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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顧禾苗長評集3

更新時間:2020-08-03  作者:天下歸元
山河盛宴 風吹顧禾苗長評集3
甜糕的99件小事

1.文臻進宮第一日被引去齊云深住處,燕綏在宮道上隔花隔樹遠遠看見她便心知不妙,旁敲側擊著讓父皇召新來的小廚娘做宵食。踏進殿內,見到那個懶懶嗑瓜子的燕綏,她面對未知而有些浮動的心便突然安定了。還有許多次都是這樣,只要看到他,心便忽然安。

2.文臻在宮里研制新菜時,燕綏托內侍總管老孫送去新品種的調料;她被燙傷了手,他便托晴明送去藥膏;他讓人調撥給她蒼南州野味,只是文臻想著野味多病菌難以處理便推說自己不會烹調;她按太醫院請的脈案給皇后做藥膳,他托一個侍衛去提醒她脈案不對,并告訴了她正確的脈案;麗嬪半夜召她做點心,她走到半路又被打發回去,是因為他想了法子讓麗嬪從此安分,再未找過她麻煩;她走入前朝,他便請單司空多加照拂指點她,又與父皇約法三章,不許刻意壓制她的仕途。心意原來來得很早,只是身在其中而不知全貌。

3.在宜王府住的第一個晚上,甜糕同睡一床,燕綏發覺文臻因為短命的事而失眠,摸了摸她的頭,雖說嚇了她一跳,但心卻定了定。燕綏這個人總是說得少,而做得多,很多時候他流露的都是無聲的關懷。入睡后文臻夢魘,燕綏的手便拂過她的頸項去緩解她的不適。

4.文臻發覺紅菇辣炒螺片有問題,對他人是喝止,對燕綏是——直接上手打掉了他的筷子。讀到這不同的反應,立時就覺得,殿下你穩了。

5.在宜王府,燕綏說著避個清凈,邁進了文臻的房間,文臻默默吐槽這間屋子和你那間緊挨著,能避個什么清凈。讀到這里,想起了張愛玲傾城之戀里,范柳原對白流蘇說,“我一直想從你的窗戶里看月亮。這邊屋里比那邊看得清楚些。”如同“月色真美”一樣朦朧的情意啊,真美好。

6.文臻讀著他收到的情書,燕綏便問她會不會寫,什么時候也給他寫幾封。她從善如流給他介紹學霸型、賣萌型情書,他說他覺著還有一種是技術型,好學的文臻表示疑問,燕綏表示他餓了想吃餛飩,文臻也就真老老實實去給他包餛飩。下廚,這不就是技術型情書嗎(狗頭。

7.九里城長街上,燕綏一邊說“真當我在乎她啊”,一邊很誠實地在危險之際立時沖過去用行動貫徹著“老婆不能受傷,所以我替她擋”的理念,肘彎被刺見白骨。文臻被他抱起來,她聞著屬于他的氣息,紛亂的心緒便忽然定了定,偷偷把臉往他懷里藏了藏,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進了牢里,她便給他對稱著貼了兩塊方方正正的特大創口貼。

8.國宴時,燕綏發現文臻頭發有水汽,指甲有泥,進而查出燕絕踩頭,事畢之后便倒吊燕絕給她出氣。他雖然對于蛋糕不是第一個做給他而敲了桌子,卻也拉了一直忙前忙后的文臻坐過來吃蛋糕。他看出文臻不敢剖尸,就直接搶了刀幫剖,口嫌體正直地說怕她劃得不齊整。文臻自證清白打發黃油做蛋撻,氣力不繼時,燕綏默不作聲接過去,繼續替她打。

9.文臻涂口紅,燕綏在一旁想著要“把這個涂滿難看顏色的嘴唇上的膏子在自己臉上都擦掉”。殿下想親就直說哈(狗頭。

10.以下是一道邏輯推理題——已知條件一,文臻和洋外人交流時,說三殿下是居;已知條件二,燕綏反過來說她是居婆;已知條件三,文臻給燕白二人講豬八戒的故事時,林飛白說父親有意在高家莊置宅子,以贈給燕綏立王妃做嫁妝。因此可以得出結論——燕·八戒·綏將于高家莊娶妻文·居婆·臻。

11.因為見到文臻和洋外人用英語溝通,燕綏就夜里挑燈學著這門新語言,所以他看懂了文臻留給他的拼音信。甜糕性格里的靈性如此契合,怎么可能會不走到一起呢。在讀完信后,他也未隨手放置,而是將那信珍重收起,放進了貼身的一個防水小袋子里。

12.燕綏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之后,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彎彎繞繞,直接改建王府,建好給孩子的游樂園,打好餐具,建好廚房。那廚房足足有三間大,各種工具食材幾乎應有盡有,底下還挖好了一個冰窖。文臻給他做牛排時,見到兩套出自雕刻大師商醉蟬的西餐刀具,一套刻著四爪飛龍,一套刻著梧桐鳳凰,不論她怎樣回避自己的心意,她心里都是開心的,本想只做牛排,在見到餐具后決定要給他來一全套的西餐。吃牛排時,燕綏努力掙扎試圖抗拒血絲,結果被文魔王一句“吃不吃!不吃我扔了!”直接嚇得咽下一大塊牛排。

13.國宴事了的那天晚上,因為給文臻擴建的屋子還沒完全布置好,甜糕再次同睡一床,她教給他腹式呼吸法,沒想到燕綏真在幾分鐘內睡著了。中文詫異地告訴她,這是殿下這幾年來睡得最快的一次了。——“什么呼吸法,都是騙人的,只不過是因為姑娘你罷了。”

14.燕綏在皇后宮里替她出頭,整了整故意找她麻煩的小鬼頭。出了宮殿,他磨磨蹭蹭折著柳枝不肯走,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用三兩二錢學會了后空翻來邀約她。三兩二錢:……并沒有好嗎?

15.燕綏以府內院子遠近論親疏,能進他三進院子的就是至親,文臻知曉這事后抹一把汗,想著我住他床上……。

16.在文臻去宮里和回府這一條路上,燕綏一直備著自己的暗衛作為暗樁,時刻護著一路的安全。

17.在聞家比試廚藝時,文臻發現,自從她遇見強迫癥晚期的燕綏,連自己烤的串串都對稱了,甚至連烤肉都完美地烤出了對稱的菱形。在與燕綏分離的時候,她也會下意識地把魚骨排得齊齊整整。

18.燕綏對文臻的稱呼,從黑芝麻餡湯圓,再到小蛋糕,因為他心中的她,外在香軟,里頭一層層厚厚的誰也看不見,每層滋味都不一樣。文臻本是故意說著“殿下愛吃甜食,是人家的小甜甜呢”,卻不想他真的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稱呼。每次一叫“我甜”,燕綏就唇角一彎。在長川,甜糕開啟了互叫對方公主的模式,此后她是他的公主殿下,他是她的公舉殿下。段夫人的侍女們邀燕綏去集市幫忙,他說他要問問他媳婦,侍女們說可以在集市上給他媳婦買個花戴,他便說要去問問媳婦喜歡什么花樣,待他進門,她便打趣他,“你媳婦不喜歡戴花兒,你媳婦也不喜歡你陪別人逛街兒”,他一句“那就不陪,你夫君只陪你好不好”無比順口,倒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接,半晌噗地一笑。在冀北,他認真地說著,“她是我妻”。

19.和文臻才第五次見面,燕綏就把自己師門的贈禮之一鯨眼送給了她。但黑乎乎毛刺刺的東西,尋常人在不明白珍貴之處時定會隨手亂放,文臻卻慎重地打了一副耳墜,將鯨眼嵌了進去。她珍惜的不是鯨眼,是他。

