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先生,情不由己 第2167章 我就是罪犯之女
人在鉆牛角尖的時候,就會特別固執。
身體和情緒,所有一切都在為那點兒固執服務。
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渴,也感覺不到餓。
就是單純在跟自己較勁。
然而一旦冷靜下來,從那種狀態中出來之后,所有理智就都回來了。
就比如說現在的沈詩穎。
理智回來之后的她,十分懊悔。
她可不是普通人,她是一個一線當紅的女明星,她瞞著保鏢、助理、經紀人,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電話還關了機……
這又是在大冬天。
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太瘋狂了。
她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畫畫,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沈詩穎抱著云畫的胳膊說,“你那么忙又不舒服還要你來找我……可是畫畫,如果我不出事,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聯系我啊。”
云畫無奈,“好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一直都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也把自己繃得太緊了。適當地放松一下情緒才好呢。我也不是不想聯系你,是……確實不太方便,你這大明星的,走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記者們就跟貓似的,聞到點腥味就湊上去,我要是跟你見面的話,分分鐘就會被記者拍到。”
“被記者拍到怕什么?你以前被拍的還少啊,好歹也是奧運金牌得主,對哦,記者們對你的消息非常感興趣,以前知道你是我朋友,很多次都問過我關于你的問題,我沒有回答什么。”沈詩穎道,“畫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覺得你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云畫拍了拍沈詩穎的手,安撫她,“這些說來話長,以后我們再慢慢說,你現在先給你經紀人打個電話,明辰那邊我給他發個短信。暫時先不要對外回應什么,我們先休息一晚上,一切事情等到明天再說。”
沈詩穎沉默了一下,情緒又低落下來,“網絡上的事情……畫畫,其實……”
“嗯?”
“其實這么多年,我已經差不多接受了。”沈詩穎低聲說道。
云畫一愣,“你接受什么?”
沈詩穎輕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自嘲,“還能接受什么?當然是接受……接受我其實是罪犯之女這個事實啊。”
“……”云畫滿眼震驚,不敢相信地看著沈詩穎,“詩穎,你在說什么?你你……你不是知道的嗎?你忘了嗎?幾年前在H省,你在拍戲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很像是你父親,你就尾隨過去,你不是都跟他接觸過,你不是都……你不是都明白了嗎?”
沈詩穎垂眸,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畫畫,他其實……什么都沒跟我說,他就跟我說對不起,別的……什么都沒說。我的所有質問,我的所有疑問,他都沒有回答。”
云畫的臉色很難看,“你的意思是……”
沈詩穎沉默者,卻又忽然輕笑了一聲,“畫畫,當年你救我的時候,故意那樣說,故意引導我讓我往他是臥底哪方面想,其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過就是想救我的命,對嗎?”
云畫沒有辦法說不是。
事實如此,她沒法否認,也沒有必要否認。
“你知道嗎?當初你的話對我來說,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是我拼了命也要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沈詩穎輕聲說道,“我當時心中空的很,根本沒有任何信念,我那個時候還太小,心里不成熟,容易被外人和風言風語左右,那個時候,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覺得活著太痛苦太痛苦,還不如死了算了。死亡根本就不可怕。”
她微笑著嘆息了一聲,“可是……大概人骨子里都是有著求生欲的吧,所謂的求死,也不過是因為我當時太弱小,弱小到沒有辦法處理當時那種困難的處境。恰在那個時候,你出現了,你給了我生存下來的勇氣。你引導我,讓我去想我父親是不是個臥底,他或許不是罪犯而是英雄……對當時的我來說,這些真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我抓住你遞過來的這跟救命稻草,拼了命地往岸邊爬……我上岸了,我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沈詩穎道,“我其實一直都相信,我父親是臥底的。直到……直到遇見他的那次。”
云畫簡直難以相信。
她原以為沈詩穎拍攝自己人生中第一部影片的時候,正巧在偏遠山區碰到了跟隨金狼一起來到內地進行罪惡交易的她的父親沈業成,云畫以為那次相遇對于沈詩穎來說,是一件好事,是讓沈詩穎堅定自己信念的好事,誰能想到,那次見面竟然會讓沈詩穎信念崩塌……
