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金殿文元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金殿文元
當年周永清和王光祖為蘇油推薦,一個去了汴京給上四軍傳授陣法,一個去了西軍隨王中正征戰青唐。
各自得了功勛,蘇油以二人熟悉河北,請趙頊命他們一人鎮守霸州,一人鎮守廣信軍,都成了獨擋一面的將才。
蘇油不想過于刺激遼人,因此在河北暫時沒有部署新軍,正好兩人都是舊式將領,周永清認為自己的陣法,配合廂車與鶴脛弩,防守住三處關要沒有問題。
竇舜卿抖了抖手里的絹鈔:“什么時候不給遼人送這個勞什子,大宋才算有了顏面!小小口角爭勝,就值得你們如此得意?!”
薛通頓時表示不服:“竇公不知,絹鈔里邊大有門道,這個我就要和竇公好好說道說道了……”
二月,辛未,以陜西轉運興旺,經濟體量大增,蘇油奏請趙頊,置秦州鑄錢監,擴皇宋銀行陜西分行錢本。
詔從之。
己卯,孫固上奏,為移民荊湖做準備,請分東南團結諸路為十三將,其中荊湖北路兩將,以吳逵為第一將,往夔州迎接蜀中移民。
三月,癸卯,升蔡卞給事中、同知諫院、侍御,命主持禮部試。
受命當日,蔡卞就住進了試院。
同日,升邵伯溫翰林學士,編修國史。
甲辰,以端明殿學士蘇頌參知政事。
三月十九日乙巳,禮部試前一晚,蔡卞正在與幾位監考的官員飲酒會詩,突然一位中官闖入,手持圣旨:“學士,陛下有旨。”
蔡卞趕緊將中官請入內室,接了旨意。
待到中官離去,幾位監考官才湊了過來:“學士,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蔡卞對著皇宮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英睿,此次策題,由他親草。”
幾位都是大驚:“可知是何題目?”
蔡卞看了幾位試官一眼:“呵呵,我也不知道,等明日大家一同揭裱時同觀吧……這一科士子可有福了,是陛下親自從舉人命題考上來的,真真的天子門生啊!”
副主考劉玢不由得興致大起:“要不我們各擬幾道?待到明日揭卷,擬中者辦一場東道?”
眾人都是叫好,這下會詩的興致都沒有了,各自抓耳撓腮地思索起題目來。
不說試官們在考場中苦中作樂,次日清晨,通往三司試院的兩邊道路上,無數讀書人提著考籃,開始等待入場。
因為起得早,考生們基本都沒怎么吃飯,不少小販推著賣食物的小推車,在兩邊巷子口擺開了攤子叫賣起來。
又買煎餅的,有賣炊餅的,有賣湯餅的……叫賣之聲此起彼伏,頗為熱鬧。
這時,就見兩個小孩也推著一個小車過來,將車上的白布揭開,熱氣直冒,扯著脆生生的小嗓門喊:“金殿文元——又香又甜的金殿文元——五十文一枚嘍——”
這價格有點嚇人,汴京城里的早餐,十五文就能吃得很舒坦了。
不過金殿文元四個字在這里也實在是誘人,便有那不差錢的士子遣仆人過來:“小孩,這金殿文元是什么個說頭——呵!真香!”
一個小孩拿著一個竹棍在大缸里一攪,絞出一個黑白花紋的糯米粉團來:“喏,這個就叫文元。”
另一個小孩取過一個紙盒,往里邊撒了些桂花干黃豆粉白砂糖:“金色豆粉,墊上文元,就叫金殿文元。文元如滿月,加上桂花,喻意蟾宮折桂,各位哥哥吃了這個,保管金殿中文元,蟾宮折丹桂!”
仆人也是機靈的,趕緊掏錢買了一個,屁顛屁顛地捧到自家少爺跟前:“少爺少爺,這孩子賣的東西有說道,意頭賊喜慶,我趕緊買了一個送少爺,送少爺此去魚躍龍門,蟾宮折桂!”