20.在太后宮里抄經,她拿著筆在紙上點點畫畫,心里想著滿滿的事業,回過神來卻發現紙中間歪歪斜斜寫了燕綏兩個字。他發現后,便抓著她的手寫他的名字,她奪回控筆權便飛快地寫了香菜兩個字,告訴他香菜的學名是芫荽,很巧地和他的名字同音。第二天早上,文臻被明亮的光驚醒,想著自己向來睡覺喜歡黑暗,有一點光都會驚醒,此刻天已很亮,她卻完全沒被日光刺著。抬頭一看,是席地而坐的燕綏撐著額替她擋住了陽光。

21.燕綏不喜歡接觸,有潔癖,強迫癥晚期,但這些好像都在愛里一點點被改變著。文臻抱住燕綏的腰去哄他,他那時身體一僵,第一反應肩膀動了動,似乎要做出個甩出的動作,卻又因為熟悉的氣息而止住。慶生時從他頭頂灑下的七彩粉屑,他肩膀動了動卻還是停住了,任由沾著金粉珍珠粉的紙條掛了滿身。明明討厭粉末狀的東西,他卻也會在昌平為了她去揉面團。

22.綏綏小朋友的生日禮物:一歲時候的搖鈴,兩歲時的玩具車,三歲時候的積木,四歲的小足球,五歲的拼圖,六歲的魔方,八歲的圍棋,九歲的游泳圈,十歲的陀螺,十一歲的自行車模型,十二歲的嚇一跳木盒,十三歲的煙灰缸,十四歲的拳擊套,十五歲的刻字鑰匙扣,十六歲的球拍,十七歲的情侶杯,十八歲的錢包,十九歲的背包,二十歲的跑鞋,二十一歲的腰帶,二十二歲的定制抱枕……她愿他經歷而不沉溺,愿他日后邁崎嶇如履平地,走山巒健步如飛。

23.綏綏小朋友拆完臻臻小朋友給他的生日禮物,便拉著她要去夜游宜王府,她表示贊同,畢竟談戀愛都要壓馬路來著。兩個醉醺醺的人全然忘記了游樂園的鐵門帶有機關,上一刻文臻還在分享爬門經驗兩人興致勃勃地爬門,下一刻就觸動了最簡單的機關被彈飛數里之外跌到了沙池里。燕綏被文臻壓得扁扁的,先伸出手將晃晃悠悠要掉的她給扶住了,送到一邊的滑梯底部坐好,自己才翻身坐起來。

24.從文臻來了之后,燕綏就囑咐海邊駐守的侏儒們多撈一些彩鱗魚,攢著魚鱗給她做衣服。一起坐在海邊時,燕綏送給文臻一只雪白錦緞做的玩具兔子,用珠鏈串著可以掛在腰上;回京后,他送了第一件親手裁剪的粉紫色貼身衣,顏色與樣式都和初見時她穿著的那件幾乎一模一樣,往后這幾年,小蛋糕的貼身衣大抵是被他承包了;

過生日時,他本只希冀著她給他一件小小的禮物,自己做了心形的公輸鎖打算回贈她,后來在西川飲冰河邊的包子鋪,他在紅豆餡的切糕中間挖空了一個心形,再把公輸鎖填在其中送給了她;

在共濟盟,他送給她千金傘做防身之用;在千秋谷內,兩人互相從對方身上摘取染了對方氣息的四季樹樹葉,他用這些樹葉給她做了一副肖像畫,文臻在一旁摸著他給她的跳棋,每一顆都由東堂名匠雕刻,而雕刻的每一幅景象都是他們曾一同看過的風景。

25.在宜王府,文臻和德妃斗嘴為他鳴不平,他聽到了她的拒絕而默默走開生悶氣,她便從背后抱住他,給他唱東堂版甩蔥歌去哄他。后來啊,在墜崖昏迷醒來后,他抱著她逃生,也唱了一次這首歌,想著她唱這首歌的時候實在可愛,哪怕喝醉了酒胡言亂語都撩得人心花要開。在去往易家的路上,他失眠嚴重,她便輕輕抱著他的頭唱搖籃曲,哄睡他后,她也沒有立即撒開手,而是輕輕抱著他的肩,想親親他的頭發和額頭,卻又怕把他吵醒。長川事了,護衛喂了藥讓他沉睡,她送菜吃了閉門羹,踢開房門發現他真的在睡,便輕手輕腳放下托盤,給他掖好被子,搓熱了手指才輕輕給他把了把脈。

26.哄燕綏的那天晚上,文臻送了一套背心短褲給他。衣服穿著不超過三次的燕綏,這套材質普通的衣服洗得發白發舊了卻還一直穿在身上。過生日時,她給他送了和背心短褲相配的跑鞋。崖底拖著他逃亡時已是初冬,她便去殺熊取熊皮給他保暖。在共濟盟,為了回贈千金傘,她在溪邊想著給他做幾雙便鞋。在湖州,她親手把織了很久的白毛衣套在他身上。分離三年重逢,她送給他仿牛仔褲式樣做的一條藏藍色長褲,還有一個精致的純黑色貂皮圍脖,扣子是一粒珍珠。

27.墜崖逃亡的日子里,文臻堅持著給燕綏每日擦洗,為了給他包扎,她把自己的里衣撕掉了整整一圈,以至于短得遮不住腰。哪怕昏迷,她也要保持燕綏在得到照顧的最好狀態,這樣他隨時醒來,哪怕她不在身邊,也能立即抖擻地做回他自己。她拿出小刀小剪給燕綏修眉,眉形一變,竟顯出幾分清逸,她默默想著殿下也不過才二十二歲,在現代還可以歸入少年。

28.燕綏昏迷不醒的時候,文臻會不斷地去望他,故作輕松地和他開玩笑,強顏歡笑打趣他,其實心里難受得無以復加,好幾次她夢見他醒來,對著她笑,睜開眼卻總是收獲失望。她和衣在他身邊休息,緊緊抓著他的手,手指不住摩挲他的指尖,她沒有精力一直在他身邊呼喊他將他喊醒,但她可以緊緊抓住他,她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知道她在等他。

29.在大牛桃花的家里,文臻給燕綏喂粥,一開始他不張嘴,然而她只哄了一句“乖,吃吧,吃了就能醒來看到我了”,他就真的張開了嘴。燕綏愛文臻,已然成本能。

30.在厲笑出嫁的顛簸馬車里,因為怕燕綏腦袋再出問題,文臻就死命抱住他的頭,一天下來,手臂酸軟得無法抬起。在給他藏身的箱子里,她也事先放好了被褥。在喜堂代嫁的那一刻,她默默地希冀著,他可千萬千萬千萬要氣得起來打斷啊……

31.段夫人的馬車來勢匆匆,燕綏抱著文臻被逼到路角,避無可避之下第一反應就是用背抵住了馬車,以免文臻被擦撞,結果自己背上的傷口撞上了車廂包鐵的側邊。

32.昏迷醒來后,燕綏自己不喜歡吃內臟都忘了,卻還記得小蛋糕文臻。他自己昨日穿的什么可能不記得,但一定會記得文臻的穿著。

33.在昌平,遮掩身份的燕綏被問及姓氏,下意識答“姓文”。兩人在段夫人面前的化名,一個是文甜甜,一個是隋丹高(綏蛋糕),各自冠彼此姓名。不能確定段夫人是否相信他們的說辭,燕綏寧肯被嘲諷不干活坐享其成,也不離開文臻身邊一步。她去路邊歇腳的客棧吃飯,燕綏不愛人多的地方,便坐在馬車邊一轉頭能看到她的地方。他需要去探聽消息,卻有些遲疑,文臻讓他放心,她可以保護好自己,他卻反說是他離不開她,離開她,他有點害怕。

34.在長川集市上,宜王殿下的畫像是青面獠牙,而制作的面具乍一看像吊睛白額大虎;文臻不敢看自己的畫像,怕產生毀滅性沖擊,民間制作的她的面具則是有著大大大紅腮幫子的倉鼠面具。

