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816. 生氣了嗎
先前,總把“三個人一起唱到老死”的話掛在嘴邊的美和醬,卻忽然之間,仿佛沒來由的拿出了如此決意。
要是巖橋慎一順水推舟答應,那似乎所有一切就都得到了解決。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順勢答應,而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辦法也說出來。要讓她知道,他不是要把DREAMSETRUE、把她當成是事業的跳板。
以他對美和醬的了解,先前她能堅定的把“三個人的DREAMSETRUE”掛在嘴邊,為此堅定拒絕誘惑、一次次任性地索要“一起走下去”的約定。她這樣的性格,如果巖橋慎一答應,退出成了定局,那么,美和醬也一定會以同樣的、甚至更深的堅定,把他給遠遠推開,讓他和樂隊劃清界限。
如果巖橋慎一答應了,那么,他從此就和DREAMSETRUE無關。
而一身輕松的同時,也就從此斷開了與她之間的羈絆,放棄了和她共同守護的夢想,也不再有被她信任與依賴的機會。
巖橋慎一甚至覺得,選在圣誕夜這個兩個人約定好了要一直走下去的節日,說出讓他離開樂隊的話的美和醬,內心期待的,其實是他能給出個可以不這么做的辦法。
但他一直以來如此努力,辛苦也不覺得辛苦,為的就是要兼顧樂隊的工作。能讓他這么堅持下去的,不是美和醬那任性的“三個人一起唱到老死”的宣言。
是因為在他的心里,“許下的愿望就能成真的DREAMSETRUE”,是讓他決定要進入這一行的契機,樂隊在他看來還有太多等待被挖掘的潛力,這份夢想占著他心中的一角。
何況,戴上長頸鹿頭套去演出,就是為了不把背上這只小狐貍甩下來。
這就退出了,讓美和醬給開除出樂隊,那也無從再談這些。
“我是想和你還有正人桑一起,三個人一起唱到老死為止。”美和醬振振有詞,“可看慎一君你總是那么辛苦,很擔心要是拖著你去開巡演……”
“不能和我們一起唱到老死怎么辦?”她表情認真。
越是看著認真,越讓人好氣又好笑。巖橋慎一無言以對——小狐貍氣人的本領是一絕。
看他板著臉,美和醬露出個討好的笑容,“生氣了嗎?”
“沒有,還要謝謝你這么替我著想呢。”巖橋慎一回話回得大度。
可聽他這么說的美和醬,卻笑了他一句,“真是小氣。”
突然之間,覺得就這么退出樂隊,讓這只小狐貍自己去玩也挺好的。
把巖橋慎一給飽飽氣了一頓,美和醬才像是扳回了一局似的,說點正經的,“這么說,慎一君一開始就想到這些就是了?”
“總不能什么都不考慮,只靠一股勁兒做事吧。”巖橋慎一回了句。
比如說這只不管不顧,想著要跟他劃清界限,把他從樂隊開除的小狐貍。巖橋慎一半開玩笑,“要不是早有準備,這次被你打個措手不及,現在可就要被開除了。”
當個曾毅固然爽快,但也不是誰都當得了的。
被挖苦了,美和醬撅了下嘴。頓了頓,又跟他確認,“所以,錄唱片的時候慎一君還繼續參加?”
“重要的打歌節目也能一起參加。”巖橋慎一接話。
她也往下說,“但巡回演出就不參加。”
“KIRIN君這么夢幻的角色,只屬于移動游園地那樣的大型巡演。……這么設定不是挺不錯?”巖橋慎一問。
“是挺不錯。”美和醬想了想,“但電視也不是什么夢幻的地方。”
巖橋慎一沒繃住,笑了起來。
這只小狐貍,對電視臺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這樣,總比把我開除出樂隊,以后各走各的路要好吧?”他問。
美和醬翻臉不認賬,“我可沒說過要和你各走各的路。”
……所以剛才“等樂隊拿了格萊美,就在頒獎禮上感謝巖橋會長”的話就當沒說了?
