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廚 第五百一十九章 河害
第五百一十九章河害
蘇油趕緊擺手:“言重了。要不請令郎進來,讓薇兒與他看看傷勢?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正是好強倔強的時候,跪在外邊進出人看到了,他面子怕是下不來。”
孫薛氏說道:“且讓他跪著。探花郎,縣君,未亡人有個不情之請……”
蘇油說道:“郡君但說無妨。”
孫薛氏說道:“我家小子經過這次事后,性子有些變了,只在屋內發呆,以往那些狐朋狗黨來喚,也只作沒聽見。”
“聽聞朝庭正收錄烈士子弟入禁軍,我就想著與其讓他在外闖禍,不如子承父業,吃他爹那碗飯。”
蘇油說道:“郡君可要想好,入了軍中,以后也會上戰場,刀劍無眼,那真是拿命在搏前程。”
孫薛氏說道:“我們本就是窮苦出身,是他爹一刀一槍一條命,換來的現在家中這份誥命。他下面尚有一幼弟,五位從弟,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朝廷的撫恤,拉扯么多半大小子……”
石薇有些聽不下去了,眼巴巴地看著蘇油。
蘇油嘆氣:“令郎如今手上有傷,直接投軍那別人也不回收的,我看要不這樣,如今我也是朝中三品,出入少個陪伴,不如就收令郎在身邊,一是養傷,二是等候機會。跟在我身邊,也有朝廷一份俸祿的。”
“政事堂今日已經決定,讓我與司馬學士按察河務,明后日便即要啟程,要是郡君沒有意見,那就讓令郎趕緊回去準備,我們隨時出發。”
孫薛氏站起身來,又是一拜:“多謝探花郎,多謝縣君。”
蘇油連忙還禮:“不當此禮,都是看在節度留后的面上。”
孫薛氏說道:“那這便喚他進來,拜見探花郎。”
不一會兒,小子進來了,捧著手低著頭,一聲不吭。
孫薛氏罵道:“你這混賬,還不趕快拜見探花和縣君,從今后就老老實實跟在探花身邊,做個親隨。”
蘇油說道:“親隨說不上,算是同伴吧,看樣子你也十四五了,可有表字了?”
孫薛氏說道:“小兒今年十四,叫孫能,表字干臣。”
蘇油點頭:“名字取得好,知道周處的故事嗎?”
小子抬頭,一臉的懵逼。
蘇油說道:“周處乃西晉大臣,東吳鄱陽太守周魴之子。”
“少時兇強俠氣,橫行郡中,膂力過人,好縱馬,踐踏田稼,為鄉里所患。”
“他家鄉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哀邅跡虎,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以周處尤劇。”
“于是有人游說周處殺虎斬蛟,其實是希望三橫唯馀其一。”
“周處先殺猛虎,再擊蛟龍。蛟或浮或沒,行數十里,處與之俱。”
“經三日三夜,鄉里皆謂已死,更相慶賀。”
“而周處卻到底沒死,竟殺蛟而出。聽見里人相慶,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
“于是他去了吳地,尋找當時的兩位賢士陸機和陸云,不過哥哥陸機不在,只見到了弟弟陸云。”
“周處具以情告,說道:‘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擔心終無所成。’”
“陸云回答:‘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
“周處于是改勵,終為忠臣孝子,功業勝過父親。”
孫能剛要說話,蘇油卻舉手制止:“故事很打動人是吧?所以容易令人一時激動,熱血上頭。”
“你父親血戰疆場,為國盡忠,將他的才能,用到了應該用到的地方。滿朝文武,盡皆欽佩敬仰。”
“我不要你現在回答,回答了我也不聽不信。”
“你回去冷靜冷靜,然后自己好好思索一天——你,將來想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了成為那樣的人,從現在起,準備為之做出那些努力?”