35.對文臻來說,所謂的男朋友送命題反而是自己的送命題。她問他,“如果落水的是我和你爹,而你只來得及救一個人,你救誰?”燕綏沉默了一會兒,先是表示他爹和她都會水,然后提出曾與她有過隔海之吻的(劃掉)自己并不會水,最后以一句“所以問題來了,如果聞老太太和我同時落水,你救誰?”反將一軍。文臻:……默默岔開話題。

36.和段夫人一行留宿祠堂的晚上,燕綏在屋頂和易秀鼎談話,易秀鼎還在一邊沉思著,他卻已經下了屋頂,文臻站在祠堂門口抬頭對他笑,他責怪著什么將她摟在懷里,撫了撫她的發,又脫下外衣給她罩上,就兩步路也怕她著了風。一起賞長川的落雪時,燕綏的一根手指一直點在文臻的茶杯底,那茶始終熱氣不散。

37.在易家,文臻一個箭步沖刺,蹭地一下跳上他的背,他雖猝不及防,卻也熟練地一手將她往上一托。文臻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喊著“夫君,老公,那口子”,他則對應地答著“娘子,老婆,渾家”。

38.宜王殿下宜家宜室技能點滿分,曾給德妃梳妝,后也在長川給文臻化妝梳頭,雖說起先只能扎個哪吒頭,但在逐漸進步中,值得表揚。尚在天京皇宮時,燕綏找她蹭飯之時還會送她許多胭脂水粉,其中有從德妃那里順來的一個小木盒,木頭取材自大荒澤中名為久檀的樹,以大荒異獸精血滋養,十年才長一寸,百年才可成材。

39.喧鬧的九里城長街,留下了甜糕的第一次公主抱;開業日的江湖撈,留下了第二次公主抱;帶她去看井中倒吊的屋脊,留下了第三次公主抱;繁星照映的海島,留下了第四次公主抱。第一次相吻,是在牢中貼面。第一次背她,是她醉了酒哄他,小聲告訴他,她喜歡他。她在現代從未外出參加過任何節日,第一次看百姓慶祝年節,是他帶她去逛大年夜的長川,看煙花絢爛,看明燈祈福。

40.門閂會導致燕綏的強迫癥發作,他會一遍遍地去檢查門閂,漸漸從舞一招劍、兩招劍再睡覺,發展為要舞完一整套劍法才能回床上。文臻有次半夜見了,又好氣又好笑地直接讓工字隊拆掉了所有門閂,燕綏的癥狀才好些。在長川,那時撞到頭的燕綏癥狀再次加重。文臻剖開鴨蛋,蛋黃卻是偏的,他痛苦地扭過頭,她也不吭聲,拿起就吃,等他轉過頭來時,只看見塞了一整只鴨蛋吃得太快的她被噎得翻白眼。夜間他又想去檢查門閂,文臻問他,門沒關又如何,又不是不會武功的小民,為什么會在意門沒關而有強盜進來。他卻答,怕門沒關好漏風,害她受涼。強迫癥的再次加重,導致他總是想起身,鋼珠落在他頭上可能都阻止不了他,所以他把鋼珠對著她的腦袋,只有怕吵醒她砸到她,他才能忍住不動。

41.長川事了,燕綏被護衛喂了藥沉睡,文臻在廚房準備給他補一頓年夜飯,卻總感覺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一切的原因里其實只有一條才是原因,往日她做菜時,燕綏雖然不耐煙火,卻也總等在最近的地方。而這次,他不在。

42.燕綏一直有在悄悄寫自己的小冊子,文臻一來他便收起來了。雖然不知道寫的是什么,但我想九成九與她有關吧。

43.只有燕綏知道,文臻不管住在哪里,都一定會在窗外種上一盆蔥。

44.文臻聽聞燕綏因談判與烏海之事遭多方彈劾,明知會違逆陛下,卻還是在朝堂上站出來為他辯駁。后來燕綏前去追索離開長川的文臻,一聽聞朝中出現攻擊她的風向,他便立即選擇放棄追逐,轉而先回天京交差,此前朝中加之他身的猜疑和微詞都并未能令他回返。據說他覲見父皇那一日,景仁宮大門緊閉,殿內十分安靜,只有陛下偶爾幾聲咳嗽,咳得略有些急。之后就有傳言說,文臻回返天京后大抵就要進尚書省或中書省了。在西川,燕綏事先便將共濟盟一事密旨報備父皇,使得燕縝想要攻訐文臻勾結巨匪的打算直接落空。文臻知燕綏一直做著老皇的刀,樹敵無數,老皇西去之后他必定葬身各方圍困,因而于他的事上便多方考慮,希冀著有能力在他墜落云端時拉住他;燕綏知文臻行事向來大膽,因而于她的事上便謹慎小心,為她在各處謀好后路,備好可用之人。文臻對燕綏,燕綏對文臻,不為榮華,不為爭鼎,只為對方安好。

45.宜王府護衛的暗記,不知何時從變體的“宜”字改成了變體的“臻”字。他在青州的秘密煉鐵地,制作的武器上會有一道復雜的花紋,那是另一種變體的“臻”字。

46.文臻懷孕瞞著燕綏,但癥狀卻無法隱瞞,他便把與她癥狀有關的病種都過了一遍心。她手上繭子新舊、增添多少,無論長在何細微處,他都細細記在心里。經過琳瑯滿目的首飾攤,他一眼選中的那只花釵,是她喜歡的玉質,喜歡的顏色,喜歡的式樣,連裝飾的米珠都是她最喜歡的淡粉色珠光。——“他的漫不經心底,藏著對她的諸般細節的早已揣摩在心。”

47.燕綏在大荒時,腰上一直掛著文臻繡給他的蛋糕狀的荷包。而在東堂的風俗里,成婚男子都有夫人繡的荷包。

48.燕綏在大荒被燒掉了頭發,怎么剪也不齊整,便直接剃了光頭,每晚在屋頂上曬月亮長頭發。后來在湖州與文臻再逢,她發現后一邊笑他一邊要他多曬月亮。這夫妻倆真是一模一樣的腦回路,清奇得可可愛愛。

49.為了讓挑食的燕綏無論走到哪都能吃上一口她的菜色,文臻寧可虧本也要在普甘一家家地開著好相逢快餐店,等著他前來。——“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50.在長川,邱同將軍給文臻倒了滿滿一大杯酒,她接過卻放在了一旁。待燕綏尋見她,她便讓他瞧瞧,說自己沒敢喝,他微微一怔,說這是好東西,讓她趕緊喝下,她卻捧杯仰臉答不,她怕有毒,要么他先嘗一口。他垂下眼,知道她不是辨認不出這酒的難得,只是想留著給他喝罷了。他便俯身含了一口酒,卻在下一瞬把酒渡給了她。她說著一人一口,也含了一口酒湊近他,卻在相觸的剎那把酒咽下,另一只手飛快地把酒往他嘴里咕咚咕咚地倒。他怕酒灑了可惜,無奈喝了幾口,便抓住她的手,抱她在懷里,半哄著喂她喝完了。她喝下便覺舒坦,也有些困乏,他的手便緩緩拂過她的臉,輕聲對她道,“睡罷,睡一覺起來便舒服了”。無盡天煉成的那顆藥,兩人推來推去,都掛心對方的身體,都想給對方服下,最終還是留給了產后生死徘徊的文臻。

51.孩子的存在,都以為是文臻瞞過了燕綏,可其實是燕綏瞞過了文臻,瞞過了我們。一直以為他不知道,雖有懷疑但不能確定,可其實他什么都知道,文臻不想他知道,他就裝作不知道,暗暗做好一切的保護。她在水中艱難產子,意識模糊的時候忍不住喃喃喊著燕綏的名字,她內心里是希冀著他的到來的。而彼時的燕綏,在那普甘廟宇下屈了生平從不屈的膝,只為乞望高天神祇護佑她,護佑孩子。他一生不信鬼神,卻希望神佛眷顧所愛之人。

