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之莊稼漢 第1423章 趕時間和不趕時間
第1416章
趕時間和不趕時間
漁陽古關的內城城門后面,傳來了木制絞盤刺耳的斷裂聲,厚厚的城門轟然洞開。
滿頭小辮的禿發闐立,右手提著還在滴血的長刀,左手高擎著顆頭顱,從門洞飛奔而出。
來到鎮東將軍面前,以刀駐地,單膝跪下,聲音洪亮:
“小人幸不辱命,賊將首級在此。”
說著,他把滴血的戰利品高舉過頭頂。
鎮東將軍微微點頭,并未伸手去接首級,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語氣平靜:
“好,記汝一功。”
禿發闐立面露喜色,恭敬道:
“謝過將軍。”
“有功必賞,這是你應得的,不必道謝。”
古關內外城皆落入漢軍之手,鎮東將軍并沒有立刻進入內城,而是定定地站在那里,抬起頭,看向關城所傍著的山頭。
事實上,她在清晨領軍出發前的一個時辰,已秘密派出一支五百人的奇兵,在向導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繞到關口后山。
當大軍出現在關前時,山上的魏軍最先被吸引注意力。
畢竟他們的視線比關城守軍更為開闊。
然而,也正是此時,那支奇兵開始順著采藥人才知曉的山徑攀爬。
說是山徑,但對于普通人而言,卻是險峻難行,連鬼見了都要發愁。
向導紀陽爬在最前面,時不時扯緊腰間的麻繩,崖壁上的青苔在他的鐵護腕下被擠壓出墨綠色的汁液。
他的身后,劉渾率領五百死士貼著巉巖蠕行。
走了半個時辰,隊伍被一道四十丈深的天然裂谷攔住去路。
“聽說本來這里是沒有溝的,后來永初年間,有地龍翻身,這才變成這個樣子。”
走在最前面的向導紀陽,轉過身,低聲對劉渾說道。
劉渾放眼望去,只見裂谷兩岸絕壁如刀削斧劈,難怪魏軍沒有在后山設置哨衛,這便是天然的防線。
不過,這道天塹對北方人,尤其是河北人而言或許難以逾越。
畢竟河北都是平原。
但對漢軍來說,卻并非不可跨越。
如今的漢軍,以前被人蔑稱為“蜀軍”。
世人皆知蜀道難。
但蜀道好歹還被稱為道。
而在蜀道未修之前,蜀人又是如何在奇山峻嶺中開路的?
“搭梯!”
劉渾低聲喝令,身后兩名力士展開用麻繩與松木制成的軟梯,軟梯展開時,可隨山勢扭曲,如巨蜈蚣貼附巖壁。
先鋒什長將鐵制蜈蚣喙扎進巖縫,十名士卒拽著浸過桐油的麻繩緩緩放梯。
當山下的大水洶涌沖向關城時,劉渾的右手五指終于扣住崖頂草皮,在他身后,五百死士如壁虎般貼滿巖壁。
而山上的魏軍,雖然不用像關城守軍那般直面洪水,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山下的異變吸引,全然不知一支漢軍正悄然逼近。
“東北方有烽燧!”有斥侯低聲提醒。
“東側也有!”另一人補充道。
“這是子母烽,互為呼應。”
劉渾舉起千里鏡,觀察了一下,緩緩道:
“這是子母烽,互為呼應。東側母烽有床弩和霹靂車,顯然是利用制高優勢支援山下關城。”
“子烽人少,應是警戒之用,母烽人多,是賊軍主力所在。弩狙手,上弩!”
“咔嗒……”
后面的弩狙手得令,開始組裝用來獵殺的弓弩。
這種可拆卸式的弓弩,雖然威力不如平時用來狙殺的重弩,但勝在攜帶方便。
平日里不用的時候,就拆成幾個機件,需用時迅速組裝。
乃是潛伏逼近時用來暗殺的利器。
十五張獵弩組裝完畢,上好弦,弩狙手開始沿巖縫包抄過去,把那些正在盯著下方的哨兵一一點殺。
直至魏軍烽燧臺上的柴薪堆冒起火光,主烽燧守軍這才突然發現,漢軍已攀上了箭樓飛檐。
與此同時,血肉撕裂的悶響在他們耳邊響起。
“大漢天兵在此!”
“殺!”
