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死界魔霧都市(終)

呼——

初號機站穩之后,身軀開始閃爍、模糊、淡化，最終完全消失，只留下了原本只有它一根手指那么大的碇真嗣。

“……”碇真嗣低頭看了看腳下“地球儀”那仍然有點漣漪的“水外殼”，然后轉向站在一旁，雙手插在褲兜里的渚薰：“你不說點什么嗎？”

“說什么？哦——”渚薰挑挑眉毛：“好！很有精神！”

“不是讓你評價那句……”碇真嗣抬手扶額，頓了頓才道：“你費了這么多事,只為讓我留在這里，目的是什么？”

“簡單來說的話,只有你留在這里，‘綾波零’和‘諾亞’才可能一起留下，”渚薰答道：“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我不覺得你會這么好心給自己的‘他人格’牽紅線，”碇真嗣表示不信：“另外，雖然我不知道綾波在哪里，但不準去她面前胡說八道。”

“你看，你這不是聽懂我在說什么了嗎？”渚薰微笑：“你不希望‘你的綾波’被他人影響，而我，也一樣。”

“你也——”碇真嗣眉頭一皺，準備說什么之前又頓住，“不，不對，你不喜歡綾波。”

“當然不，”渚薰聳聳肩：“鑒于你已經決定‘留下’，我可以讓你稍微見識一下‘世界的真實’。”

什么……意思？

碇真嗣疑惑地看著渚薰,只見他身形不動，只是抬腳輕輕一踏，腳下保護“地球”的“透明外殼”便如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水面般開始不斷起伏。

碇真嗣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但發現直到“水波”平靜下來，“地球”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而當他重新抬頭打算詢問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失聲。

原本，即使“地球”變得清晰之后，仍然從四面八方將這里籠罩著的奇異黑霧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將目力所及的所有“天空”都鋪滿的“地球”。

它們彼此之間的大陸和海洋輪廓,水體和陸地顏色,地軸傾角和整體大小，全都各不相同，有的同碇真嗣印象中完全一致,有的則差別巨大,更有甚者，完全是一副徹底崩毀后破碎不堪的行星殘骸。

在吸收了其他世界線的人格之后,碇真嗣的眼界已經遠超從前，他能輕易地判斷出,那些地球之間的差距絕不僅僅是因為特定事件是否發生而造成的“世界線”不同，它們的自然規律、空間法則,時間流向、邏輯運行，乃至組成萬事萬物的基本粒子，彼此間都差異巨大，至于有沒有深刻的，連他都不知道的概念上的差距，更是不得而知。

碇真嗣下意識地向它們伸出手，但動作在半途就被自己主動打斷。

既然已經決定“留下”，就不該再試圖接觸“旅途”上的風景了，不是嗎？

所以，“欠他一次”，“一筆勾銷”原來是這個意思？

“‘單體宇宙’和‘多元宇宙’，”渚薰說道：“如果你想知道你錯過了什么的話。”

“……再向上，還有嗎？”碇真嗣沉默片刻，然后問道。

“‘全能宇宙’，”渚薰看著他的苗青：“雖然每層之間無法用大小來比較，但硬要說的話……‘玻璃彈珠’和‘太陽’吧。”

“呵，”碇真嗣略微勾起嘴角：“普通人可沒辦法把‘太陽’握在手心，裝進口袋。”

“很好的想法，”渚薰說道：“那么，是時候向你展示一下，你手里的這顆‘玻璃彈珠’是如何‘制造’出來的了。”

灰發紅眸的少年仰頭看天，抬手輕揮，那些遮蔽了天穹的“地球”便隨之散開，顯露出一個陸地輪廓同腳下這顆幾乎完全一致的“地球”來。

下個瞬間，它驟然“墜落”了下來。

一顆星球迎面砸下，即使碇真嗣明知那只是一種視覺表現，仍然心悸不已，只能轉頭去看渚薰。

“歡迎參觀——‘命運石之門’！”渚薰對他露出一個微笑：“ElPsyCongroo！”

那是什么怪話？

“唔！”

或許過了幾分鐘，又或許是幾小時，碇真嗣眼前的景色重新變回了巨大的地球和它透明的外殼，幾乎同時，洶涌而來的劇烈頭痛讓他下意識地雙手抱住了腦袋。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各式各樣的“地球”布滿天空的景色已經消失，重新被濃郁的黑霧所籠罩。

“你現在是‘單體宇宙’以上，‘多元宇宙’未滿，看久了會出事，”渚薰不知什么時候變出了塊大石頭，正坐在上面仰頭望天：“我暫時幫你屏蔽了。”

