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9、生化危機(一)

——■國■■市——

——■■■路■號，■■■■體育館——

“小晶我們先走咯”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

兩名穿著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回家的漂亮衣服的女生提著小包從另外一名手里提著水桶和拖把，身穿藍白校服的女生身邊經過，隨意地揮招呼，但那邀請怎么看怎么不真誠。

“不，我馬上就弄完了，這個場館明天■■■■還要用。”手上提著捅，被稱作“小晶”的女生搖搖頭。

她身量不高，留著略微發黃的齊耳碎發，皮膚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臉型稍圓，五官較為普通，屬于丟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種，更不用說在帥哥美女扎堆的■■■■了。

“志愿者不用那么認真啦，隨便掃掃就行，反正那些外國人又看不出來，明天來回一踩又臟了。”

“不過小晶就是這點好啦，辦事認真可靠，‘老板’沒事就夸她不是嗎？”

“那你繼續忙，我們明天再見”

其中一名女生說著說著似乎要順口把類似諷刺的話講出口，被另一名女生拉了一下才后知后覺的住口，聽另一個女生又客套兩句后，和她一同離開了。

“……”小晶目送她們離開，沉默了片刻，提著水桶向衛生器材室走去。

她的名字是金晶，今年二十二歲，是■■■■大二的學生，這么晚還不回宿舍的原因，便是在做她們所說的“志愿者”。

世界■■■■■自■月■日起在■■市舉行，為了避免浪費，大部分賽程都會租用各高校的體育場館舉行，而出于安全考慮，原本外包給清潔公司的工作將轉由校工來進行，但校工的數量卻不太夠，于是不知哪個校領導靈光一閃，決定讓學生們以“志愿者”的方式參與場館維護，當然，會給與一些“社會實踐”的學分。

金晶不是學渣，但也不是學霸，成績和外貌一樣普通，對有些科目能不能通過沒有太大的把握，于是主動報名參與這個穩拿學分的“社會實踐”，然后發現，自己好像是唯一一個主動報名的，其他的同學都在等昵稱為“老板”的班主任強制安排。

這就是她那和外貌一樣普通的人際關系的問題——根本沒人來告訴她大家都決定不主動報名這件事，她雖然在整個大一都在努力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但效果不佳，畢竟外貌、成績、能力總得有一樣突出才會有人關注和來往，具體來說，一些合作的課題，不會有人主動找她，但被分配到一起也不會有不愉快。

這就涉及到她的“能力”了，一般而言，無論是組織力強，執行力強，還是創造力強，基本都屬于只要有機會就能一飛沖天的，但金晶不同，硬要總結的話，她是“持久力強”，即，任何日常類的事情交給她辦，就絕對不會“斷簽”，無論這件事有多么無聊，就仿佛她腦子里有一個鬧鐘，每天定時提醒什么時候該做什么，哪些事做了，哪些事還沒有做。

這種能力第一次展現在人前還是在小學時，當時二年級的班主任老師讓小朋友們寫日記，每周上交給她看一次，當時就不斷有小朋友忘記，而三四年級換了班主任之后，因為新班主任不知道，也沒人提，就完全沒有小朋友寫了，而到了五年級，班主任不知為何又換了回來，并重新布置下“寫日記”的作業，當金晶把積攢了三年的十幾本日記交上去時，那位總是一臉慈祥，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老太太頭一次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由于這種“能力”，金晶在小學和初中的時候完全是“別人家的孩子”，各種獎狀鋪了一墻，總會被媽媽拿來炫耀。

很顯然，這個階段學習的知識完全是打基礎，幾乎沒有自由發揮的部分，只要不貪玩，愿意記，穩定雙百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但……升到高中之后，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了，數學、物理、化學這種必須“自己發揮”的科目，對金晶來說無比棘手，她記得住那些公式和定理，比較明顯的題目也能套進去，但那些存心考驗學生們創造力和邏輯思維能力的大題，直接把她給弄暈了，這么一來，外在表現就是她的學習成績開始穩步下降。

這個階段的金晶，已經能基本判斷出自己的極限，那就是“死記硬背”的沒問題，“靈活運用”的一定歇菜，應該考慮報考文科。

但父母并不同意，那時不知哪來的論調，認為理科比文科有前途，而金晶作為他們這么多年來的驕傲，自然要去報理科，理科成績不好，那就報補習班或者多做題嘛。

這個決定，讓金晶對黃岡深惡痛絕，決定絕對不踏足那個地方一步。

不過，題海戰術的效果還是有的，其他人是從題海中學習解題思路，而她則是對題型死記硬背，畢竟對同樣的定理和公式，出題的方向只有那么多。

這方面的外在表現，就是模擬考試的成績一次比一次高，父母很高興，他們的聰明女兒又回來了，但只有金晶自己知道，對她來說，每次做題都是和出題老師的一次擂臺決斗，她必須觀察出題老師腳步的移動，肩膀的晃動，目光注視的位置，以及發力時那瞬間繃緊的肌肉，要么把出題老師KO，要么自己被KO，沒有第二種可能。

最終，她在高考這個擂臺上，小勝了高考出題老師一局，順利考上了■■■■的■■系。

然后，她就陷入了迷茫，因為父母在她考上大學之后，便完全放棄了對她的“安排”，仿佛他們的使命就是將她送上高考這個戰場，至于之后的事，就完全不管了，假期回家時，他們也不再問關于成績的事，開始念叨她以后要找個什么樣的工作，和什么樣的人結婚。

所以說……在他們的心里，考上大學就等于結束了學生時代，得準備踏入社會了，而當了十幾年乖女兒和好學生，幾乎沒和男生交過朋友的自己，要在四年大學畢業后立刻和人結婚，不然他們的面子掛不住。

