔,“去哪?”

“去找你的心上人。”商容魚笑了笑。

玉沁臉色一冷。

“好了,他肯定是早就出來了,或許就在前邊。”商容魚道。

兩人很快便朝機關城方向而去。

蘇澈站在極高的樹上,煙塵就在身前散去,而目之所及,則是迅速崩塌的機關城。

很難相信,只在幾個眨眼間,偌大機關城就連著山頂消失在眼前。

連廢墟都沒有剩下,直接傾覆進了江里。

絕崖之下,大江奔流,一切都在浪花之中。

蘇澈沉默著,他隱約是聽到了人的喊聲,但起碼是他所看到的地方,沒有人逃出來。

不管是后周那些官兵和錦衣衛,還是大修行紀觴,都沒有出來。

等了片刻,身后傳來了人過時的破空聲。

“你在這。”

來的正是玉沁和商容魚。

玉沁見他無恙,終于松了口氣。

“你們?”蘇澈聞聲回頭,卻是一愣,他沒想到她們會一塊過來,而且還有商容魚在。

“今夜之事,她也有份。”玉沁道。

商容魚聞言,翻了個白眼,“我好心來提醒你們,你這語氣可絲毫不領情。”

蘇澈疑惑,“提醒什么?”

商容魚目光從前方收回,她也懶得解釋,只是擺了擺手,道:“蘇清沒告訴你?”

蘇澈問道:“你認識他?”

“他來救你,也是為了立功。”商容魚道:“你能出現在在這,該是跟他見過面了。”

蘇澈點頭,“沒有細說。”

商容魚輕笑一聲,“他是要搶紀觴功勞的,這功勞跟墨家有關,如何能跟你說?”

蘇澈看她一眼。

商容魚道:“你要是知道了,會不管閑事么?”

蘇澈沒理她。

“這是怎么回事?”玉沁朝機關城原本所在看了眼。

“蘇清拿了東西,跟墨家的人設計,把紀觴他們和機關城一并沉江了。”商容魚說道。

蘇澈疑惑道:“跟墨家設計?”

“蘇清要的功勞,就是墨家的冶煉和機關技藝傳承。”商容魚道:“墨家的人知道,若此次不徹底解決,日后還有面臨無數次麻煩。”

玉沁點頭道:“所以要一勞永逸?”

商容魚一笑,“是這個道理。”

“盜帥他們要去哪?”蘇澈問道。

商容魚無語道:“你還打算去找他們?”

蘇澈沒說話,他是擔心盜帥。

“你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商容魚看著兩人,問道。

玉沁沒說話,只是看著蘇澈,好像一切決定全看他打算如何。

蘇澈卻沒有開口,他只是站在樹上,看著本來機關城存在的地方,成了巨大的空洞,成為了懸崖的一部分,凄厲的風呼號著,卷著沙塵上涌。

“此應該是機關所致。”玉沁道。

對此他們不知具體,只能猜測。

蘇澈眼神有些散漫,他忽然失去了目標,也不能這么說,他還想修行,還想找到父親。

只是突然不知道方向何在了。

蘇清見過了,對于將軍府其他人的下落,他也聽說,知道。

周子衿也見過了,哪怕跟之前想過的不同,全然不一樣。

只是真的很傷心啊,對方修行無情道,還認得自己,卻像是陌生人那般。

他如今也入三境,當然能想明白周子衿來此,是為了斬斷執念。

這讓他每每想起,心中總是不免一痛。

蘇澈想著,他現在該何去何從?

“沒地方去的話,跟我走吧。”

商容魚隨口道。

蘇澈看過去,便是玉沁都一下看過來。

商容魚踩在樹枝上,見兩人目光看來,也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她腳下輕輕踢了踢枝干,然后道:“我是說,無生教也有不少適合修行的秘地,還有天材地寶,你說不定能恢復武功。”

她還不知道蘇澈已經入三境,而感知也只是匆匆看過,肯定不會認真去瞧,更別說她看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蘇澈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放開了自己的氣機。

真氣泄露哪怕只有一絲,但場間兩人都非常人,自能感知到那是磅礴如海,那是實打實的炁成混元。

商容魚愣住了,“你你…”

她實在是難以相信,對方之前還是內力盡失,現在就成大修行了?

就一夜的工夫?

商容魚驚訝,玉沁亦是如此。

“僥幸。”蘇澈道。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帶著商容魚沒理解的傷感。

玉沁倒是若有所思。

“她來過了?”她問道。

她沒說是誰。

但蘇澈聽后,輕輕點了點頭。

商容魚蹙眉,為什么自己不知道是誰?

“誰啊?”她問。

玉沁道:“她來干嘛?”

她的語氣里,有些連她都沒察覺的不悅。

而當商容魚聽出來后,先是一怔,接著便知道是誰了。

周子衿。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個人,能讓面前兩人出現如此神情了。

“破境。”蘇澈道。

“什么?”玉沁一時沒明白過來。

但商容魚馬上便想到了。

“無情道,斬卻執念,入三境。”她說。

玉沁臉色沉了沉。

在她心里,覺得那個人一直是在利用蘇澈,騙取了這個傻子的感情,然后再斬斷塵緣,以此入道。

這恐怕是早就算計好的,就是要利用這傻小子。

玉沁心中不忿,更有殺意。

商容魚饒有興致地看著。

蘇澈道:“我打算去神都。”

因著商容魚在,在不知道對方還有何保留的時候,他沒說葉梓筠告知自己的消息。

“去神都做什么?”

不只是玉沁,連商容魚都有些不理解。

蘇澈說道:“想去見見府上的其他人。”

這倒不是借口,而是他忽然有的打算,心中的確是有惦念。

“對了,之前在機關城,我殺了青銅殿的人。”他說。

商容魚皺了皺眉,“是想趁火打劫?”

“說是來殺我的。”蘇澈道。

“為何非要殺你?”商容魚問道。

蘇澈搖了搖頭。

“青銅殿,或已投靠燕國,但還不知其具體作為。”

商容魚道:“魔道好幾個宗門,都投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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