山下的洪水肆虐聲掩蓋了山上的廝殺。
當鎮東將軍站在內城門口,抬頭望向山上時,已聽不到任何喊殺聲。
沒有人看到,半張殘破的魏軍旗幟正緩緩從山頂飄落,最后墜入鮑丘水里,漆金的“鬼”字沉沉浮浮,最后消失在水里不見。
一支鳴鏑從山頂上射下來,發出尖銳鳴叫聲。
鎮東將軍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聲音,這才率軍踏入內城。
接下來就是清點城內還能利用的物資,收編降兵,驅趕著他們到外城清理淤泥,尸體以及各種雜物。
雖然已經到了七月,但暑氣未消,如果不及時清理——特別是那些尸體——極易發生瘟疫。
不過,這些瑣事自有參謀和將領處理,無需她親自過問。
踏上內城的城樓上,鎮東將軍靜靜地望向東面的山嶺,神情深邃,似在思索什么。
“將軍,要不要我帶人去把那山打下來?”
這一仗,只有劉渾和禿發闐立出了風頭,趙將軍只覺得渾身發癢不得勁。
“用不著。”
鎮東將軍一口回絕了趙廣的請求:
“如今大局已定。若山上賊軍識時務,主動來降便罷;若不降,也無妨。”
“我已經派楊千萬率三百人守于山下諸道,又有那紀暉作為向導,山上賊子既下不來,亦派不出信使往漁陽。”
除了東山,她還封鎖了關城前往漁陽的所有要道,并派出斥候和游騎搜索關城附近,嚴禁任何人靠近或離開。
目的只有一個,嚴密封鎖關城的現狀。
時間無需太長,只需兩天便足夠。
“可是將軍,”趙廣提醒道,“莫不是還忘了一事?”
鎮東將軍聞言,似乎沒有想到趙廣居然還能想到自己沒想周全的地方,略顯意外地轉過頭:“何事?”
“狼煙!”趙廣急急地說道,“將軍,山上可是有烽燧的,他們可以點狼煙向漁陽那邊示警的。”
仿佛是要印證趙廣的話一般,但見他的話剛落,東山山頂,開始同時冒起三股粗黑無比的狼煙。
濃黑的煙柱在天幕上割出猙獰裂痕——這是用馬糞混合細柳枝特制的狼煙,比尋常烽煙顏色更深。
這是最高等級的示警,代表著關口正陷入極大的危險當中。
東山上的魏軍自然沒有千里鏡這種神器,但漢軍鋪滿關城前面山野后,接著又是大水淹城,他們不可能視而不見。
只是關城失守太快,山上的守軍一直沒有等到關城主將派來的信使轉達軍令,所以前番沒有動靜。
如今看到漢軍入城,對面山上的大魏旗幟也沒了,估計這才急忙點燃了狼煙。
趙廣看到狼煙升起,呆了一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偷偷地看了鎮東將軍一眼,看到鎮東將軍并沒有抽他的打算,這才暗松了一口氣。
鎮東將軍看著狼煙,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面色反而放松下來,下令道:
“傳令,今日就在關內休息,明日天亮再啟程,前往漁陽縣。”
漁陽縣,乃是漁陽郡的郡治。
同時也是幽州東北方軍事重鎮,從春秋戰國的燕國時起,一直都擔任著防備塞外胡人任務。
直至唐代,其軍事地位依然舉足輕重。
所以這才會有“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的名句。
拿下關口,只是拿到了進入幽州的鑰匙。
拿下漁陽,才算是打開了幽州的大門。
然而,如何攻下這座軍事重鎮,成了鎮東將軍亟待考慮的問題。
與此同時,漁陽城內。
“府君,大事不好,關城示警!”