“謝謝你，鳳凰院兇真。”碇真嗣說道。

“不客氣，岡部倫太郎。”渚薰回答。

“真由理，綾波……這好像很難聯系起來……”碇真嗣捏著額頭。

“除了死過太多次這一點之外，還因為‘她’笑的話就會變成表情包。”渚薰回答。

“牧瀨紅莉棲和明日香還算像，但……”碇真嗣皺眉。

“主要原因是都被奇怪的球體吸進去過。”渚薰答道。

“漆原琉華和霧島真名是不是有點離譜？”

“因為打工戰士混進去了。”

“橋田至和鈴原東二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你不覺得他們的聲線很像嗎？”

“但其他還有很多人沒有對應……”

“我還以為你已經看明白了，‘多元宇宙’可以用非常荒謬的理由輕易干涉‘單體宇宙’，而不是相反，如果你實在想要解惑，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涼宮春日的憂郁’。”

“不，算了，我現在感覺自己的頭要爆炸了。”

碇真嗣按著額頭，將自己在“命運石之門”里看到的東西和已知的情報，以及渚薰告訴自己的東西進行了總結。

那些自己在“幻境”看到的“冰霜流星”墜落，并將整個地球冰封之前，世界上是存在人類文明的，只不過被他們自己玩崩了。

那個故事發生的地點同樣在日本，但卻是在碇真嗣完全沒聽過的，一個叫秋葉原的地方，它的基本邏輯是——用配烤箱的電話向過去的手機發送短信，達成跳轉世界線的目的。

在這個“史前”世界，自己叫做岡部倫太郎，但起了個“鳳凰院兇真”的中二綽號，是個……嗯，瘋狂科學家。

世界的崩塌正是從他嘗試發送時間短信改變世界開始。

故事的細節不必贅述，而最終的結果是，“鳳凰院兇真”這個連人格都算不上的假名，在一次次跳轉世界線中獲得了超脫世界的能力并成功離開。

之后，不知是不是他離開引起了注意的原因，多元宇宙中類似于“生命之織縷”的東西發現了這個世界，并投下“冰霜流星”將它完全凍結。

再然后，就是“黃金樹·夏娃”降臨，第一次沖擊，重啟世界。

原本來說，包括自己在內的“史前人類”是不可能重新擁有意識的，但好巧不巧，黃金樹在被“恐懼大王”斬斷第二次沖擊過后，恢復的生存本能自行發動了第三次沖擊，將全人類的意識吸入了樹干，而在夏娃用LCL將人類重新塑型的過程中，“史前人類”們“復蘇”了。

但，“命運石之門”的故事已經過去了太久，夏娃也不可能知道相關的細節，所以，就像水往低處流的規律那樣，“多元宇宙”不可避免地對這個“單體宇宙”產生了影響，令它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最后，就是已經達到了“多元宇宙級別”的“鳳凰院兇真”或者說“渚薰”，察覺到了這一點，特地返回“故鄉”來幫助“故人”的事了。

而他的目的，當然不是什么衣錦還鄉，飲水思源，他只是不希望“碇真嗣”、“綾波”和“諾亞”前往“多元宇宙”罷了。

就像他之前所說，“單體宇宙”會受到“多元宇宙”的干涉，而恰巧，這個世界的人和事同“渚薰”所在的“多元世界”異常相似。

他那邊，同樣有“綾波零”、“明日香”、“霧島真名”甚至“諾亞”。

從渚薰展示出的情況來看，“單體宇宙”和“多元宇宙”的同一個體相遇，高層次者能輕易“融合”或者說“吞噬”低層次者，這種行為在低層次者看來自然是消滅，但在高層次者看來，只是“回收”罷了。

實際上，被“回收”的低層次者的所有記憶和感情都儲存在高層次者那里，朋友還是朋友，親人還是親人，如果有特別關心的事情，高層次者是真的會當成自己的事一樣去辦，但因為層次不同，或許原本很難的事只是舉手之勞，某種意義上，這其實可以算是低層次者的“升華”。

那么，唯一會對這種情況不滿的，就只有對他/她抱有特殊感情的人了。

根本不用特別舉例，碇真嗣就理解了這點。

他喜歡的，是那個意外在NERV遇到，駕駛零號機，成立一個文學社，會推薦偵探小說，有一副奇怪的眼鏡，時不時被“資訊統合思念體”忽悠著說點怪話，能讀心還不承認，每次自己受傷都守在床頭，情人節往自己嘴里塞巧克力，同步率100的綾波零，而不是不知統治了多少宇宙，非常強大，雖然有著同樣的容貌和記憶，但對自己來說絕對是個陌生人的“綾波零”。

