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筑 35、換門不改舊家風
至于潘宥誠,已經約定搬家的時候來喝酒。
坐公交車到汽車站,再從汽車站坐客車到鎮上,依照原路返回。
客車沒空調,等倆人下車的時候,渾身跟水洗似得。
走到村口與河坡的交叉口,倆人索性脫了個溜光,下河游了個來回。
“哥。”凌三杠著挑網站在河坡上喊,他的旁邊是黃志強。
他看黃志強已經脫了衣服,都跳到河里,趕忙跟上,一個猛子鉆到了河中央。
凌二渾身舒暢,真心不愿意往河岸上跑,但是一直在水里泡著不是回事。
他趁著沒人,彎著腰躲到野草稞里找到了內褲和大褲衩子,先摸摸所有的證件都在后,才偷偷摸摸的穿上,然后把襯衫甩動肩膀上,朝河里喊道,“都回家吧。”
晃了晃凌三的水桶,里面是吐著泡沫的小龍蝦,還有零星的鯽魚蛋子,早就一命嗚呼了。
“你是回家還是繼續搞?”他問老三。
“現在又沒什么事,到下晚吧,”黃志強考上了高中,本來就有點小興奮,現在還能賺點零花錢,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講話的嗓門都比以往高許多,“多搞點龍蝦,我們下黃鱔籠子。”
反正龍蝦不值錢,用來做下黃鱔籠子的餌料,比蚯蚓的效果要好。
黃鱔也愛吃蚯蚓,只是因為夏季高溫,在水里的影響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凌二聽見這樣說,放下水桶,跟凌龍先回家了。
大中午的,老四沒午睡,趴在飯桌上,面前放著一袋子白糖,手里捏著的勺子挖嘴巴里塞,糖粒糊在了臉上。
凌二猛地進來,把她嚇了一跳,想收起來也來不及了。
“你也不怕齁得慌。”凌二無奈,前天她還聽見大姐嘮叨,家里兩袋子白糖沒注意就沒了。
不過也沒往心里去,畢竟大家都喜歡往稀飯碗里拌糖吃,唯獨沒想到老四會這樣空著吃。
老四趕忙把嘴巴里的糖化干凈,然后把袋子放進了櫥柜里。
老五躺床席子上睡得滿頭大汗,他拿著蒲扇在一旁扇了會,然后丟給老四,“大姐呢?”
老四一邊扇扇子一邊道,“找鞋樣子去了。”
“誰家?”凌二問。
“黃志強家。”老四道。
凌二進廚房,找了中午的剩菜,對凌龍道,“先對付一口,晚上請你吃好點的。”
倆人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倆包子,肚子癟的委屈,一路咕咕叫。
凌龍自己啟開了啤酒,先遞給凌二,見他不喝,便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道,“算了吧,先跟你家老大收拾東西,等會我騎車給你到處問,誰家的拖拉機能用,到時候給你搬家用。兩輛夠了吧?”
凌二想了想道,“至少兩輛。”
村里只有一輛手扶車,還得找別地借。
凌龍喝完啤酒,撿著涼飯扒了三碗后,打著飽嗝前腳走,大姐回來了,看到凌二擺在桌面上的證明,仔細的瞅了又瞅。
氣鼓鼓的道,“你沒和我商量一下,怎么就自己定了呢?”
錢是弟弟掙的,弟弟愛怎么花就怎么樣花。
理是這個理,可那可是五千塊錢啊!
不是五十,不是五塊!
一個早上的功夫就沒了,這也太胡鬧了!
