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帝王之愛(二)

永隆帝看著她的眼睛很深沉，他用手摩挲著她的眼瞼，把眼淚一顆一顆的給她擦干凈。冷聲說：“阿靜啊，你到底還想說什么，不如一口氣都說完了吧！”

柳靜賢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讓它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臉頰上。他們相處的這些年，她就是這樣同他撒嬌的。能讓他的心軟一分，她便多了一分生存的機會。

“臣妾曾聽人說，若是把白礬置于水中，即便不是親生父子，血脈也能相融。若是把清油置于水中，即便是親生父子，血脈也不相融。

臣妾沒有別的想法，臣妾只是怕圣上被人蒙蔽。如若圣上因為誤會而處置了臣妾，臣妾死又有什么打緊的，只是臣妾怕圣上會后悔。

臣妾進宮這么多年，承蒙圣上厚愛。這份天大的恩情，臣妾從來不曾忘過。臣妾敬您、愛您……”

“夠了！”永隆帝打斷柳貴妃的滔滔不絕，倒不是他沒有耐心聽下去，而是怕過會兒有人來誤了事。

“你到現在還在跟朕演戲，你真當朕是傻的嗎？會一直被你蒙蔽？”

“您給臣妾一個機會，臣妾現在就把孩子抱過來，咱們重新提起這事情，這事是您的孩子，臣妾從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不會有錯的，我還往圣上給臣妾這個機會。”

柳貴妃已經感到了殺氣，她現在也慌亂了。她知道宗玄奕不會見死不救，她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她能從這個門走出去，永隆帝就沒有機會殺她了。

她現在什么都不想想，腦子里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里，必須離開。她先是求永隆帝，抓住他的衣角，不停的哭。就是希望能讓他動一些惻隱之心，這樣她就有生還的機會了。

可是這一次，永隆帝表現得很冷漠，任憑她怎么哭求，他均是不為所動。

很快就有兩個太監把孩子抓了過來，那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被兩個宮人壓制著，臉都嚇得變了顏色，不停的喊母妃。

柳貴妃一見到那個孩子就心慌了，畢竟是她生的孩子，雖然談不上有多喜歡，但也不可能不心疼。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永隆帝就已經走到了那個孩子身邊，他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柔聲道：

“在眾皇子之中，你算是聰明的。天姿好、人乖巧，模樣生得也俊。朕一向很喜歡你。

但是你知道嗎，朕特別不喜歡看到你這張臉，因為沒有一點和朕相像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你絲毫都不像朕，朕也不會讓人偷偷取了你的血，就不會發現你的身世。

你并不是皇室血脈，你的生父不過是個身份低賤的侍衛，就像螻蟻一樣，輕輕松松就被人絞殺了。”

那孩子年紀小，是一直養在宮中，見識過宮中的血腥的。柳貴妃不止一次的告訴他，要想在這深宮之中活下來，就一定要學會害人。反正你不害別人，別人也會來害你，所以不如做那個殺人者。

他平時不是膽小的，但是這一刻他卻感覺到了父皇的殺意。這種殺意中還夾雜著刻骨銘心的恨，他害怕了，不停的喊母妃救命。

柳貴妃如今已經是自身難保，她之所以會照顧這個孩子，主要就是因為他是皇子的身份，是她在后宮生存的保障。

當這個孩子不是皇子了，她要他還有什么用呢？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想在這個時候救他，但是如果讓她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那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她是寵冠后宮的柳貴妃，是整個柳家的無上榮耀，她絕對不能死在這里。她起身就要跑，想要把身后的那些人和事通通甩掉。

她現在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出去，活下來。她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但還是看著眼前的那扇門，被兩個宮人關上了。

她不死心的去拍打門，不停的喊救命，可這是皇上的宮殿，又有誰來救她？

她內心的恐懼已經到達了一個高度，她慌亂的回頭，希望能聽到永隆帝說放她走。可是，她終究還是沒等到那句話，只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那個孩子，被人活活勒死了。

永隆帝的臉上依然很平靜，他做帝王這么多年，手上人命無數，不過是螻蟻一般的殘弱生命罷了，他就是殺上幾百個、幾千個，又有誰能來指責他？

沒人能，也沒人敢。

柳貴妃已經完全被嚇傻了，她覺得那個孩子就是自己的前身，接下來那幾個宮人也會用同樣的手法勒死她。

在生死面前，面子變得不值一提。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像個瘋婆子似的瘋狂的拍打著門。