按渚薰的說法，他倒不在意“他的綾波”吸收“低層次的綾波”，可如果這個綾波有喜歡的人，就不行，他不是不能干脆把碇真嗣也吸收了來繼承這份感情，但怎么想都有點怪怪的，于是謀劃著讓兩邊都不進行吸收，而保留碇真嗣的世界，就是關鍵。

碇真嗣和渚薰走在一條完全由黑霧籠罩的“路”上，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渚薰卻完全沒有遲疑，碇真嗣緊緊跟在他身后，一路跟他說些有的沒的。

“你把你家的綾波帶回去之后，就別讓她出來了，我怕認錯人尷尬。”

“呵，我猜你認錯了不止一次吧？”

“那不重要。”

“我不用猜就知道，她去找‘更強的自己’應該是想請她幫忙解決‘生命之蜘蛛’以及其他破玩意以破除輪回循環，我把她叫回去了，你總得幫這個忙吧。”

“舉手之勞，順便是‘生命之織縷’”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有不少事在瞞著我，還有一些是在忽悠，但只要能找回綾波，我可以裝作沒發現。”

“多元宇宙的事，聽多了沒好處，我只不過把某些你難以理解的概念和不適合知道的知識換成你更熟悉的說法罷了。”

“如果，如果我們回去之后力量得到突破，不得不再次來到‘多元宇宙’會怎樣？”

“你想多了，不過如果真的有這種事的話……最好換個造型。”

“你們多元宇宙的人一萬年都不換衣服和發型是嗎？”

“平均五萬年換一次。”

“這句就是忽悠吧？”

“你猜？”

碇真嗣正準備回上一句“你猜我猜不猜”，忽然感覺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個踉蹌，然后眼前豁然開朗。

“‘山水樂城小區’？”碇真嗣看看面前的小區地圖，又看看周圍怎么看都是普通城市社區的環境以及悠閑的行人。

該說幸虧自己沒有穿著駕駛服出來嗎？那樣一定會被當怪人吧？

便在這時，有細微的談論聲順風傳來：

“哎，你看到了嗎，剛剛過去的那個‘綾波’的Coser可真專業。”

“但我怎么感覺她有點眼熟，她怎么長得那么像‘小零’啊？不是她開始玩這個了吧？”

“應該不會。”

“我之前還見那姑娘正在人工湖邊幫著清水草呢，肯定不是。”

“算了算了，別人家的事少管。”

綾波穿著駕駛服就跑出來？！

碇真嗣飛快地在地圖上確定了人工湖的位置，拔腿就往那邊跑。

……呃？

不知為何，明明周圍的環境無比正常，但他動起來就像戴著幾十斤的鐐銬，呼吸也異常艱難，明明想要全力沖刺，但做出來的動作就像飯后慢跑，甚至還有其他同樣慢跑的人對他點頭示意。

……這就是高層次的世界嗎？

最終，碇真嗣在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旁見到了綾波零，她確實穿著那套純白的駕駛服，一路仿佛散步般朝人工湖湖邊走去，完全無視周圍的路人對她行的注目禮。

這是差別待遇！

碇真嗣急的一頭汗，仍然只能繼續努力“慢跑”著追上去。

隨著距離接近，他終于看清湖邊發生了什么事：

一頭體型龐大“第四使徒”正漂在人工湖湖面，時不時抽搐一下。

至于湖邊，除了普通的小區居民之外，還有不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身穿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在圍觀，而綾波零一身駕駛服，竟然完美融入了這群人的氛圍，徑直走進去都沒有人表示質疑。

但那不是重點，重點在于綾波走去的方向。

那里正站著一個身穿高腰牛仔褲和白T恤，把淡藍外衣系在腰間的少女，她的容貌完全就是綾波年長了五六歲的模樣——把頭發染成黑色，又戴上黑色美瞳的話，此時正揪著一個手上抱著滑板的少年的耳朵在訓斥。

原來高層次的綾波是這樣的嗎？還以為會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視眾生呢？如果是這樣的綾波，似乎也……

當然不行！她可不會喜歡我！

此時，身穿駕駛服的綾波零已經走到那少女的面前，而那名少女也發現了她，隨手把少年丟開一邊，面帶好奇地上下打量。

綾波似乎說了什么，向她伸出手去，而少女似乎不太理解，但同樣伸手試圖同她相握。

不！不行！

不是綾波的綾波不是我要的綾波！

這瞬間，似乎有沒憋住笑的細微聲音響起，原本就在竭力加速的碇真嗣忽然感到身上一松，速度驟然增加的同時，從其他人格那里順來的武裝能力也同步激活。

其結果就是，突然出現的初號機一把將綾波零從少女面前抓走。

同時，碇真嗣的咆哮響徹了人工湖畔：

“綾波是我的！”

伸手握了個空的少女歪頭看了看初號機，然后翻手摸出一只手機舉起。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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