52.她在昏睡的水深火熱中煎熬,忽然便見一線微光,孩子和友朋的嗚咽之聲都漸漸遠去,周身也不再疼痛。她歡喜地向光而行,不知自己將要去往忘川與奈何,卻隱約聽見身后有砰然聲響,一聲又一聲,動魄驚心。她回首望去,卻只見濃霧漫卷,風霜凜冽,有人一起一落步履維艱,所經的石階上留下一片片淡紅的痕跡。她不知為何心頭一慟,淚流不止,明明很想逐光而去,卻怎么都挪動不了自己的腳步。我想,愛的力量一定有著神明都難以想見的厚重,才讓她從深海里拉回了他下沉的靈魂,才讓他從鬼門關拉回了她走向死亡的生命。

53.湖州的隨云書院,隨便兒綏變兒,隨心兒,這些名字都不是隨便起的,都帶著綏suí音,都蘊藏著她對他的牽念。這世上,哪有真正隨便的名字呢。

54.老皇賜給文臻的一座宅邸,坐落在端康坊平陽街后頭,正巧就在宜王府的后門處。文臻表示這要不是燕綏的花招,她就跟他姓。

55.霸總文有三位面首,一號燕綏/大綏子,二號文甜甜,三號香菜精;嬌妻甜也有三位王夫,一號文臻/小臻子,二號綏蛋糕,三號芝麻雪媚娘。她曾化名黃圣衣,他曾被隨便兒誤以為名為黃三子,這奇妙緣分使然的又一次冠姓。

56.隨便兒想給文臻梳頭,文臻卻不讓,說妝臺畫眉梳妝是燕綏的專利,必須他來。泫然欲泣的隨便兒表示,爹娘是真愛,兒子是意外。

57.燕綏一直都清楚文臻越空而來,來自一個所見所得都遠超于這片大陸上任何國家的地方,文臻也曾直白地告訴他,她來自天外。他也一直在努力向文臻的世界靠攏,她告訴他“新聞”這個詞,他再次開口便把習慣說的“軼事”換成了“新聞”。給景橫波寫信告知文臻下落時,他已經會熟練地使用白話文了。也是文臻告訴他,賊人偷雨不偷雪,他便牢牢記著了,這俗語在東堂是沒有的。

58.在鐵獄里被中文負走前,燕綏回頭緩緩對德妃說,“娘……娘,且好好等著,蛋糕兒會給你敬茶的”。后來文臻入天京進香宮,待德妃哭過后斟了一杯茶,躬身雙手遞給了她,德妃也便自然地接了,一口喝了才恍然驚覺什么,抬頭去看她。文臻并沒有遇見燕綏,然而一見德妃就立即呼應了他的承諾,或許這便是深愛,雖隔時間空間,依舊心有靈犀。

59.在鐵獄里,燕綏強硬地灼燒體膚改變形狀從而脫出鎖環,他無所謂殘廢,挨了刀沒什么,只要還活著,只要能在小蛋糕做飯時幫她添一把柴,燒一把火,平日里能走路不必拖累她,也便成了。

60.永裕二十一年的雪來得很早,濛濛九天沉,凜凜朔風冽。他在清溪側奏一曲他們的幸逢,樂音清越,流掠而上,破開靄靄停云,振翅飛向那年屋頂澄凈的月,海上閃爍的星,雪地凌寒的梅,樹間流光的葉,飛向那年合奏的笑眼,飛向那年分別的回眸,飛向今日重逢的相望。想起有人描述傲慢與偏見電影里的一幀場景,這樣寫道,他從晨曦的薄霧中走來,長衫兜著身后的微風,像鴿子的翅膀在原野間撲騰,他目光堅決,神色堅毅,腳步堅定,每一步都踏在背景音的音符里,奏著晨光里最悠揚的樂章……偏見,讓我無法愛別人。

61.藏遺旨,搭戲臺,打廣告,投兒子,偷遺旨,誆新帝,狗談判,奪權柄,挑內亂,將己身血淋淋傷口再次撕開于天下之前,其實啊,都只是想接夫人回家。

62.出天京后,林擎和燕綏坐在地圖前討論著如何行路。此時長廊外傳來遠處的腳步聲,正要說什么的燕綏忽然回首,林擎一怔,聞見香氣才知是文臻帶采桑端著食物過來了。林擎一笑,想著聞聲識美人,僅憑腳步聲老遠就知道文臻來了,這得是多深的心思多重的牽掛。

63.文臻晚上睡覺有踢被子的習慣,燕綏會醒來給她掖好被子。

64.在留山,文臻的眼睛略有些盲,燕綏便給她喂飯,她表示每道菜都喂兩口是要撐死她嗎,他則答要對稱。燕綏并不是真的糾結對稱,而是借口想讓文臻多吃一些補養好身體,因而最終喂飯以她撐成球告終。接她出天京后,燕綏的手腕因鎖刺傷口有些不便,表示手傷了抬不起來有喂食需求,文臻笑吟吟表示好的好的像極了喂貓喂狗。嘴上雖不饒人,可不知何時兩人已經一個喂一個吃你來我往,原來人身攻擊只是餐前前戲。

65.燕綏昏迷醒來后,在段夫人一行的馬車中給文臻洗漱,彼時他雙手一攏,竟還比她的腰稍寬那么一點。分離三年重逢,他表示知道文臻的腰一尺九寸,某部位三年前恰好容他一掌握三年后已經握不住了。另外的數據在文臻的強制打斷下未被得知。文臻知道,在燕綏的頸側靠近肩膀處,冷白的皮膚上有一點殷紅小痣。

66.皇宮的沙冰攤車前,燕綏為防文臻在指甲或掌心里給他的沙冰加料,便拉著她給她洗手,洗著洗著他懵了,不明白什么時候他能這樣主動觸碰別人了,還自然得好似以前做過無數次。文臻因崖底逃亡身體極度衰弱,等她慢慢喝完粥,燕綏便幫她擦嘴,給她穿好外衣,蹲下身要給她穿鞋,她卻趕忙拒絕,不是不讓他服侍,而是她亦愛惜他,不愿他做這些,哪怕為她也不愿。待裝束好了,他便轉身蹲下背好她,很多時候他就這樣背著她行路,到后來背后托手養成了習慣。在祠堂留宿的晚上,燕綏蹲在文臻的鋪位旁邊,端著一盆熱水要給她洗腳,兩人低聲嘰嘰咕咕,推推讓讓,忽然文臻噗嗤一聲,偏頭對他說了什么,也不知燕綏回答了什么,她便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哧哧地笑,隨后有低微的水聲響起。在留山,燕綏給半盲的文臻洗手,順手自己也洗了,用擦手巾給她擦干后,自己用反面擦了擦。他坐過去夾了一塊粉蒸肉給她,文臻逗他,便夾了一塊他不喜歡的居蹄給他,他卻接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喂了她一口軟糯香黏的蹄筋。燕綏多年養成的習慣,無論用什么都只用自己的,進食也無和人公筷分食的習慣,這些在文臻面前卻全都破例了。分離三年重逢,文臻拎著熱騰騰的大水壺打算幫燕綏泡腳,一進門卻也看見氤氳熱氣,燕綏坐在小凳子上笑著招呼她,“天冷,來泡個腳”。

67.燕綏知曉文臻天真甜蜜的外表下是一顆老練狡猾的心,平常掩飾得天衣無縫,但唯一露餡的便是,她輕易不會臉紅。但他并不在意這個,世人千面,他就喜歡她,老練也老練得可愛,狡猾也狡猾得動人。于他的記憶里,在她見到那件他親手裁作的貼身衣之時還是有過頰生紅粉的。文臻曾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因情臉紅,直到后來與段夫人同行的馬車里,她去捂住他的嘴,他輕輕吻了她的掌心。她急忙縮手,垂下眼睫,知道自己臉紅了,微微發麻的掌心像最美好的提醒,透骨入髓,提醒她的心跳總在亂如奔馬。