狼煙如同三條扭曲的巨蟒直沖天際,在關口與漁陽縣這段百來里的路程,引起了連鎖反應。
每隔三十里,皆設一烽燧。
每個烽燧,都以最快的速度,點燃了跟關口一模一樣的狼煙。
不到半個時辰,遠在在百里之外的漁陽太守趙愷,就得知關城出現了重大敵情,甚至是讓關口處于極端危險環境的敵情。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趙愷幾乎是連滾帶爬般,沖上城頭,遙望東北方。
滾滾狼煙沖天而起,雖無聲無息,卻如重錘般壓在漁陽所有人的胸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趙愷死死地盯著狼煙,指甲已摳進女墻縫隙,嘴里神經質般地喃喃重復著這個話。
漁陽關口已經好多年沒有燃過狼煙了——就算是這一次漢軍進犯,西邊諸關狼煙四起,但漁陽反而是一直安寧無事。
無他,漢軍在西,漁陽在東,隔了一個代郡和上谷。
而這些年來,王使君懷柔胡人,頗有成效,漁陽更是成了幽州與塞外胡人交易的重地。
因為并州被漢國攻陷之后,漢軍就經常騷擾幽州西北邊,胡人亦被重利所引,紛紛前往平城。
漁陽因有古關馱道和平剛道兩條通往塞外的通道,成為大魏獲取馬匹的最佳地點。
尤其是以古關馱道為甚,自古以來便是從幽州東北出塞最好走的大道。
如今古關出現了重大險情,難道說是胡人看到幽州有難,也想著要趁亂大舉南下劫掠?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胡人無義……
正待趙愷心亂如麻的時候,身后傳來“噔噔噔”的急促腳步聲,郡都尉秦芮幾乎是一路奔跑而來:
“府君?關城那邊……”
趙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
“我已經知道了。不要慌,我已經派出快馬,前往薊縣去稟報王使君,相信王使君很快就會派來援軍。”
趙愷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向秦芮,加重了語氣:
“但在此之前,關城得失,還需要仰仗秦都尉你。”
“可是府君,”秦芮皺眉道,“這幾個月來,郡中士卒民夫大半被調走,如今漁陽縣城僅有三千兵馬。”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說需要仰仗秦都尉你啊!”趙愷神色嚴肅,“依狼煙所示,來敵勢大,但漁陽關城亦是雄關險隘,數千人便可擋十萬精兵。”
“你只需帶這三千人馬先行前去支援,最多五日,王使君派出的援軍定然到來。”
秦芮本想點頭答應下來,畢竟郡都尉主治安、防務及領兵,領兵前往,本就是他的份內之事。
但他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忍不住地提醒道:
“府君,狼煙示警極為危急,如今關口傳騎未至,我們尚不知發生了什么。若盡起城內之兵前往,城內無兵把守,萬一……”
“沒有萬一!”趙愷不等秦芮說完,勃然變色,厲聲道:
“漁陽關口,乃是雄關,數千人便可擋數萬大軍,今狼煙方起,盡快前往支援方是正理。”
“你如今推三阻四,口中所言萬一,莫非認為關城已破?簡直荒謬!你這是臨陣畏敵!”
沒有人能在狼煙升起的兩天時間里攻破關口!
沒有人!
現在關口最需要的,就是支援。
秦芮被趙愷噴了個唾液滿面,卻不敢再多說。
沒辦法,這等狼煙,非生死關頭不能用。
若是自己非要等關城那邊的傳騎過來,少說也要再等一天的時間。
在這種軍情下,一天時間,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當然,他的潛意識里,同樣也認為關口那邊,見到賊人升起狼煙后就失守,是一件荒謬的事。
真要如此,關口也不可能成為幽州鎖鑰。
懷著這般想法,他連忙急急下了城樓。
不一會,鼓聲震動了整個漁陽城。
午后的漁陽城像被搗爛的蟻穴,郡兵們亂七八糟地涌向城門。
某個新卒臉上甚至還刺有“囚”字刺青,這本是是罪囚,此時卻被征入軍中死營。
漁陽本是處于這一次河北之戰的后方,守軍本就不多。
再加上這些年整個幽州都是兵備松馳,諸營士卒普遍不足編。
戰事一起,為了補足空餉,強拉人頭湊人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漁陽縣至關口有一百里,按正常行軍,快則兩日半,慢則三日。
第一天還好,出發時已是過了午時,故而只走了半日。
但軍情緊急,秦芮也顧不得軍士疲憊,第二日還沒等天亮,就開始連連催促著眾軍士出發。
行至中午,騎著馬匹的秦芮已是汗透重衫,當他第七次舉起自己的水囊時,才發現早已空了。
更別說那三千疲兵,在亂石灘上深一腳淺一腳。
這半日在烈日下行走,又不得休息,早就又渴又累,不少人已經頭暈眼花。
明明沿著鮑丘水行軍,卻連一口水都不讓喝,眾人心中不免生怨。
秦芮座騎的鞍韉也被烈日曬得發燙,屁股左挪一下,右挪一下,最后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來人,傳令下去,前方在水邊尋個地方休息。”
士卒們聞言,皆松了口氣,甚至有人發出歡呼聲。
大約是知道前方可以休息,有人開始小步快走起來,誰料到不小心絆到了什么東西,跌倒在地。
手里的長槍差點就刺在什長的后背上,什長回頭就要抽刀,卻被秦芮一鞭抽在護腕:“整隊!誤軍機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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