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章1 遠方的信標

這個超級文明，如果直接描述為蟲群文明，那是片面。就如同表述人類文明為吞噬種群。

額，人類會把意場文明的物質形態看成落后的蟲群。而意場文明如果同樣片面，則會把人類背后整個生物體系，看成一種非常野蠻的、大魚吃小魚的暴力主宰體系。

雙方在進化最初的時候，策略就不同。意場文明在生物學分類最根部，就和人類這種物種分開了。

根據超遠距望遠鏡觀測，意場文明是一顆懸臂上黃矮星發源的文明。這顆恒星，代號為404。

當然，望遠鏡是觀測不到詳細信息的，光子在跨越數萬光年后根本無法傳達什么信息了。傳統照相技術需要望遠鏡對那個恒星上千年，才能曝光出準確的照片，嗯，實際上沒有物質膠卷材料可以撐得過數百年。人類只不過是將那邊射過來的光子統合起來，大致拼接出星球的情況。（至于數千年來收集的光子，按照大時盤的理論，極有可能都不是一條時間線的光子，精度僅僅只能判斷行星。）

回歸正題。

意場文明的恒星中有八大行星，其中第四行星和第五行星（最大氣態行星）間，存在一個未形成大行星的小行星帶。

意場文明處于恒星距離的第三近的大行星上，擁有一顆質量頗大的衛星。

鐘聲文明在破譯意場文明節點后，將那個行星系的信息解析出來。陸博雅為之一驚，似乎是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宙游呢，在看見那個行星伴隨的衛星上桂花樹般凹陷地貌時，覺得非常非常熟悉，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是見過的。

由于大質量衛星的環繞，使得這個文明擁有穩定的磁場。這是一個非常溫和的星球，嗯，至少在鐘聲文明的人類看來，沒有那么多災多難。

但是意場文明的物種，卻在其上經歷數次大滅絕。因為在意場文明看來，自身的母星處在的位置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要與自然進化出的氧氣菌種斗爭。

是的，意場文明是基于碳基還原性生態發展出的超級文明。

鐘聲文明在宇宙歷時代磁云星遇到的還原碳基生態，遠比意場文明的生態要穩定得多。但也許就是多災多難，讓404恒星上三號大行星出現了超級文明。

在其四十億年前，意場文明誕生的星球上，那還是永生世代，各種無需氧氣的菌依托星球內甲烷和火山硫化物進行生命代謝。沒有氧化現象，生命可以永遠不老不死。

這個紀元，是一切太初之始。但是接下來惡魔登場了，依托光合作用開始貪婪囤積有機物同時制造毒氣（氧氣）的菌種登場了。——為了財富（有機物），毀滅了所有物種的永生。

星球上大量二氧化碳被消耗，溫度驟降，最初大災難登場。原初生命們的族群從地表重新退回了深海，而后一退再退。

然而這時候，‘早期種’們出場了。

它們沒有大型生物的細胞外殼，只有蛋白質包裹的DNA，用人類的說法就是病毒。

這些早期種，成功地完成了對氧氣種的重大殺傷。簡單的厭氧大氣得以保存，并且進入了地殼中，完成了金屬絲的析出，這為電信訊號傳達締造了基礎。進而在后面的有氧時代，也通過陸地水體底部的厭氧環境，保持了生命形態。

從歷史縱向時區來看，它們和另一種進化可能就此分道揚鑣了。

而后經過漫長的演化。最終在八百七十萬年前，在整個星球金屬質神經網絡交錯的時候，意場文明誕生了。

這個文明在漫長的時間內是地域隔閡的，因為有些地區金屬絲密集，有些金屬絲不密集。這就在星球表面上分為了一個個意識體。

然而這時候，地表進化出了可以光合作用的昆蟲，在白天曬太陽，在夜晚活動。這就給了意場文明捕捉的機會，金屬絲植入了昆蟲，并且一些控制的信息也在數百萬年間植入了昆蟲中，然后就變成了控制蟲群的意識。再然后開始利用蟲群開采山脈礦產。