“想通了,想好了,心里沒有任何疙瘩了,再來將答案告訴我。我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會盡力幫你。”
“現在讓縣君給你檢查傷勢,包扎完后,便隨你母親回去吧。”
當晚,蘇頌和陳昭明蘇小妹一起前來拜訪。
進門蘇頌就是一通埋怨:“明潤你怎么能出這個頭?我調閱了近年來的河工記錄,黃河如今差不多兩年多便要來一次潰壩決口,這么燙手的差事怎么能主動請纓?”
蘇明潤躬身施禮,然后很冷靜地問蘇頌:“族兄,那你說,除我之外,朝中還有更適合考察河務的人選嗎?”
蘇頌嘆了口氣:“就知道你會那這個來堵我的嘴,也罷,為國不惜此身,我蘇家也出了范文正那樣的人物,族兄也為你驕傲。”
說是驕傲,語氣和神情,半分驕傲的意思都沒有。
幾人進室內坐下,蘇頌才說道:“明潤對黃河變遷熟悉嗎?”
蘇油搖頭:“我只知道河害來自水中的泥沙。黃河流經涇渭高原之后,因為當地土質皆是黃土,因此當河到了長安洛陽一帶,河中已經一碗水三分泥。”
“因為流速關系,這些泥沙不會淤積到河底,所以他的中游是相對安全的。”
“但是當它經過開封,到達河北后,由于地勢低平,因此流速緩慢下來,這意味著泥沙也沉積下來。”
“隨著河床底的泥沙淤積越來越高,水位也不停的上漲。待到淤泥填平河床,河道不復存在,海量的黃河水只能另尋出海口,于是,災難就降臨了。”
“治本之策,是在陜西廣植植被,保護泥土,讓其攜帶的泥沙減少。”
“涇河便是如此,當其初出六盤山,河水清澈,甚至可以直接用來烹茶。”
“可進入渭州,由于渭州兩岸農耕發達,植被殆盡,因此開始攜裹巨量泥沙。”
“等到進入渭河入口,已經半水半泥,造成‘涇渭分明’的奇景。”
“前秦的涇渠,就是這個原因被堵塞的,我到了渭州后,在涇河上游重開渠源,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說完又嘆息:“陜西如今是重兵防駐之地,地方人力,全力耕作供給大軍尚且不敷,柴薪營寨,各種器械,都需要大量樹木。現在說什么植樹造林,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倒是大蘇,又在鳳翔搞了不少松林。”
蘇頌點頭:“有道理,不過河害問題不光是我朝突出,在歷代也是非常嚴重的。”
“秦之先,河工便是朝廷重要職務,共工,大禹、河伯、夸父,這些都是上古治水的大賢。”
“有周一代于今,黃河大堤屢潰屢修,屢修屢潰,基本上就是兩年一決口,百年一改道。”
“東漢初年,經過經年的戰亂動蕩,沒有力量治河,導致黃河與汴河同時決口,整個北方化為洪澤。”
“一直到三十六年后,國力上升,漢明帝才任命樂浪人王景修河。”
“王景把治河的重點放在了黃河下游重要的支流汴河上。利用汴河從滎陽,即今鄭縣西北,引黃河水,經過東京,南京,至徐州入泗水,再入淮河,到千乘海口入海。”
陳昭明說道:“這段工程,長千余里,王景對汴渠進行了裁彎取直、疏浚淺灘、加固險段,整修好了下游河道。并在汴河與黃河交匯口,設立水閘,以控制黃河流入汴河的水量。”
蘇頌說道:“汴渠河口以下,每十里立一道水門,通過調控水門控制黃河流入汴河的水量,使汴河水量保持在平衡狀態,從而達到保護汴河的目的。而一旦遇到汛期,汴河就能夠分流大量的黃河水,從而保護黃河下游堤壩。”
蘇小妹補充道:“為了這次治水,漢明帝動用了數十萬民夫和軍隊,耗費了上百億銅錢。其動用的物資不計其數,中原地區的樹木砍伐一空。”
蘇廚 第五百一十九章 河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