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開戰

微弱的響動從緊閉的房門內傳出，那是金屬軸承迅速轉動時所發出的聲音。

不止是突如其來的聲音，還有突如其來的能量波動。

伴隨著嗡嗡的軸承轉動聲，房間內的能量反應從無到有，從低到高，一秒之內就飆升到了激發臨界，下一刻，代表毀滅與破壞的轟鳴聲有節奏的在車廂內爆發。

“噠噠噠噠”，即便隔著一道墻，也可以感到另一個房間內的溫度在以體感可辨的速度升高，重型蒸汽機槍沉悶的槍聲震耳欲聾，一旦響起，便接連不斷。

食指長拇指粗的金屬彈頭掀起了一場彈幕的風暴，看似厚實的強化金屬墻壁像紙一樣被瞬間撕裂，露出了墻壁背后的房間。

三臺巨大沉重的重型蒸汽機槍分三個角度架在房間里，下部沒有支架，直接固定在地板上，顯然早早做好了準備，絕不會是臨時架設。

沒有人操控，三臺都是自動運轉的，十二根槍管以每分鐘數百轉的頻率高速旋轉，吞吐的火舌在槍口連成了一個火焰組成的正圓，槍口按照既定軌跡左右搖擺著，把彈雨潑灑向包廂的每一個角落。

藍色的水冷外殼滿負荷運轉著，高壓之下，遠低于零度的冷水在外殼下飛快的流淌，只需幾秒就變為滾水，饒是如此，槍管依然微微泛紅，散發出灼熱的溫度。

機槍后部的泄壓閥里，間歇的噴出濃郁的白色蒸汽，每次蒸汽噴涌，都夾雜著氣體傾瀉發出的尖嘯。尖銳的嘯聲和沉悶的槍聲混雜在一起，伴隨著高溫蒸汽向四周彌漫，朦朧的煙霧，滾燙的溫度，撕裂耳膜的嘯聲，四處橫飛的子彈，一瞬間，包廂猶如墜入了地獄。

這可不是四葉星那種純物理攻擊的重機槍，那種重機槍對控能者來說和玩具沒什么區別，高階控能者完全可以在重機槍飽和式攻擊下輕松地喝茶聊天。但蒸汽世界的重型蒸汽機槍不同，身處蒸汽世界，特制的子彈里都飽含著蒸汽能，子彈初動也是由高強度蒸汽能推動，每一顆子彈都同時具備本源能量攻擊和物理攻擊雙重屬性，就算是高階控能者，只要還沒有發生質變躋身頂級行列，就不敢長時間正面對抗，否則一旦靈魂里的源能耗盡，必然會被橫飛的子彈攪碎。

不過，短時間當然沒問題了。

重機槍的啟動的確有點出乎意料，但既然已經做好了與所有人為敵的心理準備，烏鴉和玫瑰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敵人只和他們正面交戰而不采用伏擊的手段，因此槍聲還沒響，烏鴉的殘影猶自留在原地，實體已經出現在輪椅旁，抱著重傷的妮娜撲倒在地，把她護在身下。

動作很大，驚動了另外兩位女士，琳娜和瑪格麗特如夢初醒，也跟著趴了下來。

以兩位女士的實力，短時間內當然沒必要采取這種防御措施，但誰知道機槍掃射會堅持多久，萬一持續時間過長，能量未免白白浪費，不如暫時回避減少消耗呢。

機槍掃射的持續時間她們確實不知道，但是烏鴉和玫瑰知道，絕對不可能堅持的太久，因為……他們兩人不允許。雖然烏鴉為了保護受傷的妮娜趴下了，但玫瑰始終屹立在重機槍面前，面前只剩下她一個目標，三挺機槍的火力理所當然的集中在她身上，肆無忌憚的像她傾瀉著彈藥與能量。

然而所有的子彈，打中的都只是陽傘而已。

在彈幕組成的潮水沖到面前時，玫瑰的嘴角上翹，淡漠的冷笑中，滿滿的譏誚與嘲弄。笑容尚掛在臉上，玫瑰的手腕輕抖，用優雅的像舞蹈一樣的動作，把陽傘在身前撐開，陽傘撐開的那一刻，傘面像是突然充滿了磁性，原本就以她為目標的彈幕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吸引，明顯改變方向全部集中到了陽傘上。