68.分離的三年多來,文臻一直用著燕綏給做的內衣,親自手洗,十分仔細小心,但還是壞了,不得已才換了自己做的,卻沒他做得精致好看。她想了想,一方面是她沒有時間和心思講究,另一方面,她對自己,和燕綏對她,用心本就是不一樣的。一個大男人做內衣,莫說古代皇子,便是現代男人,也很是不可思議,然而這不可思議的事便發生在燕綏身上,這世上的禮教規矩尊卑于他也不過是一聲輕嗤,她需要,他便做,就如湖州他不惜自貶暗示自己不配她,以此駁斥攀附流言。她也曾好笑地感嘆,一個能做內衣也能傾覆世家的皇子,是多么有個性的皇子。

69.文臻知曉,燕綏穿衣素來喜歡錦緞而樣式飄逸。初見時他一身淡銀衣襟,幾近溶入月色;在聞家著一身淺黃生絲袍,袍邊繡著繁復的淡銀紋圖案;在昌平穿過一襲漸變色錦袍,從魚肚白一樣的淡青月白色往淺藍深藍過渡,最后漸轉為夜幕將臨之前天際那一抹深沉的紫;在長川和她一起著過淡粉色衣袍,腰封為白,于易家院內穿過一身白衣勁裝;在共濟盟穿過天青色衣袍,有時錦衣內也會著黑色勁裝;在溫泉里著過白色;在天京城外的清溪側,許是為了讓她安心,也著了一襲白衣。燕綏知曉,文臻穿衣素來喜歡柔嫩的鵝黃色,因而他送給她的衣裙也便是柔和明艷的鵝黃,金珠刺繡,顆顆色澤柔亮,虹彩非凡,圓潤晶瑩且大小如一。在大荒時,他總抱著一懷鵝黃被子翻來滾去。

70.在太后宮里,燕綏用毛筆畫了一張現代裝的她,穿著初見時的衛衣牛仔褲,式樣一毫不差,左手一只鍋鏟,右手端著蛋糕,文臻感嘆她自屋頂見他后便再未穿過,他竟也記住了。她在宣傳江湖撈時,曾設計周邊贈送,用木頭做出石頭紋理,做了外形像石頭的中空雞心;后來在長川,燕綏借用這個創意,送給她一塊心形石頭,里面藏著一張她的小像,畫工細致寫實,乍一看仿若真照片。

71.文臻準備給燕綏洗衣服,滴了幾滴草藥液在洗衣服的水里,說是洗出來更干凈且微帶清香,他便取出魚油護膚霜給她抹手。只要是她洗的,洗一次他穿一次,洗破了他也穿。其實燕綏的衣服很少穿第二次,遇見文臻后卻發覺舊衣裳穿著也很舒服,當初那套背心短褲他洗洗曬曬穿了好幾年。其實哪里是舊衣裳舒服,只不過因為是她一針一線裁作的,是她捧出的獨對于他的在意與愛。他珍惜的不是衣服,是她。

72.燕綏知道,文臻做菜的食材很少用海陸珍稀,以普通食材出真功,她喜歡咸鴨蛋配粳米粥,喜歡蹄筋酥魚粉蒸肉,不喜歡酸,也和他一樣不太喜歡內臟。文臻知道,燕綏喜歡甜食,喜歡蛋糕蛋撻蛋包飯,珍珠奶茶雪媚娘,提拉米蘇薄荷糖,不喜歡豇豆酥酪和內臟,不愛飯食里出現零零碎碎的東西,所以她做了需要油蔥提香的炒面,卻會在之后把油蔥都給他撿出來,湯里去蔥去姜,不放爐肉和丸子,冬菇雙數,還研制了能切出齊整形狀的酒槽灌餡蛋。正因如此了解,所以她也深諳對付燕綏之道,需要時食物便不做雙數,如下了藥的五色湯團;給他喂內臟,尤其是肺臟,畢竟文臻喂的他說什么都不會拒絕。但是殿下何許人也,表示小蛋糕做的東西就是好吃,下了藥還是好吃,這回他吃了三顆湯團才暈,下回估計就能吃四顆才暈了,等到他安然無恙吃完一碗,看她還能拿什么來毒他。

73.文臻崖底逃亡時折了小指骨,要想不留下問題只能斷骨重新固定,他心疼地垂下眼,抿緊唇抓住她的指根輕輕一扳,重新給她上夾板,等包扎好了,他最后用那白布條給她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又湊近蝴蝶結輕輕地吹了吹,吻了吻她上了夾板的手指。在西川,燕綏被燕縝給的密鎖盒削掉了食指的一片指尖,一路疾奔回援文臻,包扎的布條底透出血跡,沾染了泥土臟兮兮的,找到文臻后,她從懷里抽出干凈布條給他重新上藥包扎,也給他的繃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彎下腰輕輕吹了吹說,“呼呼就不痛了哈”。后來隨便兒給燕綏包扎,對著他還未愈合的刀口輕輕吹了吹說,“老媽說呼呼就不痛了”。

74.文臻折返易家丹崖居救燕綏時,問他可有受傷,燕綏立即道自然是有的,且把袖子捋起來給她看,手臂上是一排被火燎起的泡。到了長老堂,她趕緊抓住他的手給他上藥,敷好藥后正要將藥膏收起,忽然覺得他坐姿奇怪,斜斜地不靠椅子不靠她,她便一邊收藥一邊在他側腰一按,燕綏沒動也沒吭聲,她卻察覺到他肌肉瞬間繃緊,二話不說撕開他腰側衣襟,看到整個側腰刮傷擦傷和火燒的傷一大片,剝離的肌膚上鮮血和組織液一片淋漓。他給她看小傷口撒撒嬌,卻將真正讓她揪心的大傷口藏起,是不愿意讓她為他擔心。天京城外時隔三年再逢,文臻本要上前去接,卻看見他拂開護衛的手,她喉間一哽便站住不動了,彼時他一身傷,緩緩起身,踉蹌前行,卻始終挺直著脊背,跨越所有血淚苦痛與隱忍,一步一步堅持著走到她面前。他手腕傷口可怖,便有意把袖口穿得層層疊疊,什么也看不見,文臻吸一口氣,沒有去翻他的衣袖。護衛過來要扶他上馬車,卻在燕綏的眼光下縮回手,文臻一眼看見馬車里折疊的輪椅,心中一酸,不愿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勉力撐著,便當先鉆上了車。燕綏換藥也總避著文臻,但后來還是由她親自操持換藥,他大部分時候閑閑和她說話,仿佛傷口不存在,但偶爾說著說著會嘶嘶呼痛。他在鐵獄里那般慘烈一聲不吭,卻在她面前撒嬌呼痛,只有在真正在意的人身邊,他才會放松自己吧。路障炸得他半邊肩膀血跡淋漓,換藥時聽見她在門外的聲音,他便拿過布巾蓋住傷口。

75.在天京時,燕綏發覺文臻勞累奔波胃氣不調,知道她需要少食多餐,便走到哪兒都帶一些點心。后來不知從何時起,文臻走到哪兒也都帶著零食,倒不是因為自己愛吃,而是為他養成的小習慣。

76.去長川的路上,文臻給同行的厲以書和林飛白都張羅著安排碗筷,介紹每種食物的風味,因為她覺得,默認做了燕綏的女朋友便自然要為他考慮,熱情迎人為他彌縫。四年后,在離開天京前往德安的路上,不論燕綏如何抗議,不論晚上睡多晚,文臻都必定起得最早,做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除了趕路不方便,只要有機會她必定親自下廚,恨不得給燕綏補上缺失的三年飯食。燕綏見抗議無效便陪她早起,指望她心疼他也就會一起多睡會兒,結果文臻趁他心軟回回把他弄睡著。燕綏只好堅持白日趕路,中晚兩頓絕不要文臻再下廚,且每次下完廚,他都必定備好熱水等著她,給她洗手按摩。他明白她是為了他,無論是早起做早飯,還是做大鍋食物分享,都只是為了他更好地補養身體而已,都只是為了他留住更多知己而已,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他罷了。

