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命所歸

見店家是個斷了半條腿的半百瘸子，內功甚深。看似冷漠，卻執禮甚恭，稍微不留意就看不出來，知道應該是江湖異人，也不說破。

吃東西時正值華燈初上，街道行人甚多，議論紛紛。不禁聽了幾句，當聽到外面災民說什么“蕭山長周濟天下，文采武功，更是蓋世無雙……”

蕭清再也忍不住，差點一口羊肉湯給噴了出來，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這不是廣成故居問道失敗的某妻奴嗎？

對座當陪客的黃大先生瞽目一翻，暗中用內視之功端詳了他幾眼，心頭越發赫然。隱隱知道玉清師太為什么會要將十多萬兩黃金，托付自己轉交給軒轅書院蕭山長，周濟黃河兩岸災民。卻不是親身前往，兜兜轉轉一大圈，皆因自己還是凡人之身。

此番黃河水患，決堤千里，多處都有仙人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拯救水患，事完就徑直飛走。且各地都有富紳善士所設的善篷，施舍衣食銀錢，準備甚是充分。所有災民皆有安家費用，老弱病殘更有專門善堂照顧。

如此一來，連平日貧苦，衣食無著的民眾，皆有富足之望，且數千里的水災患區，皆有軒轅書院的學子出沒，專門負責賑災。名氣更是響徹天下。

何況，軒轅書院近年已成氣候，雖未扯起問鼎天下的旗號。但早已雄踞關中，擁有數萬生員雄兵，恢復漢室衣冠。天下群起響應，問鼎天下只是遲早之事。

黃大先生此番答應送銀，也有一半心思是想親眼見一見那位蕭山長，一斷氣數，此時看來是多此一舉了。原來以為是人中豪杰，故此仙人才暗中相助，不料還是想錯了。

心頭更是明鏡一般，知道自家的先天易數短短二十年前后完全不一樣，并非是二十年前功力淺薄，未能得見其詳。

而是峨眉三輩仙人，聯合正道群仙，以無邊法力，拯救萬民，以人勝天，連元會運世的小元大劫都化為祥和。這區區家國天下輪換，也是反手間的事情。那位蕭山長，多半就是這位小仙人的骨肉同胞。兄弟二人一人入世，一人出世，也算是天命所歸。

見小仙人吃得甚是高興，忍不住道：“小仙若是喜歡，不妨常來。”

蕭清笑著道：“可一不可再，我只是偶動童心，想起數年都未沾人間煙火。⊕八⊕八⊕讀⊕書，.◇.o≮此時吃上一頓，已稍犯師門清規，雖是俗家弟子，也不可貪多。此時酒飽飯足，我可要告辭了。他日有緣，說不定還會再遇于江湖！”

黃大先生連忙道：“老朽奉玉清師太差遣，從江浙送黃金至此。路遇昔年兩個仇敵，此時已拜入華山門下，學得一身妖法。所幸老朽機警，將金船沉于河中，被困此地。此時幸遇小仙，還請小仙助老朽一臂之力，遮蔽老朽五鬼氣息，容老朽將金船挪走。”

蕭清笑著道：“我還以為你被道上朋友看上眼了，原來是老仇敵。我們就去河邊，讓你將金船挪走。不過其他事情我可不過問，你也別找我，我只對付妖人在行。”

黃大先生越發確信所料不差，給了店家幾兩銀子，就大搖大擺地朝鎮外的小山行去。蕭清在旁邊引路，看起來倒如同師徒二人。

走出里許，來到一小山，見四周皆是枯木，晚風瑟瑟，甚是荒涼。見前方黃河濤濤，還不等走上小山頭，就見面前一道青虹，一溜火光瀉落當地，現出六七個人來。

蕭清見青虹正是凌師伯家數，遁光斂處，又現出一個容貌俊美的華衣少年來，身邊還挨著一個道姑打扮的美艷少女，一身素衣銀裝，美艷異常，正緊緊靠在少年身邊。

心頭大喜，知道師父連一句提示都不給，就是知道真主角楊成志要送上門來。戰戰栗栗地退后一步，縮在黃大先生身后，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黃大先生江湖經驗何等老道，見對方遁光正邪都有，而小仙人又躲在身后，知道定然有緣故。從幺女口中略知小仙脾氣，知道是故意游戲人間，多半是問清楚來歷再動手。

將臉一沉，喝道：“有我在，何須害怕？就憑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又能吃了我們不成！瞎子雖有眼無珠，但也能分出是手下敗將到了。在動手之前，瞎子還想問一句，前面兩位小友究竟是何方高人？”

對面華衣少年失笑道：“原來是一個連飛劍都不會的瞎子，我還以為是何方高人到了。我就讓你做一個明白鬼，小爺阿修羅教下臥云神君是也，就算是三仙二老，七真一子親臨，也不敢在小爺面前放肆！”

蕭清從背后鉆了出來，露出半個腦袋，笑著道：“真的不怕？那看我九宮神劍！乾坤天地，萬劍歸宗！”

說話聲中，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根桃木劍，持在手中，一手掏出一張黃符，手舞足蹈地亂舞幾下。才將黃符插在桃木劍上，劍訣一揚，桃木劍歪歪斜斜，若沉若浮地飛起兩尺，就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蕭清鼓大眼睛，呆呆盯著桃木劍，扭頭道：“大先生，你的降魔劍法怎么不靈了？”