“外面到底有沒有人，救命啊，有人要殺人了！”她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宮殿里，聽起來有幾分凄涼，甚至是帶著幾分滲人的。

可惜伺候在永隆帝身邊的這些人，既沒有同情之心，膽子也大得很。他們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惡心，只是在等著那個男人發話。

柳貴妃呼喊了很久沒人來救她，眼前的這扇門也沒有打開。但是那條可以勒死她的繩子，也始終沒出現在她的脖頸上。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逃出這扇宮門，你就可以獲得生的機會？你認為你的那些靠山一定會救你，你認為柳家不會拋棄你，對不對？”永隆帝沉聲問。

柳貴妃的臉早就蒼白如紙，她嚇得說話都不利落了，結結巴巴的說：“你明知道我身后有那么多人，還有那么多勢力，你不能隨便殺我，不然的話，他們一定會造反的。”

永隆帝看著她哈哈大笑，笑聲中最多的就是諷刺：“朕做大寧之主這么多年，見過多少女人，覺得你不一樣，是個聰明伶俐的。如今才發現，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你以為那些勢力，以及你們柳家的人敬著你、愛著你是為了什么，就因為你和他們是一伙的？還是因為你是他們的家人？

朕現在就明確的告訴你，這些通通都不是。他們之所以會對你好，就是因為朕寵著你。

他們把你送進宮來交給朕，無非就是想要利用你，擄獲圣心。當他們發現你沒有利用機會的時候，你覺得他們還會保護你嗎？”

柳貴妃瘋狂的搖頭，她不相信。要是柳家的人不救她，宗玄奕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她喜歡了他那么多年，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一定不舍得她死的。

永隆帝就像是，通過她的皮囊看進了她的骨子里，包括她內心的想法，他都是清清楚楚的。

此時，他有些諷刺的說：“你不過就是個貪婪的女人，想要進宮做貴妃，想要這潑天的富貴，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想要宗玄奕的心。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出身，你的德行，你的頭腦，能不能配得起這些東西？你除了空有一副好皮囊外，還有什么？

這么多年你不敬皇后，不敬皇貴妃，甚至連朕都不夠尊敬。朕一直放任你，你不會就真的以為，朕也是在包容你吧！

其實，朕也只不過是為了控制柳家，控制相國，所以才不得以為之。當年是瞎了眼看上你，心中對你也是真的有幾分喜歡。但自從朕知道，你和那個侍衛私通之后，我連最基本的容忍也沒有了。

我本來是想要你死的，但是當時的局勢不允許，可是現在我沒有這些考量了，所以，我想怎么處置你就怎么處置。”

柳貴妃也不是傻子，不過是這么多年來，她被富貴以及地位和權利蒙蔽了眼睛，所有人都敬著她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些人是從骨子里畏懼她，尊敬她的。

這就像是一塊遮羞布，替她遮掩了自己的羞愧。如今這塊遮羞布被人扯了下來，她很是悲哀的發現，永隆帝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

“朕前些日子還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宗玄奕之前的那個夫人，被你下過斷子湯。你害得她不能生育，又和她的丈夫曖昧不清，最終才把那女子逼上絕路。

你說那女子恨不恨你？她會不會變成厲鬼，周旋在你的身旁？不過，你也不用害怕。她早就變成了一把黃土，便是恨你也做不了什么了。但是宗玄甲不一樣，他恨你，就可以讓你死。”

這句話完全激怒了柳貴妃，她已經不再把眼前這個人當成是皇上，當成是可以左右她生活的人。

她指著永隆帝大聲喊道：“你不過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有什么資格對我的事情指指點點，你懂什么！你當上了皇上，坐在這把椅子上，就注定要孤家寡人一輩子。

像你這樣的人，當然不明白什么是愛情。宗玄奕他是喜歡我的，即便是我把他夫人害成了那樣，他不也依然沒把我怎么樣嗎？

這么多年我在后宮，之所以可以順風順水，還不是因為他的緣故？你不要在這里挑撥離間，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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