77.燕綏第一次嘗文臻的手藝是在三水鎮的河魚鍋貼,第二次是在聞家的烤食、涮食與刀魚小面,第三次是在客棧的揚州炒飯,第四次是在承乾宮的黑松露炒蛋。在島上,燕綏拿出一支竹簽給她剔魚肉的刺,文臻感嘆他剔完了刺之后剩下的魚肉竟還和原先的一模一樣。離開天京去往德安的路上,文臻用松雞做食材,燕綏就在旁邊幫她穿雞皮,串好了便放在火上炸。文臻忙著給燕綏碗里的魚剔刺,他便慢慢喂她吃,還不忘把竹簽的簽頭給折了,怕簽頭戳著了她。甜糕因魚牽起紅線,也以魚傳遞著流水般溫軟綿長的情意。

78.文臻第一次見到燕綏時,臉上涂著大寶。在島上,燕綏做了一對情侶碗,遞給文臻的碗邊上,鏤空雕刻一邊是“臻”,一邊是“綏”,他自己的碗則一邊是“綏”,一邊是“臻”。文臻送燕綏十七歲的生日禮物是一對情侶杯。甜糕兩人第一次穿情侶裝,是在長川為段夫人一行所救之后,同著粉色衣袍。在易家,他們佩著金線情侶荷包與束腰,文臻的繡著“我的她”,燕綏的則繡著“她的我”。冰洞云雨后,文臻的腰側斜斜掛著一截男式的寬大帶子,燕綏的天青色錦袍上則束著文臻的鵝黃色腰帶。

79.在昌平崖邊,燕綏從鷹背上一躍而下,把生還的可能讓給文臻。在易家丹崖居爆炸的轟然聲響里,他猛地將她推出石門的窄縫外。在聽到方人和給燕綏的診斷后,文臻想著如果真到了無法的那一步,別說文蛋蛋,她自己也是可以拿來煎一煎的。在大燕,文臻因為隱瞞懷孕而想離開,沈夢沉與她交易幫她絆住燕綏,卻不曾想她溜走后第一時間趕往了成王府,想替燕綏拿到剩下的半塊桑石,自己手臂中毒,后背也被冰凌尖刺入。燕綏趕到成王府,發現墻下冰凌少了一根,立即反應過來沈夢沉用冰凌對文臻出了手,他知道冰凌對沈無用,便以牙還牙一甩手刺向了牽連干系甚廣的假成王。為了能習得心法給燕綏護持,文臻毫不猶豫答應蘭旖去闖虎穴拿寶石,明知是一出請君入甕的戲卻也只身犯險,想給燕綏爭取時間謀事,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她卻想著有什么辦法能讓燕綏以為她逃出生天,只是失蹤了。攔路的路桿將要炸開,文臻想翻身替他擋住傷害,卻被燕綏死死地抱在身下。運送器物的馬車底藏滿了彈丸,車身一晃似要炸開什么,她在一瞬間猛地撲在了他身上。——為你,千千萬萬遍。

80.長川的高臺焰旗想要告訴她,我以山河贈卿卿;千秋谷的長天煙火想要告訴她,禍亂已平,我已追至,你且歸來;京畿的黑煙紅火想要告訴她,且為你接風撣塵;川地鋌而走險炸燃的火焰想要告訴她,湖州會安好。他的每一份心意,都以山海為憑,以鐵血為證,卻又不曾直白地說出口。便如他那一顆心,她還沒伸出手,他便不聲不響拋過來了,而她也便接著了,妥善收藏,小心安放,時時安撫,刻刻相慰。

81.燕綏總是能細膩地察覺到文臻的心緒,在長老堂,知道她瞪他不是生氣,而是心疼他的傷口,他便摸摸她的頭,安慰她放心;在易家大院,知道她疲于應付艱難傾軋的日子,想在誰懷里打個滾兒撒個嬌,他便對她攤開雙手;聽著采桑和蘭旖談話,明明沒有看她,卻知道她想起了君莫曉心中難過,抬手去撫了撫她的發。

82.燕綏的異能是萬物生長,被文臻調侃為發春。文臻的異能是微視,但其實啊,她也能令萬物生長,只不過唯獨對自己和燕綏有效。相逢易,行路難,但見他一笑,心內花枝便瞬生,綻開團團錦簇,搖曳不絕,無論是雨橫風狂還是殺機暗藏,都止不住這盎然生長;但只順個毛,某只大狼犬心花都要開遍萬頃,枝吐綠芽葉繁茂。甜糕都是很好哄的孩子啊。

83.傷我文臻者,雖親必誅。”——“傷我燕綏者,雖君必誅。”

84.于旁人眼中,他身在山海卻不見人間紅塵,但文臻知道,每當他感受到她的注視,轉回的目光會瞬間閃起柔和與牽念。于世人眼里,文臻會因不愿成為燕綏的拖累而自戕,但燕綏知道,正因為不愿意傷害他,所以她才會在任何艱難局勢下為了他努力掙扎。在米蘭昆德拉的不朽中這樣寫道,“你是我眼波的溫柔,你是我心里的不朽,你是我,熱愛這個世界近乎全部的理由。”

85.燕綏惱文臻不顧及她自己性命,害怕她再遇險他卻來不及救護,文臻便做了果凍蛋糕去哄他。上一刻他還在說著少灌迷魂湯他不吃這一套,她一啾咪,下一刻他便心軟了,她說死也不會再有下次,他立即抬手去捂她的嘴不愿她說那個字,她便順勢握住他的手。文臻一哭,哪怕假哭,殿下必輸,他立刻翻身去哄她,一抬手兩人頭皮一緊,才發現她悄默默地把她的頭發和他的纏繞在一起打了結,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86.雪虐風饕的崖底,文臻曾拖著擔架上的燕綏逃亡;四年后西川境的雪山,他把自己的大氅給她裹好,抱起她放在雪橇上,拉起了前行的繩子。她正想拒絕,卻聽他說,“當初在長川,你曾經也這樣拉著我走過雪地,現在輪到我拉你了。”她便不動了,笑著深呼吸提氣,好讓自己更輕一些。疾行之中她大喊一聲“我甜”,雙手在頭頂一舉一彎一偏頭,對他笑說“比心”,回首的他對這萌萌的動作怔了一怔,文臻便把手指一捏再比了個心,這手勢她曾在千秋谷告訴過他,也曾在湖州相逢時和他互比過,他一臉“這動作很幼稚”的表情轉過身去,卻在下一瞬抬起手,迎著光的手指一捏——比心!他也于天京城下萬軍之前向她比心,陽光正從心形中穿過,她在城墻上伸出雙手,笑著接住那兜著一束光的心。

87.他們曾行走在易家大院的屋脊上,看遠處慶年的深紅焰火尖嘯著將天空撕裂出一道赤痕,其后赤橙黃綠青藍紫涂滿萬里長空,映照萬物成琉璃;他們曾站立于長川集市的小屋內,看窗外的懸空燈吊著雞心石頭悠悠升起,暖黃光暈像一串串溫柔的小太陽,越過青色的長街紅色的燈籠,化作蒼穹深處的點點星光;他們也曾于留山兩處分離,在同一片藏藍天幕下念同一種相思意,聽絢爛煙花綻開漫天魚鱗碎金的聲音。離開德安的路上,他收到那個想做他爹的謝折枝寫來的信,他摟著她,一車車看完了謝折枝最后的禮物,看那煙花如扇鋪展,輕紅燦白,攜著百年好合的美好祝愿映照在他們眼里心底。

88.燕綏望見的文臻的眼眸,是藏著蜜的天幕流光,一漾便是漫天的棉花糖。文臻望見的燕綏的眼眸,像海面上一輪被碧潮浸潤過的明月,攜著滿漾星光的海一霎至她心底。她默默地想著,誰會不愿意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一生,走過這四季枯榮呢。讀至此處,突然想起了滿天星的花語,我攜滿天星辰贈你,仍覺滿天星辰不如你。