巖橋慎一嘆氣。
“決定要組樂隊的時候說過吧?要讓你的歌聲被所有的人聽到。”他說,“何況你又那么志向遠大,連全曰本都還沒有全都聽過樂隊的歌,已經開始想象格萊美了。”
“我高中時就已經在夢想格萊美了。”美和醬理不直氣也壯。
這嘴皮子炒黃豆的架勢,剛才氣勢洶洶要把他趕出樂隊的勁兒,也不知去哪里了。可是,巖橋慎一給了個新的可能,她聽著聽著,剛才下定決定要割舍與犧牲的心意,就強烈動搖。越是動搖了,現在說話才越是不客氣。
“可是,”她想到件事,“為什么不早說呢?”
如果早聽到巖橋慎一的想法,也就用不著從他在北海道病倒,直到現在的這段時間里,為了這件事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毛毛躁躁,丟出這么個主意。
“本來是想新年以后正式說的。”巖橋慎一解釋,“這么做,首先得征得你和正人桑的理解,之后事務所和唱片公司也要同意。定下來以后,還要和電視臺各方面打招呼……”
最重要的,要如何啟齒這件事,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巖橋慎一沒想到,這個時機,竟然是美和醬冒冒失失送過來的。
可是,一直以來表現的任性又不講理的美和醬,能為了他,選擇主動破壞約定。這樣的心意,讓巖橋慎一不能不感動。
也正因如此,更不能辜負“DREAMSETRUE”這屬于三個人的夢想,無論如何都想出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在美和醬主動把話說開了的現在,想要兩樣兼得,變得更有可能了。
“那剛才的話,我就全都收回來了。”美和醬說,“就當什么都沒說過……等樂隊拿格萊美的時候,慎一君你也要一起上臺。”
“嗯。”巖橋慎一答應著,也不管拿到格萊美這件事是不是切合實際,“就算為了讓樂隊能拿格萊美,也不能把我這制作人給換掉。”
“沒有我,樂隊可拿不了格萊美。”他難得說句大話。
美和醬也難得沒有拆他的臺。
兩個人在這并不存在的雪原上,幻想著不在眼前的東西。
“格萊美頒獎禮上,慎一君上臺以后摘掉頭套,‘我、GENZO的巖橋會長,不僅一造了一流的唱片公司,還是DREAMSETRUE的大功臣’……這么說挺酷吧?”
她想得挺開心,巖橋慎一想想那中二度爆表的畫面,頭冒冷汗。
本來是浪漫度過的圣誕夜,結果,先是差點被開除出樂隊,現在又在這種話題上大聊特聊。這情形,也不是不讓人覺得微妙。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不著調的圣誕夜,跟奇丑無比的選禮物眼光,挺般配的。
“所以,今年精心準備的禮物也作廢、全部作廢了!”美和醬高高興興宣布。
巖橋慎一不打算把這一頁給揭過去,“所以,明年的禮物,就換你準備兩份給我吧。”
“沒想到!”美和醬大呼小叫,“慎一君不僅有一顆貪婪的心,還有一顆小氣記仇的心!”
巖橋慎一毫不動搖,繼續跟她算賬,“而且,如果連把我開除出樂隊都算禮物的話,那我想出了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算不算是送給你的第二份禮物呢?”
“所以,”他順著自己往上爬,“明年還是請你準備三份圣誕禮物……”
小狐貍如果真的有條大尾巴,一定已經被氣到甩來甩去了。
換巖橋慎一請她飽餐一頓,美和醬氣也被氣飽了,嘆息一聲,“三份就三份好了。”
“不過呢,”她抬起頭仰望夜空,“希望明年的圣誕夜會下雪。”
“要是下雪就好了。”她一再重復。
巖橋慎一也陪她一起,仰望夜空。可當他抬起頭,美和醬卻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他的側臉。
“然后,許愿的話,就是三個人一起,高高興興唱到九十歲。”她說。
巖橋慎一嘆氣,“九十歲也要戴長頸鹿頭套嗎?”
“是因為慎一君你,聽到我說‘不能一起唱到老死’的時候那么在意。”美和醬振振有詞,“所以,我認真做了規劃。這下,你總不會介意不夠吉利了吧?”