好像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叮囑不要早戀的也是你們吧？區區四年……大學是這么恐怖的地方嗎？

雖然無法理解這種轉變，金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用不太合適的比喻來說，就像一匹馬從小戴著的籠頭被摘掉，然后告訴它，可以隨便跑，這匹馬迷茫一陣子之后，估計還得回到它從小跑熟的道路上去。

而對金晶來說，“從小跑熟的路”就是學習，雖然大學的一些科目中包含“自由發揮”的部分更多，死記硬背幾乎沒有什么作用，但至少有一些“有作用”的科目，其結果就是，她作為一個“偏科嚴重”的學生，不得不報名志愿者以獲得那幾個學分。

作為■■■的志愿者，自然不是打掃衛生那么簡單，對相關設備的檢查，物資儲備的確認，以及投訴的處理和現場秩序的維護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金晶很難理解，這種按部就班，所有事情都可以明明白白地按預設程序完成的事情為什么會被同學們逃避，除了躲不過的那些之外基本是能逃就逃，出于照顧同學的想法，當和她同組的志愿者溜號時，她就會主動替她們把活做完。

一開始那些女生還有些感激，一直不見起色的同學關系也有逐漸向朋友靠攏的傾向，但自從班主任悄悄跑來視察了一次工作，并嚴厲批評了那些溜號者之后，事情就變得不對了起來。

外人對她的評價從“認真負責”，“勤勞可靠”變成了“心思深沉”、“喜歡表現”。

……每天認真完成工作就是喜歡表現？誰能猜到班主任會突然跑來探班啊？

由于難以理解這種邏輯，金晶對人際關系再次陷入凍結狀態沒有太多的想法，當然也不會因為這些評價就放棄自己一直以來的行事原則，只是繼續勤勤懇懇地完成“志愿者”的職責。

或許……等■■■結束，重新回到學習狀態之后，自己這個始終在中游晃蕩的普通人就不會引起那么多注意了吧。

金晶一邊思索，一邊就著設備間的水龍頭將拖把浸濕，涮了涮之后再踩著衛生車把它擰干。

唔……確實難以理解，她看著掛有其他志愿者編號的臟拖把思考，今天清洗之后，明天只要涮一涮就能直接用，而不必在早上大家都槍水龍頭的時候去扎堆，這種事情很難理解嗎？不把今天的工作留到明天完成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然，她也不是什么傻乎乎的小姑娘，確保■■■■體育館的志愿者工作完成就夠了，沒有必要連其他志愿者的工具也幫他們收拾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那么，確認一下所有的設備都已經關閉就可以走了。”金晶洗洗手擦干，從旁邊的志愿者儲物柜取出自己的情天小豬包包，準備最后巡視一遍所有由她這組志愿者負責的區域。

基本上，只有■■■，■■■■室和■■■間需要特別關注一下，這些地方的電源如果一晚上不關可能會出問題，至于其他，比如設備間的燈，即使放著不管一晚上也沒什么問題。

看，我也是很會偷懶的嘛，金晶自嘲地笑了下，然后關掉了設備間的燈。

當金晶來到位于十三樓的■■■■室時，不是很意外地發現這里的燈還亮著

這里設備的關閉有一系列較為麻煩的流程，直接拉閘是關不掉的，還可能會導致其使用備用電源運行一晚上導致備用電源電力耗盡，于是就有“機靈”的同學選擇直接不關，而成為志愿者后被特意強調了幾次這個設備必須關的金晶自然不會那么做。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室此時竟然有人，機房里面正有語速很快的，不知是什么語言的聲音傳出。

國人初學外語的通病，只要外國人說話時變調或者變速，再蹦出來一兩個縮略詞和俚語，整句話就別想再聽懂了。

“先生們，泥們是漏了甚么東西馬？”金晶推開門，用略顯蹩腳的■語問道。

此刻正在里面的是兩名■國運動員，或者說，是穿著運動員服裝的■國人，他們正對著■■■■設備指手畫腳。

金晶不確定有沒有在賽場上見過他們，但如果他們獲得過獎牌，確實可能到過這里，但應該不至于把隨身物品落下吧。

“奧，沃們命天就要回國老，妹有機會債來這里，打算揍自前來堪一看。”這兩名■國運動員的■語竟然比金晶還爛。

或許是方言吧……金晶眨眨眼，看向他們手上拿著的單反：“需要我幫忙照個像嗎？”

“哦，不必勒，沃們正準備走，”運動員將相機向后藏了藏：“祝你好運，志愿者小姐。”

“……請便？”

金晶有些莫名地看著這兩個■國運動員以一種近乎逃難的速度跑掉。

或許對他們來說，偷偷跑來■■■■室照相是違反紀律的？

她思考了一下，不得要領，于是走向大廳的隔間去關閉■■■■設備。

嘣，嘣，嘣，嘣。

巨大設備上的紅色指示燈逐個熄滅，內里的轟鳴也漸漸消失。

也不知道這種直接關電源卻關不掉的設備的原理是什么，但想必不是自己的專業需要考慮的范圍。

“嗯……已經九點多了，現在回去的話，順便帶份夜宵給那兩個吃貨好了，”金晶關閉設備并離開■■■■室之后，一邊向體育館外走一邊自言自語：“不過宿管阿姨又要嘮叨了，好像不管我們吃什么都會瞬間長成胖子一樣——咳咳！”

喉嚨里突如其來的異物感讓金晶下意識地彎腰咳嗽了一陣子。

“呼啊……咦？”

當金晶重新直起腰時，發現面前通向體育館之外的大門被一片灰白色的濃霧所替代，在她來得及思考那是什么東西之前，濃霧中猛然涌出了一大片漆黑的，像是灰燼一般的東西，將她的視野完全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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