這玩意兒其實就是黑白糯米糍粑,但是架不住意頭到了,士子們反正都要買早飯,那買別的就不如買這個,紛紛掏錢,一時間倆孩子的小車前就圍滿了人。
可把倆小孩給忙壞了,等到東西賣完,好些沒買到的還捶胸頓足不讓走,不行怎么都得在缸壁上再給我刮一個下來,金殿文元怎么能沒有我的份?
大點的那個小孩眼珠子一轉,喊道:“賣完了賣完了,要不各位哥哥三年后再來?到時候我們兄弟多做一些,包管人人有份!”
此話一出,周圍人群頓時散去。
小破孩口無遮攔,三年后再來,意思就是這一科老子沒指望了,切!
倆小孩這才推著小車跑了。
轉過小巷,小的那個轉頭看著巷子里邊往試院走的讀書人們:“扁罐,國公說五十文一個丸子一文錢不帶少,竟然真的這么好賣!我們這是賣了多少錢?”
扁罐推著小車:“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錢,反正很多很多,爹爹說讀書人最矯情,他們的錢最好賺了!”
王彥弼扭頭回來幫著扁罐推車:“就怕我娘知道了要罵我……”
扁罐不以為然:“爹爹說過,手自衣食不丟人,這是用自己的勤勞智慧,換來的生活保障。”
“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給百姓們做貢獻,只從百姓們身上索取的米蟲才丟人!”
王彥弼有扁罐撐腰膽子就壯了:“對,那就是夫子說的碩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扁罐也加入進來:“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兩個小屁孩,一邊高聲念著《詩經》,一邊推著小車去了。
清晨,趙頊出了內宮,來到偏殿,開始準備辦公。
皇城司鄭穆上前:“陛下,這是今天的報紙。”
報紙好多份,汴京時報、汴京商報、兩浙潮報、還有……水西漫畫。
趙頊一邊翻閱,一邊隨口問道:“今日是禮部試,皇城司要周勤一些。每次試禮部,都有那粗心大意的士子,忘記帶錄籍,紙筆的。皇城司要留意這方面,能幫的幫一下,不要因為這些瑣事耽誤了讀書人的大業。”
鄭穆點頭:“是。”
趙頊問道:“除了報紙上這些,京中可還有什么事兒沒有?”
鄭穆說道:“倒是沒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兒,不過,今日早上三司試院外頭,大槐樹街賣早點的人里,有涪國公家蘇軼和舒國大家的王宣尉。”
扁罐沒有官身,不過王彥弼因為陽燧之功,被趙頊賞了個正八品宣節校尉。
這倆娃一向同進同出,趙頊也不在意,翻看著報紙:“嗯,讓孩子早日體驗一下科場的氣氛也是好的。涪國公堅謝恩蔭,以后定是要扁罐走科舉得官的路子。他們蘇家是書香門第,國公看似溫和,其實在這方面,自傲得緊。”
鄭穆小心地說道:“要僅是如此,也不值當辱官家圣聽。就是兩位小少爺……不是看舉子進場,而是……賣吃的……”
“什么?”趙頊訝異地放下報紙:“扁罐和彥弼,學小商小販趕早給士子們賣吃的?”
鄭穆送上一個盒子:“兩位少爺賣的這個……說是叫金殿文元,那生意……好著呢……”
趙頊拿起盒子,端詳了里邊的糍粑團子半天,哭笑不得地道:“跑不了蘇明潤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
說完將盒子放下:“一個當朝一品國公家的公子,一個是我的親侄兒,當街叫賣糯米粉團,傳出去豈不是失了我大宋的體面?成何體統!”
鄭穆將身子躬得更低:“是,王宣尉也是如此說,害怕舒國大家責罰,不過蘇小公子卻另有一說……”
接著將倆孩子賣完糍粑后的談話復述了一遍。
趙頊聽完,又將那團子拉到身前端詳了好一陣,感慨道:“言傳,身體,力行。這是當年玻璃江濱的就立下的家風,涪國公教育晚輩的方法,令人欽佩啊……”
說完想到一個問題:“對了,倆孩子賣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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