巖橋慎一拿她沒辦法,“那還真是多謝了。”
“不必客氣。”美和醬得寸進尺。耍嘴皮子高興了,和他說,“我要回家去了!”她臉上大大的笑容,跟今晚收到的那個塑膠人偶一模一樣。
“要我送你去車站嗎?”巖橋慎一問她。
美和醬連連搖頭,像在跟他唱反調似的,說:“我現在可是連三萬日元的自助餐也能連吃一年的大明星,當然是搭出租車回去。”
“搭到出租車之前,可別再迷路了。”巖橋慎一吐槽一句。
話是這么說,兩個人還是一起,向著燈光最亮的方向走去。
被圣誕的燈光點綴的街道,他們一前一后,與路過的行人擦身而過。五彩繽紛的霓虹燈,模糊了迎面而來的行人的臉孔,也一并模糊了人的眼睛。
走向下一個路口之前,美和醬轉過身,嘻嘻哈哈的笑著,沖巖橋慎一揮了揮手。……到底又忘記了自己已經是個女明星的事。
巖橋慎一看著她,不禁莞爾。也沖她揮揮手。他抬起胳膊,美和醬忽然往他這邊走過來,走近上前。
“什么?”巖橋慎一猜不著。
美和醬笑嘻嘻,“有一句話忘記說了。……圣誕快樂,慎一君!”說完這一句,她和巖橋慎一揮揮手,轉過身,融進街道的行人之中。
圣誕夜還有工作。
過晚上九點半了,中森明菜才從電視臺里出來,坐進車里。不過,藝人本質上也是服務業。服務業,越是熱鬧的節日,就越是不得清閑。
好在圣誕夜還能回家,不是要在工作當中度過。
中森明菜扭過頭,有點無聊的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夜景,很快,兩眼像被圣誕夜的五彩繽紛給刺痛了似的,又坐正了。
工作結束的時候,一起來參加節目的藝人,還有主持人,正要結伴去喝一杯。
就算是圣誕夜——
可中森明菜相信圣誕夜,想回家去。把家里給布置一下,多多少少,顯得有點圣誕節的氣氛。
材料事先有準備過了半成品,現在回家,還能做個應景的小蛋糕。
要是巖橋慎一早一步過去了,那就談不上驚喜——不過,圣誕夜的蛋糕和裝飾,怎么想也跟驚喜沒有關系。真要說的話,既然要準備,這反而是必不可少的。
要是他真的先過去了,就讓他幫忙好了。
總之,先回家去。
到樓下的時候,中森明菜下意識抬頭,家里的燈暗著。她隨口一說,“圣誕夜,要是下雪就好了。”
“氣氛嗎?”大本隨聲附和。
中森明菜不接話,“不過,干干凈凈的夜空,看著也讓人心情很好。像被仔仔細細清掃擦拭過那樣,一塵不染的。”
用“一塵不染”來形容夜空的人,大概不多。大本聽著,又覺得這個中森明菜亂打比方,又覺得這個說法有意思。
“圣誕快樂哦,大本桑!”
中森明菜和大本揮揮手,走進大樓。進了家門,玄關還冷清清。她換了鞋,笑瞇瞇的和跑來迎接她的小狗健太打招呼,“健太,圣誕快樂!”
不管是不是圣誕夜,小狗都高高興興,在一天沒見的主人身邊打轉。
正好,趁巖橋慎一還沒有過來。
中森明菜換了衣服,自己高高興興動手準備。起初,想的是巖橋慎一過來的時候,就指揮他做點這個和那個。
過后,想的是巖橋慎一過來以后,向他炫耀一切自己包攬全部的功勞。
到了現在——
她看了看時間,嘀嘀咕咕的念他,“再不過來,蛋糕也好、飯菜也好,一樣也不給吃了。”
小狗健太聽她嘴里嘰里咕嚕,也跟著哼唧。中森明菜忍俊不禁,抱起健太,捏住它兩只小小的前爪,“真可愛健太最可愛了。”
小狗仿佛聽得懂贊美,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
中森明菜心花怒放,臉頰貼了貼小狗毛絨絨的臉頰。這時,健太聽到什么動靜,要從她懷里掙出來。
剛把它放下來,小狗健太就穿過走道,跑向玄關。
門鈴沒有響,一猜就知道是誰。
看來是剛才嘀嘀咕咕念的咒語起了作用……中森明菜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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