所以說，意場文明本體是一種意識體，蟲群只是其馴化的工具。

人類用族群概念來看待蟲群，代入“物種需求”理念試圖和蟲流，那是很荒謬的——這就如同擎天柱那群變形金剛來到地球看到車禍，總習慣性代入汽車老化，而沒考慮駕駛員會低頭看手機。

所以，不能把意場文明當成無藝術文化的蟲群。人類也不會在坦克炮管上寫美文，不會在飛機翅膀上考慮樂器設計、能在飛行時動聽音樂的結構。

意場文明早期的藝術文化全部記錄在巖石層中。這些早期意識，甚至會費盡心思在大理石中留下非常規整的紋路。當氣流流入時候，會發出獨特聲音的紋路，這樣的造物連綿三四平方公里的地層。——所以說，無論哪個文明總有一批想要建奇觀的家伙。

不過和人類文明最不同的一點在于。這個文明的戰爭思維，傾向于病毒式的感染，而不是吞噬。

他們發展到工業化（大規模析出金屬，制造太空飛船），也都沒有發生過相互之間摧毀尸體的現象。而僅僅只是在殲滅其抵抗力量后，金屬絲相互勾連，完成意識的浸染。

這一點從巖晶星上的情況就能看出來，意場文明沒有對人類政體進行殲滅，而是直接與最高意識體進行融合。至于普通人類，意場文明不理解，人類種族為什么要保留那么多不思考的個體。所以決定優化人類。

當然，宙游在巖晶星上強行終止了意場文明的計劃。

意場文明認為應當和宙游這位新生智慧解釋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

意場文明開始在芳明星附近的幾顆恒星降臨，試圖找到宙游。

鐘聲文明和辰合文明交換了信息。芳明星外，在宇宙空間中，一個力場構成的客廳突兀地出現。——剛好在芳明星和白鈦星雙方勢力的視角盲區。天體級智慧對次文明單方面的觀察，就如同人看玻璃箱中螞蟻一樣。

在座位上，身著鎧甲正裝的鏈星塵（辰合），對匹練飄帶的波增說道：“意場文明的情況很特殊，至少在四十萬年前就已經和我們接觸了。”

波增頓了頓，說道：“四十萬年前？”

鏈星塵指了母星方向，解釋道：“剛剛的我們，是同一顆恒星的我們，龍心文明似乎一直是在和意場打交道。（手指指了自己）我辰合，（又指了波增）你鐘聲，意場文明可能認為我們倆太年輕，似乎是想以后再見。而這次——很罕見。”

波增深呼一口氣，故作坦然道：“我們的那個小家伙，的確是很優秀了。”

鏈星塵看了看芳明星方向，目光中透露著一絲復雜。

對天體級智慧來說，芳明星上的宙游毫無疑問是非常美好的。宙游的道基成長的相當堅韌。直接頂著龍心、辰合、鐘聲文明留下的障礙，完成了重新扶正文明軌跡的成就。

鐘聲文明即將得到一個閃耀的且年輕的讓人咋舌的天體智慧。

鏈星塵緩緩道：“是的，他的確非常值得讓人關注，你們要保護好他。”

而在距離芳明星2.5個光年外，一個擁有三顆生態行星的恒星，已經出現了蠱蟲干涉的痕跡。

按照恒紀元生態星球數量，這里遠比芳明星要繁榮，所以也難怪意場文明在鎖定宙游位置的時候，先找到了這里。

三個星球的次文明上，都有了意場文明超時代科技干擾的跡象。

在四號軌道，這顆海洋面積達到了百分之九十的星球外層，隨著光矩的閃爍，六個個體在恒星的能量下打印出來。

鐘聲文明的降臨者出現，她們分別是搖光（輕鈞），司落（朝明），少御（塔視），天叢（趙），圣然（鋼巒），綺蕓（瀚海）。

其中搖光為巨行星級智慧，司落和少御是行星級別智慧，其他三位為矮行星級別智慧。從溯源上來看，都是那幾個姓氏，但是如果要追究其母系，或多或少都有些輕鈞的血統。

鐘聲文明現在通過技術確定，數萬年前輕鈞家族早期突然單性別化，是接受了云辰遺落的基因技術。根據輕鈞墓葬文獻記錄，當年輕鈞老祖是野心勃勃地想要成為血脈強勢的家族。——結果基因調試后，族人的后代的確變得優秀了，但是也都變成了絕戶美人。當時辰合文明已經準備走單性別道路，這種基因變革自然沒有問題，只是可憐了輕鈞家族，承受了這幾千年飽受非議的血脈。