89.箜篌,塤,口哨,千秋谷外平湖邊合奏一曲幸逢,廿載春秋終大夢,此生幸與君相逢。起調幽邃空靈,神秘華麗,如掠過的飛鳥載來遠山的青翠,碧落之上的明珠照破琉璃盤;中調轉為輕快愉悅,曲調高而不落,如浮云折游,瞬極萬里;尾調高曠雍和,余韻不絕。于高天之上見蚍蜉,于滄海之大見沙礫,穿云引風,娓娓道來珍藏于心的愛戀之甜,迎潮斗浪的逐鹿之爭,窮極四野的天地家國之思。和你相遇的每一瞬間,都是幸運;和你遭逢的每一剎那,只愿永遠。

90.燕綏第一次明確告白與求親是在海島上,但他也答應文臻,在一切都還未明朗的時候,先不談愛與未來。第二次求親是宜王府生日宴,兩人醉了酒,燕三歲對文三歲說,困覺完他就去求父皇下旨賜婚好不好。第三次求親是在易家,那時文臻對燕綏說,她那里經常有段子說什么要和對方一起做的九十九件事,瞧著倒浪漫,但在她這里,感情不需要這么多儀式感,她只想要一件事。他問她想要什么,她便唱起了那首無數人心目中代表最溫馨最動人愛情的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后坐著搖椅慢慢聊……”燕綏待她唱完,一把便將她抱在懷里,對她說,這歌很好聽,可他還是覺得九十九件一起做的事挺有意思,等到做完那九十九件事……他們便成親吧。那是文臻第一次知道,喜極而泣才不是文人的修辭夸張,原來心真的可以躍動得如小鹿亂撞,渾身的血都似乎涌上了頭頂,在腦海深處開出星花。第四次求親是在冰洞云雨,他拿出一張紙和一支黛筆,文臻接過筆一揮而就;第二天,他在山谷深崖邊低頭吻了她,文臻笑著懶洋洋唔了一聲,聽他道,“回去我們就成親好不好?”第五次求親是在留山,本是討論著樹葉肖像畫放在哪兒,燕綏表示,若放在他臥室里,算提前送嫁妝否,文臻則說他送的東西自然算他的嫁妝,他表示也不是不成,或者可否算他的聘禮?文臻說聘禮太薄了些,燕綏表示再加上一個他夠不夠?她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說著“自然是夠的,有你一個就夠了。”第六次求親是在離開天京的路上,燕綏讓林帥稱呼文臻為燕夫人或王妃,文臻和林擎表示三媒六聘媒妁之言都尚無,他便立即抬手喚中文,文臻也立即舀了一勺金沙玉米堵住他迫不及待的嘴。她怕他一開口,她就忍不住答應了。第七次求親是在蒙田聞家,燕綏彎下身扶住老祖宗聞至味,要給老祖宗敘他這曾孫婿的家禮,老祖宗問他可否會問鼎天下,曾孫女會否母儀天下,他溫聲答道,“母儀隨便兒,寵冠燕綏家”。

91.在宜王府文臻哄他的那個晚上,他腦海里計算著聘禮的種類和數量,婚床的位置和布置,要準備滇州的精油,要提早打撈備好定瑤出產得越來越少的天虹海珠,要用云州燦若明霞的錦緞做大婚禮服……。追逐路上,他扛走了一麻袋各色珠光的海珠。在游樂園,他說第一次送禮物便送鯨眼是他的錯,以后全東堂她想要的都給她。而在留山,文臻卻對他說,聘禮啊,只要他一個就夠了。

92.文臻記得,試嵐樓相見時,燕綏身上彌散著淡淡的蘅蕪香氣;在牢中貼面吻時,他身上有著天竺葵和木尾的淺淡香氣,微冷又暗含熱烈,如水墨畫里遠山近水著了色,深深淺淺的翠,層層疊疊的浪,白石晶瑩,細沙淘洗,天光被水色照亮,一直透亮到了心底;在九里城,他身上的氣息似薄荷與天竺混合;在海邊,她靠在他懷里,聞著他比花香硬朗,比木香柔和,薄荷般淺淺清涼意的氣息,想起了冬日遠湖細碎冰面上的木槿花;在易家,他身上的香氣似杜若,如松蘭,微微硬朗卻又醇和;分離再逢,他淡淡涼涼的香氣里會隱約夾雜幾分藥香。她知道,微涼清甜又馥郁,散淡沉淀又熱切,是屬于燕綏的前中尾調。

93.燕綏記得,謝卻每日縈繞身邊的食物之香,文臻真實的香氣清淡又沁人,如夏日晚香玉一般的幽遠亭亭;她的發滑潤如緞,隱隱透著花和ru交織的奇異香氣。她并不愛胭脂水粉,他卻覺得她周身永遠涌動著蛋糕一般的香甜氣息,如同她的人一般,柔軟馥郁,無處不在,似那家常煙火的溫暖香氣,遠遠嗅見便覺安適。他送給她的禮物,都用師門獨特的香料熏染過,氣味空淡近乎無,但對他來說,卻像是一縷細線,始終搖曳在他的天地里。他知道,清遠安然又甘甜,沉靜繾綣又溫暖,是屬于文臻的前中尾調。

94.聽到一個很美好的說法,文臻懷的不是小公主,是因為她就是燕綏的小公主了。她曾以為歲月是把刀,刀刀刻痕紋,但在燕綏心里,她永遠都是他的小姑娘,永遠都是他心上跑著一匹馬,嗒嗒地渡過皎潔的月光,越過風景最美的拱橋,想要去接住的那個澄凈的小姑娘。

95.長川集市上,易秀鼎對文臻說,一輩子靠人背,總有背膩你的那一天。燕綏待人走了,認真地對她說,“背你一輩子,我不會膩的。”恍然間好像看到很多年后,他們花白了頭發,他卻還弓身背著她去逛集市,而她圈著他的脖子在他背上說一聲,“老頭子,我要這個!”可我又不愿想見他們老去,只因遲暮、白頭,總歸是傷感的事。

96.在千秋谷,燕綏想用自己的真力幫文臻處理碎針,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去觸她的肩,卻被文臻發覺了,她惱他不愛重自己,便問他,是否以為他死了她會給他陪葬或者一輩子守節。燕綏卻答,都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他覺得她不會想這些,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天下盡享美食,要百姓飯桌豐盛,要世間再無餓殍,要天下太平那么她也就能安生,她會忙忙碌碌一生,不會為任何人輕擲自己性命,但她也不會再想那情愛之事,天下之大,歲月之短,有過便已足夠。那一刻文臻心緒難言,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契進了她心里,心間惆悵的浪潮沖刷得她臉色微白,古今雖有壁難渡,她卻跨越千年得知己,知她蹈厲之志,知她心中真意,卻裝糊涂地不說生死兩茫茫,孤墳無處話思量。

97.那一年燕綏出宮追逐文臻,月色湯湯,照亮他行走的足跡。起初步伐不急不忙,漸漸便越走越快,那一片直線原本毫無痕跡,漸漸便多了些印子,那印越來越深,到最后成了一個個完整的腳印。廣場所用的石料為青陽玉石,名字雖有玉,卻以堅硬聞名,而踏在廣場末端的腳印,四面竟都裂了。很多年后,這留下的腳印被一個腦子靈活的皇孫用繩子一圍,變成了孩子們用來比試誰蹦得更準并以此獲得獎勵的道具。在長川,他們站過的回廊處,薄雪上印著一對腳印,一大一小相對而立,近到幾乎沒有距離。無論何時,只要他握住她的手,她便也會反握住他的手,反之亦然。以前看人這樣寫道,人是一只孤獨的手掌,盡其一生都在尋找能覆蓋自己手掌上孤獨紋路的另一只手掌。文臻遇見燕綏,燕綏遇見文臻,從此他們張開雙手便是放彼此翅犁云海,合攏雙手便落于掌中,從此他們都有了歸依與牽掛,即便走過千萬里,心中依舊燃一盞燈火,那燈火亮處便是一個家。