彈雨連明顯強化過的金屬墻壁都能輕易撕得粉碎，卻偏偏對一把薄薄的陽傘束手無策，沒有一枚彈頭能在傘面上留下破損的痕跡，而握著傘柄的纖手更是紋絲不動，在子彈的大潮中穩如磐石。每分鐘數千發的頻率，只用了幾秒就讓她腳下的彈頭堆積如山，一枚枚彈頭徒勞的落向地面，發出聲聲脆響。

玫瑰目光中的嘲弄更濃，在彈雨之中輕輕打了個響指，“啪”的一聲，聲音很輕，本該被機槍轟鳴和蒸汽尖嘯徹底掩蓋，此時卻聽得格外清晰。因為，就在響指打響的瞬間，槍聲，軸承旋轉聲，蒸汽嘶鳴聲，所有雜音都戛然而止，以至于輕輕的響指都聽得分明，隨即，車廂里驟然陷入詭異的死寂，只有一枚枚已經被陽傘擋住的彈頭，無力的滑落地面。

機槍已經壞了。

它們的內部結構原本就很精密，一點瑕疵都可能影響機槍的運行和準度，而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機槍的內部已經爬滿了花藤，這些花藤充斥在機槍里，從每一個和外界連通的部位伸出幼藤和嫩芽，顏色翠綠，嬌艷欲滴，代表生命的花藤，代表死亡的重型武器，兩者融為一體原地靜止，讓旁觀者感到一股藝術品的氣息。

“怎么樣，能走嗎？”按說這種依靠能量驅動的重型武器一旦強行停下，很可能導致能量艙過載，進而引發彈藥殉爆，危害并不比它們的火力差，但烏鴉卻根本沒有理會，開玩笑，如果連這種問題玫瑰都處理不好，那也就沒資格在血巷雄踞一方了。因此，烏鴉看都沒看重機槍一眼，頗為紳士的把懷里的妮娜扶起，看著已經變成一堆廢鐵的輪椅嘆了口氣，低聲道，“實在撐不住的話，先送你回養母大人身邊也可以。”

“其實不可以，至少很為難，對吧，閣下，有您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您不愧是克勒斯侯爵的子嗣，米馨女士也不愧是侯爵大人值得托付的好友，您的風度和手段，足以讓本土生長的最標準的貴族繼承人都感到羞愧。”

妮娜雙頰微紅，輕輕掙脫了烏鴉的手臂，也不回避烏鴉的視線，從背后撩起上衣，露出白玉般無暇的后背，以及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沒有縫合，而是被什么膠質粘在了一起，應該是蒸汽世界特有的治療方式，不過也許由于動作過大，傷口邊緣裂開了一些，血液混合在組織液里從傷口滲出，在玉石般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妮娜朝瑪格麗特做了個手勢，狡黠的女孩咧咧嘴，下意識的露出一種疼痛的神情，但是看到妮娜堅決的態度，還是嘆了口氣，從手包里掏出一個訂書機一樣小巧的道具。

“咔噠，咔噠”，瑪格麗特的動作飛快，用道具在傷口上連續按了七八次，每按一次，都能看到傷口周圍的肌膚一陣抽動，按最后兩下的時候，皮膚表面甚至有汗水滲出，很顯然，這絕不是什么值得享受和回味的體驗。

也不知“訂書機”注入了什么，當瑪格麗特操作完畢，收起設備的時候，傷口已經重新完好的封閉起來，算不上完好如初，因為傷口比之前用膠質粘合時封閉的更好更牢，即便妮娜的身體已經有了動作，也看不出一點會崩開的跡象。

就是好像很痛啊。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妮娜一回頭，烏鴉就已經確定了。她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女人，可以毫不猶豫的在身上戳一個大洞，傷口被強行撕裂時連吭都不吭一聲，但當她放下上衣轉過來時，卻臉色煞白一頭冷汗，顯然剛剛經歷了劇烈的刺激，而且看不出解脫般的輕松感，唯一的解釋，就是疼痛仍然在持續。

“其實已經好多了。”看到烏鴉的表情，妮娜的笑容有些勉強，聲音還是很虛弱，但至少可以穩穩地站住了，“傷口臨時封閉設備，可以保證八小時內傷口不會開裂，唯一的缺陷，就是確實有點痛。”

“有點？”