黃大先生按捺住心頭的笑意，佯怒道：“明明是你平日不用功！”

對面幾個妖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更是笑成一團。這等連最下九流以符箓驅使寶劍的本事都沒學會，就來賣弄。

楊成志也收起戒備心思，搖頭道：“看你生得乖巧，本神君就法外施恩。只要你拜在我門下，就饒你一命……”

還不等說完，就見地上的桃木劍蓬地一聲bàozhà開來，化為九柄寸許長的小劍，歪歪斜斜、不成模樣、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妖人四周，將他們團團圍住。

那艷麗的道裝少女正要開口，就見身邊的如意郎君面色大變，冷聲道：“你究竟何人？為何有本門九宮神劍？”

蕭清做了一個鬼臉道：“不是說不怕嗎？是乖乖跟我走呢，還是繼續當阿修羅教的爬云神君？”

“裝神弄鬼，你是姓陸還是姓李？報上名來！別以為小爺怕了你們峨眉派！”

楊成志手中陡然多了一面漆黑的小旗，高只寸許，猶如玩具。才一展動，就有一絲黑煙從旗上飛出，凝如實質。知道面前多半是峨眉那兩個沒有見過的小狗。

蕭清笑著道：“我姓蕭，道號不二。看在名曰不二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是乖乖跟我走呢，還是我押你回去！本來想將這道號送給你，不過看來也是用之不著了。”

“原來是姓蕭的那掃把星！看你又能奈何本小爺！”

楊成志冷笑一聲，手中黑旗一戰，就飛出一團黑煙，猶如利箭般地朝蕭清當頭罩下。

蕭清好像沒有料到，被黑煙當頭罩了一個正著。整個人扭曲成一團，歪歪斜斜躺在地上，身上多了一條數丈長的黑煙，現出一條巨蟒的影子，繞身繚繞六七圈，纏了結實。

蕭清有些手忙腳亂，身中現出一片銀光，奮力掙扎。

只是在倒下的瞬間，猛然將手一揚，一聲輕雷，眼前金光大盛，九柄身長丈二的金色巨劍，發出萬道霞光，按九宮方位現出。只是彼此歪歪斜斜，正與方才落地的樣式差不多，正疾如閃電地各歸本位，當空豎起。

“蠢貨！白白讓小爺得了一件師門至寶，看臭叫花子能奈我何！”

楊成志大喜過望，知道那掃把星被自己的千年妖蛇所困，上下四外全被黑氣裹緊。

只要不讓師門九宮神劍站定方位，發揮無上威力。略支持片刻，就能弄死小狗，將師門至寶也一并搶走。

想也不想，反手朝發髻一按，一團形如鴟梟的黑煙，一出就化為十余丈方圓，將身體化為一道天幕，朝四周的九宮神劍裹去。

“你住手，你不能動我九宮神劍，你會后悔的……”

蕭清躺在地上，全身銀霞亂射，有氣無力地掙扎道。

“遲了！還是央求本神君留你一絲殘魂轉世吧！”

楊成志面露得色，一口真氣噴在那團靈蛇上，正欲發揮千年靈蛇威力，將這小子的魂魄收為己用。

不料真氣不噴還好，一噴就見那團黑煙好像越纏越深，越纏越小，一眨眼就整個消失無蹤，連帶蕭家小狗的身影也一道不見。

還不等明白過來，就見空中微微一亮，一團祥輝閃了一閃，猶如蒼穹纏住九宮神劍的千年鬼梟也憑空隱去。

蕭清在對面現出身來，搖頭道：“不是早告訴你了，讓你不要動，你偏生不聽，這下吃了苦頭了吧？明明知道我是掃把星，還不躲遠一點，以為我這掃把星的名頭是假的不成？要不是凌師伯讓我將你兩個妖魂不傷一點元氣的收服，早就動手收拾你了。”

面色微微一凜，朝前冷聲喝道：“我今日奉凌真人之命，清理門戶，押你回青螺。你那虛張聲勢的阿修羅教靠山，更嚇唬不了我。強搶峨眉芝仙在前，暗算靈嶠女仙在后，你結局如何，凌師伯自有處置。看在相識一場，奉勸一句，下輩子好生當畜生吧。”

手中太清仙訣一指，九宮神劍各自一正，化為九道金光，高約十余丈，發出萬丈金霞，朝中間照來。

楊成志與身邊妖女各自將足一頓，化為一道青虹一道紫焰，首先騰空飛起，剩下幾人，自身畔涌出幾團紅焰，各自朝外飛去。

不料金霞雖九道，彼此相距甚遠，看似一晃就出。

但方一飛起，就覺四周有萬丈潛力涌來，還不得抵擋，兩道身劍合一的遁光就被壓至尺許長短，隨見金霞一閃，就化為原質，落在地上。余下幾個妖人剛將焰火聯合在一起，不料吃金霞一裹，就全數落地，靈氣盡失去。

四周霞光猶如山岳般地壓下，一晃就動彈不得，全數制住。11

蜀山問仙 第四十六章 天命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