98.他們曾有過隔海之吻,于清透的水波之間領略人間至柔至軟;他們曾一起蕩秋千,劃出的巨大弧度仿若要從星星的這一側蕩到月亮的彎鉤上,他從樹上采了最柔軟的枝葉給她編戴花環,她鉆進他懷中,在呼嘯的天風中只將他抱緊,他便笑著吻住她的額頭,緊貼的溫熱像要持續一生;他們也曾同游集市,曾共同泡湯,曾互為對方梳洗,曾棋盤對弈,還曾在海船上擺過泰坦尼克的經典姿勢,那一刻她迎著晚霞與海風張開雙臂,他在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偏頭貼住她的頰側,霞光映在他的眉睫,而她在他眼底的云天里。這一生說長卻也短,他還想與她同觀日升月落,還想與她伴月長祈福,還想與她踏春放紙鳶,還想在往后的每一個春日里紀念與她的相逢,還想每一年的生辰都有彼此相伴,還想做很多很多……但是做不到也沒關系,他只愿她永順遂,長安寧,愿她能渡一切災難險厄,人生轉角總遇春花滿樓。

99.曾有一個人說,“我愿她這一生以及來生,未必要與我為伴,但永與幸運為伴。”也曾有一個人說,她會將他的冷卻焐熱,將他的空曠填滿,讓那個空漠漠的他,這一生以及以后的每一生,都不會忘記,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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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說一個很有感觸的地方吧。

燕綏這個人,仿佛和茫然、慌亂之類的詞是無關的,但是當他撿到鯨眼誤以為文臻身死、連潔癖都拋之腦后的時候,我知道,他慌了。

他臉上一道道血印他不知道,他衣袍靴子濕透他不知道,只有那兩顆鯨眼在他的視野里不斷盤旋放大,攪成令人暈眩的漩渦。

在昌平崖邊,燕綏看見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心便砰地一聲”,想著不在意這手是不是文臻的,反正都要救,但其實,慌得忍不住低聲喊文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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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風勢要將他推入谷底,他在生死之際卻想著,

“如果蛋糕真的已經墜崖,那也沒什么不好。”

“下輩子,還能遇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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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口是血的文臻拼著嘴角盡破都要吹哨子馭使老鷹救燕綏,好不容易救上來了,老鷹卻不足以承載兩個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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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蛋糕兒,你好了,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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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綏從鷹背上一躍而下之時,作為讀者知道他不會死,但對于燕綏自己來說,他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往下跳的。

以前我不認為一個人可以愛到為了另一個人而決然選擇死亡,但這個行為放在燕綏身上,我一點都不意外。

就像我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告白,

“我可以給你我自己。”

“全部的,我自己。”

大抵我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主的,他在愛里太純粹,一心一意地給出自己的全部。

文臻是燕綏一生里唯一的喜歡和愛,她照顧他、包容他,給了他永生難忘的熱鬧溫暖的生日,讓他感受到何為愛、如何愛,也許他還是不太懂,但他愿意用一生去學著愛。

而文臻,這個在感情上不喜歡外露太多、心意說出口仿佛就要錢似的小姑娘,也直白地告訴他,“從頭到尾,我喜歡的只是你這個人,是全部的你,包括所有優點和缺憾的你,從來沒有完美過也不需要完美的真實的你,記住這世上只有我,有膽量有底氣,接納全部的你,不需要任何猶豫!”

沒有文臻,他短暫的一生不會有機會在愛里摸爬滾打著成長,只會走著被老皇安排成活靶的工具人的路,只會被孤獨和強迫癥逼近瘋狂,最終瘋馳而死。

這樣一個人他有理由沉淪,但燕綏沒有,他一顆金剛心,從不覺得自己可憐可悲,他就是他,堅如磐石不可摧。他早已做好了孤身走完全程的準備,有沒有人相伴都會老去,有沒有人明白都是一生。

有幸遇見文臻,能頭碰頭吃一碗湯圓,和她相守直到耄耋老去,他就覺得人生再完滿不過,再歡喜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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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年年歲歲,都是今朝。但望每個今朝,都看見我的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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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這一生,無論歡喜苦痛,智慧愚鈍,無論記得還是遺忘,前行抑或后退,總有你相伴,總有你在那里。我愿我最好的一刻你在,最痛苦的一刻你在,最狼狽的一刻你也在;而這樣的愿望,我首先會為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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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臻遇見燕綏,同樣也在被他純粹的感情所影響所軟化,疑心病極重的她從未想過會有在一個男人懷里安心睡著的時刻。自小母親便丟下她跑了,父親心情不好時會對她動手,她只能察言觀色努力求全,事事先謀后路,時時豎著尖刺。我們的小蛋糕文臻啊,是個面甜心苦的小姑娘。

曾感慨,如果說烏海追逐是燕綏的自悟,悟的是自幼如水中望月的情;那么崖底逃亡就是文臻的自醒,醒的是自小如霧里看花的愛。燕綏在文臻面前破了多少例,文臻在燕綏面前也就破了多少例。

她本以為這世上任何風刀霜劍都會讓她退回自己的蝸牛殼,從不曾想有一天,她也會為了他一路掙扎。過往十八年她沒有機會懂愛,也不能懂愛,直到那一日鷹唳深崖,明心知意,她對著他身上尖刺扎出的洞無法抑制地流淚,直到那一天她緊緊貼在他背后漾開大大的笑容,用手指一筆筆寫下那幾個字。

長夜孤燈里,她也曾一懷憂懼,不安地抓住他的手絮絮念叨,

“你能這樣沉睡,我想,是因為你相信我,所以才敢放心睡吧。”

“那你就睡吧,多休息一會兒,這么多年,你也累了。但是你不要睡太久,你睡太久,我會擔心,會害怕,會忽然涌上一陣疲倦,想要抱著你就地躺倒,做這山河之上一對白骨。”

“燕綏,你忘記那句話了嗎?我再背一遍給你聽:我想要這一生,無論歡喜苦痛,智慧愚鈍,無論記得還是遺忘,前行抑或后退,總有你相伴,總有你在那里。我愿我最好的一刻你在,最痛苦的一刻你在,最狼狽的一刻你也在。”

“燕綏,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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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迎潮斗浪,風霜雨雪過。現在,她找到了一個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找到了一個把赤誠與純粹都小心翼翼地捧給她的人,找到了一個值得她為之諸般考慮與付出的人,哪怕跑到天涯海角,鬧得天翻地覆,也有他一起跑,一起鬧。

“她喜那浮夸美貌,后來她又喜那強大又純澈的心性,喜他散漫無定又心有乾坤,喜他看透世事又不忘天真,喜他懂人間最深的情卻淡紅塵最癡的戀,連行路都自在有風采。”

在愛里成長的,不只是燕綏,還有文臻啊。

所以我想啊,山河一定是一個互相救贖的故事。

-End-

最后一點絮叨

天大的事,在甜糕之間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屈膝磕頭,生死徘徊,樁樁件件,只因為是你,所以心甘情愿,所以無所謂得失回報。

就如文臻對燕綏說,“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相愛的人無需道歉。”

也正如老大后記里所說,愛情里不僅僅是甜,還隱藏著救贖、扶持、理解、信任這樣的細節。52、99所代表的數字只是一個虛數,遠不能量化所有的溫情與護持,甜糕之間還有無數個52無數個99的疊加,數不至盡頭。

人生之廣,天地之大,歲月之長,過往皆為序章。

江湖再會。

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九十九件小事,長長久久,最美好的祝愿給最好的甜糕,何其有幸與你們相逢。

山河盛宴 風吹顧禾苗長評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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