“好吧，實際上是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大概七級到八級的水準吧，不過十五分鐘后疼痛就會開始衰退，半小時后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妮娜反手按了按傷口，“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雖然疼痛不可避免，但至少在抵達目的地之前，不至于成為您的累贅了。閣下既然已經展現了您的風度，我當然也應該做我該做的事，否則還有什么資格自稱專業人士。”

“量力而行。”烏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后還是沒有勸阻什么，只是認真的點點頭道，“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只要度過今天的難關，咱們兩家又是近鄰，今后有充足的時間，讓我向你表示感謝。”

“應該表示感謝的是我，其實您完全可以隨便找個包廂把我安頓下來，只帶著她們兩個做助力去迎戰，但是您沒有，反而選擇了對您最不利的方法，把我帶在身邊，或者送我去拉娜大師那邊。因為您知道，敵人人數眾多，隨便找個包廂安頓我就等于讓我去死，這就說明至少您沒把我當成消耗品，雖然我本就是一件消耗品。”

“我們克勒斯家族可沒有讓女士替我們送死的傳統，我如果做出那種事，恐怕侯爵……恐怕父親大人都會因我而蒙羞。”義正辭嚴，有感而發，烏鴉說的像真的一樣，“放心吧，我……”

“你在繼續浪費時間閑聊之前，最好過來看看。”烏鴉身后，玫瑰一陣冷笑，不滿的說道，“只有活著的繼承人大人才有資格像他父輩一樣布種天下甚至跨世界耕耘，死了的繼承人大人只配埋了當花肥。”

“咳咳咳，總之，撐不住就說，我會想辦法的。”三位女士的注視下，烏鴉偷偷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趕快轉頭跑回玫瑰身旁，在沒人能看到的角度，朝玫瑰擠了擠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怎么了，有什么發現？”

“玩夠了？玩夠了就看看這三臺重機槍。”

玫瑰正在三臺機槍旁俯身觀察，聞言真假參半的白了他一眼，指指面前的機槍，不過你不覺得把手指強行換成中指很違和嗎？算了，看在你的陽傘蠢蠢欲動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計較了。

說到做到，烏鴉很明智的裝作沒發現那根白皙修長的中指，把注意力集中到重機槍上。

“嗯？”烏鴉瞬間失去了和玫瑰調侃的心情，瞇著眼睛把三臺機槍都觀察了一遍，“難怪一點預熱過程都沒有，而且威力這么大，它們……是直接利用列車自身能量的？”

“看起來就是這樣。”玫瑰在機槍周圍摸索了一陣，卻沒找到分離二者的方法，還是烏鴉及時伸手，在她強行扭斷機槍根部連接結構之前，輕巧的把機槍拆了下來。

“應該是自行改造的。”拆掉機槍，暴露出下方的連接槽，烏鴉招招手讓三位女士也湊過來，“看這些導線的連接質量，不像是東方快車乘務組幫他們設置的。”

“但肯定也經過乘務組認可了，重機槍的能量消耗不小，想要充分供能，必須由乘務組調整能量配給才行。”玫瑰指尖摩挲著傘柄，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他們的證據準備很充分，已經說動了乘務組，讓乘務組的立場由中立漸漸偏向他們了。”

“其實根本用不著準備證據，那個麥西斯的存在就已經是最充分的證據了。”烏鴉用眼神向三位女士示意，“如果由他出面協調，為了把我從你們手里救出來，要求乘務組提供便利條件，乘務組應該不會拒絕吧。”

“會，而且一定會。”

“嗯？呃，也對。”烏鴉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了，“即便他們說的是真的，但你們背后站著埃斯頓公國，乘務組肯定保持中立，不可能隨便站隊，頂多像現在這樣裝沒看見。也就是說，他們那些重型武器的供能，都是私自改裝車廂并且強行竊取的能量，那咱們之后面對的時候，只需要……”

“注意。”玫瑰突然打斷了烏鴉的思索，“來了。”

“我看到了。”

“啪嗒”，幾枚手雷順著破損的窗口扔了進來，手雷爆開的同時，七八個黑衣人順著繩子沿著車廂外壁一路下滑出現在窗外，手雷掀起的風暴還沒散去，兩側的黑衣人就同時扣下了扳機。

“噠噠噠。”

七界之都 第一百八十九章 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