話題回過來，當今波增為代表那一批天體級智慧，堅決不向單性別道路妥協，追溯歷史原因，也就是這個。

“槍焰血脈不能被輕鈞污染，更不能變成輕鈞……”“要帶把的……”“不能絕戶……”“好歹留個種……”

現在芳明宙游初長成。

波增在光橋中對那幫過早質疑自己的人匯報時，語氣中溢出了炫耀之意。

通俗翻譯一下：“我養的崽，能站著尿尿的那種，馬上就是鐵板釘釘的天體級智慧了，我讓他不和質疑老娘的傻子說話。”

這委實是將某些天體智慧懟得一言不發。

回到眼下這顆恒星。確定了三顆星球的情況，這六位天體級智慧開始分工用光粒調查各個大行星的情況。并且在光橋中和自己譜系的先達者交流。

其中探查第三號大行星的少女搖光，有一雙淺藍色的瞳孔，她目光凝重地將自己初步掃描的天澤星評為嚴重級。然后撥動面前的能量界面，開始與自己族系恒星級天體智慧進行溝通。

搖光聯系的恒星級天體智慧名為靈綴。就是波增嘴里那個“質疑老娘的傻子”之一。（鑄波增的乖張，是整個鐘聲文明內出了名的。）

搖光寧靜溫雅：“我已經到達地點，”——詳細的星空坐標圖在身邊出現。

靈綴：“有什么困難嗎？”

搖光好奇道：“這里人文墮化現象十分嚴重，我們要掩護的目標，在芳明星上真的沒事嗎？還有，什么時候，我們這時空區中多了個正在筑基的天體級別智慧？”

靈綴：“你負責好這里的工作就行了，至于那個人，是我一個對頭，嗯，一個同僚的弟子。”

——波增那種激進的培養方案，在鐘聲文明內屬于叛逆，在非恒星級智慧中屬于非公開信息。故搖光這幾位，尚不清楚芳明星上，那個正在筑基的天體智慧的性別。

搖光目光翻了翻，她對自己的這位姐姐性格傲嬌了解得很。——其實她自己有同樣的性格，畢竟兩位天體級智慧是七千年前從同一個主意志中分出來的。

半個小時后。

搖光優雅地坐在了在星球大氣層外層構建的力場王座上，點了點頭：“哦，好吧，那我先下去了，對了，最后確定一下，我們如果要介入這個星球，干擾可能會非常嚴重。”

靈綴：“允許你們挑選合適的名單，在該地區文明情況不可挽回時，作為文明再次重啟的種子。”

搖光頓了頓，有些艱難地問道：“這里的次文明會毀滅？”

靈綴：“在我們的標準下，如同毀滅。在干擾者眼里，可能是給予各個星球新生，我們雙方文化差異極大。”

這時候，其他幾位行星級天體智慧似乎也獲知了這里情況的嚴重性，紛紛相互對視，目光中透露著擔憂。——不到萬不得已，一個次文明是不會被放棄的。放棄一個次文明，意味著自己的文明模式，在應對某項災難時是失敗的。

與后方的通訊結束后。

在星光中。

搖光托著精致的下巴，眸中生電地抬起手，指向了下面這個湛藍的星球。與此同時，在她寶座前，三十米直徑的星球投影地圖徐徐攤開。

其她五位星辰麗影們，紛紛抬起手，托起手中的信息投影，將自己剛剛掃描獲得的信息呈上交互、共享。

其中司落和少御這兩位巨行星級智慧，認為：目前應當以挽救種族為最高任務。

她們拿出了，次文明內最保底的拯救模式，——序列晉升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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