凌二笑著道,“早知道不和你說了,一驚一乍的,干嘛啊?八間瓦房,買水泥現蓋,沒一萬塊錢都蓋不了。你啊,是沒看到地方,看到后,你肯定也覺得賺了。”
“鬧吧你。”她嘴上是這樣說,但是還是把證件放到柜子里鎖好了,“這樣瞎糟踐,看你能騷幾天。”
“讓你失望了,我肯定一直是獨領風騷。”凌二把席子在外面楊樹底下一鋪,倒著就睡。
接下來,凌家開始忙著搬家,大姐強烈要求把家里的牲口都給帶著,按照她的話說,哪怕是走路背著,她也得帶過去。
至于那頭長到五十來斤的黑豬,趕她也能趕過去,只是實在沒法在城里養,送給了爺奶,她差點沒抹眼淚。
凌二哭笑不得。
按照他的意思,家具、鍋碗瓢盆什么的,一樣不帶,只把各自的衣服和書給收拾了。
“什么都不帶?花錢買啊?你多大款啊,什么都花錢。”大姐不樂意的問。
凌二道,“以后要是回來過年,沒碗沒灶的,再帶回來?想什么呢,全擱家里吧,到時候能用得上。”
大姐一細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以后回來住個三天五天,十天半個月的,沒吃飯家伙,那也是麻煩事。
何況,心里隱隱地也多了一層想法。
凌二現在能掙錢是不假,可也意味著長大了,長大以后還是指不準怎么樣的,要是獨門立戶,她和老三老四還得回來,繼續守著老房子。
一狠心,一跺腳,得了,難得他現在這么大方,那就隨了他。
萬一弟弟以后有了對象,找了媳婦,她想他大方,還沒機會了呢。
搬家出發這一天,凌代坤還沒有回來,凌二早就不做指望了。
天剛蒙蒙亮,他就把劉廣興家的手扶拖拉機開了過來,剛和凌龍把床褥被堆進車里,王剛和邱紹杰老表倆也開著一輛拖拉機進村了。
本來凌龍要從隔壁村里借的,結果在鎮上遇到王剛,王剛說他跟糧站那邊熟,所以干脆從糧站借了一輛十六匹的四輪拖拉機。
由邱紹杰這位曾經的生產隊拖拉機手開著。
雞鴨全被綁了腿腳塞進了編織袋里,大姐拿剪刀給開了透氣孔,讓它們把腦袋都伸出來,小心放到拖拉機上。
一切收拾妥當,凌安民也跟著爬上了四輪車,把老五扶在腿中間站著。
凌二對大姐喊道,“走了。”
大姐鎖好門,回望老宅最后一眼,最終上了凌二開著的手扶車上。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出了村里,上了縣道,往市里去。
凌二手柄拉到高速,一路很快,除了中途加滿了一桶柴油,也不曾歇息過。
凌龍等人是先到的,從門框上摸出來鑰匙,打開門,老四和老三,先竄了進去。
她們倆早就從凌二的口中得知,以后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間,倆人在路上就開始討商量房間的分配問題,最后達成的一致意見是,誰先搶到算誰的。
凌龍對王剛道,“這家人講究,搬家了,衛生也給做的好好的,不臟不亂。”
拖拉機停了,水箱依然在咕嚕咕嚕的沸騰,他拿起水桶,從井里打了水,把水箱給灌滿了。
然后和王剛等人一起幫著把東西屋里搬,他們剛搬完準備挪車,凌二的車也到了。
凌二抱著一床被子,老四急切的跑過來,指著前院的一間靠墻的小屋子道,“哥,我住那個屋子!”
言語中的興奮簡直無法掩飾。
以前和大姐她們擠一張床,她的愿望也很簡單,有一張自己的小床。
現在,卻直接有了自己的房間。
凌二把被子隨意扔到了床上,笑著道,“那個是西曬,你可考慮好了,不怕熱你就盡管住。”
“我不怕!”她很肯定的道。
總比和人擠一張床強吧!
大姐把東西搬完給大家打水洗了把臉后,才急切的把屋里屋外,屋前屋后轉了一圈,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當然,心痛還是心痛的,畢竟那么多錢出去了。
凌二和王剛要出去置辦鍋碗瓢盆,她趕忙跟了上去,現在她對長著漏財手的兄弟一點不放心,壓根就不是什么會過日子的人。
凌二對市里很熟悉,開著手扶車找到了農貿集市市場,他嫌棄大姐討價還價的太磨蹭,但是又沒奈何,干脆跟王剛先去買煤氣罐灶頭。
他們在家里是燒麥秸稈和稻草的,在城里自然沒有這些東西,需要燒煤氣。
他大姐的活動范圍,一直是在鎮子的十公里內,考慮不到這些事情。
所以,他買完后,大姐還詫異這是什么。
回到家的時候,他還特意教了大姐怎么用。
中午,加上他買的熟食,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整桌。
潘宥誠還沒到門口,凌二便迎了過去,把他請上座。
“別,我坐這,坐這。”潘宥誠堅決不肯和凌安民一樣坐在上首,選擇了左手的位置。
他因為下午要出攤販蘿卜纓子,喝完一瓶啤酒后,說什么也不肯喝了。
凌二考慮到自己年齡小,有意識的控制飲酒,也沒喝酒,扒口飯后陪著潘宥誠在一旁聊天。
他把一條紅三環塞進了潘宥誠的懷里,笑著道,“你幫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謝你了,這個你拿著,別再和我客氣了,不然我真不高興了。”
“舉手之勞的事情,請我吃頓飯,這就行了。”
一條煙三十來塊,潘宥誠說什么也不收。
“你要是不要,那回頭就扔了,”凌二直接給放到了他的板車上,“再還給我,我就生氣了,以后常走動,指不定還有什么事需要你多幫忙呢。”
“這多不好意思。”潘宥誠道。
凌二道,“別客氣了,現在市里做生意怎么樣?好做嗎?”
潘宥誠笑著道,“有本錢啥都好做,沒本錢,跟我這樣唄,走街串巷,一天十塊八塊的。”
凌二問,“有沒錢有什么生意好做的?”
潘宥誠道,“能做的多嘍,服裝、飯店、電風扇、收音機、電子表,不用跑深圳,從浦江倒貨過來,不瞅沒地方賣。”
“那倒是。”凌二深以為然。
潘宥誠站起身道,“我走了,趕緊賣完,我下午還得回家。”
“那就慢點。”凌二幫著把他綠色的軍用水壺灌滿水,把他送到路口。
大姐抱著洗衣盆從河坡上上來,凌二過去幫著接過盆,然后問,“先休息一天,著什么急啊。何況打井水洗就是了,也不用河邊跑。”
大姐道,“河里洗多方便了,打水還麻煩呢。”
晾好衣服,她又開始捯飭雞籠,鴨子和雞是放了進去關著了,但是網到處是漏洞,要是不修補一下,沒準就跑出來了。
王剛幫著補了會網后,單獨對凌二道,“我準備明天去浦江,你要不在家多溫習書,別去了,反正離開學也沒多遠了。”
他本來的意思是等凌二一起去浦江的。
凌二笑著道,“再多等我兩天,一起去,我陪你們做到開學。”
如果只是為了倒騰國庫券,他現在去或者不去,意義已經不大,王剛他們已經能獨擋一面。
他主要還是想碰運氣,萬一遇到機會了呢。
王剛道,“你真不用多尋思,還是和上次說的一樣,你只要負責動腦子,體力活一點不需要你做。”
凌二笑著道,“說讓你等著,你們等著就是了。”
王剛點點頭,吃跑喝足,睡了一個午覺,然后招呼邱紹杰等人回家。
凌二要留凌安民多住一晚,凌安民拒絕了,孫子孫女這邊安排的好,他沒什么值得擔心的。
等他兒子回來,只要不捅婁子,這家就算穩當了。
人都走后,大姐開始分房間,拒絕了老五睡前院西曬房間的要求,直接分給了凌三。
老四不樂意,中間的一間房是和左右打通的,也就是說,任何人都可以不經過她的同意出入她的房間。
大姐沒好氣的道,“那我跟老五睡,你睡右邊靠墻那邊屋。”
老四這才轉悲為喜。
凌二道,“我也睡前院。”
前院四間房,一間過道,一間廚房,剩下兩間都是臥室。
卜筑 35、換門不改舊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