更可怕的是,沈詩穎在那個時候信念崩塌了,她居然一點兒都沒有看出來,她居然還認為沈詩穎當時很開心……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呀。”沈詩穎抱著云畫的胳膊,把頭靠在云畫的肩膀之上,輕聲說道,“畫畫你該知道,我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喲……我想演什么,都可以演出來。”
云畫只能嘆一口氣,“那你后來這些年……”
“我每一天都在告訴自己,我可能真的是罪犯之女。”沈詩穎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人可能也就是沒有心理準備,一旦有了心理準備,就輕松多了。這么多年下來,我已經差不多接受這個事實了。所以畫畫,別為我擔心,這件事情對我的心理沖擊,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她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我以為我父親的事情,應該很早就會爆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對家太廢物了呢,還是星辰娛樂太強大了,以至于到現在,我父親的事情才被爆出來。”
“對我來說,就好像是一直懸在頭上的一把刀,如今這把刀終于落下,我也終于能夠真正順暢地呼吸了。”
云畫抿了抿唇,“那你以后怎么辦?這件事情,會毀了你的演繹生涯的。”
沈詩穎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吧,雖然我很喜歡演戲,不過呢,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這些年,我所飾演的每一個角色,我接的每一部戲,我都非常努力非常認真,因為我也不清楚哪一步或者哪一個角色,就是我演藝生涯的終結者呢。”
“哦對了,其實也還可以去國外發展啊。”沈詩穎笑,“我就只是喜歡演戲,又不是喜歡當明星被完人崇拜的那種感覺,所以只當一個小演員的話,應該沒那么難,國內不行,我可以去國外,好萊塢那邊,對我的背景壓根兒不關注的,我又不求大紅大紫,當個小演員還是夠格的。”
云畫見她不是說笑,語氣也很平靜,她心底先松了口氣。
如此一來,即便是真的情況壞到了極點,至少也不用擔心沈詩穎會自殺。
“詩穎,你有沒有看心理醫生的習慣?”云畫問。
沈詩穎搖頭,“沒有啊,我們這個職業,不能隨便向別人吐露心聲的。心理醫生這種東西,不符合我們的國情,再說了,我也沒有時間去國外找心理醫生。如果我敢出沒于某個心理診所的話,信不信立刻就會被記者拍到,信不信要不了一個小時,我瘋了的消息就會傳遍全網絡。所以……不看也罷。”
這倒是事實。
可云畫依舊很擔心。
每個人都會錯估自己的心理狀態。
原本云畫以為,沈詩穎這些年都堅信父親是臥底,那么她這些年就會很有力量地活著,哪怕現在忽然經歷了大規模的網絡轟炸,她也不會輕易動搖,至少她內心依舊堅定,她也不會有抑郁癥。
可此刻云畫才知道,原來從幾年前開始,從那次見了父親之后,沈詩穎就已經從心底懷疑父親的真實身份了!
也就是說,這些年,她其實一直都在慢慢地消化和接受父親就是罪犯這件事。
她無人傾訴。
原本這件事情,沈詩穎也就只能跟云畫傾訴,這是屬于她們兩個人的秘密,可是云畫這些年杳無音訊,完全沒有跟沈詩穎聯系過,沈詩穎還能跟誰傾訴?
跟楚煜嗎?
楚煜和沈詩穎的關系,斷斷續續的,云畫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媒體有爆料沈詩穎有一個圈外男友,甚至在采訪的時候沈詩穎自己也默認了,還有一次記者都拍到了沈詩穎帶戒指的畫面……
可是很快,沈詩穎又取下了戒指,并且在面對記者采訪的時候明確說自己是單身。
也就是說,沈詩穎和楚煜的感情并不穩定。
這種感情上的不穩定,讓云畫相信沈詩穎也不會吧父親的事情跟楚煜傾訴。
也就是說,這些年,沈詩穎一直都把所有的壓力和痛苦,都放在自己的心上,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陽光灑脫的摸樣,用了她畢生最好的演技去偽裝,偽裝得讓任何人都看不出來。
云畫真是難以想象。
這些年下來,沈詩穎內心積壓的陰霾有多重。
有那么一瞬間,云畫會有一種宿命的感覺。
難道說,她真的改變不了什么嗎?
即便是當初她救下了沈詩穎,并且在沈詩穎心底種下了一顆她父親是臥底的種子,這顆種子也順利地生根發芽,為沈詩穎的心靈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
可是結果呢?
結果這顆種子不知不覺地就長歪了,生病了,開始反過來吸收沈詩穎心靈的養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如果現在待沈詩穎去看心理醫生,云畫敢肯定,八.九成的可能,沈詩穎已經患上了抑郁癥,并且恐怕已經不是早期了。
“畫畫,別這幅表情,真的不用為我擔心啦。”沈詩穎笑道,“我真的已經接受了。以前呢,是我太小了,總是固執地認為我的父親就是我想象中的大英雄,后來我其實已經明白啦,人……人是很復雜的,他可能是我的大英雄,同時他也可能是別人的噩夢。我沒有辦法去恨他……可,我也沒有辦法原諒他。”
沈詩穎深吸口氣,“其實這次爆出來他的事情,我是松了口氣的。這些年的時光,已經是我偷來的,現在該還回去了。我已經……我已經很幸福了不是嗎?就算是我現在娛樂圈混不下去了,我也有很多錢,我還可以去國外的娛樂圈混,而那些……而那些因為他做下的孽而家破人亡的家庭,他們的孩子,該有多悲慘……”
“詩穎,別想那么多。”云畫握住她的手,“聽我的,今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一個答復,無論是什么,一定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
沈詩穎靠在云畫的肩膀上,“畫畫,不用忙啦,浪費你的時間,就這樣吧,挺好的……我有些困了……唔……”
云畫還想說什么,轉頭過去,沈詩穎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她是真困了。
云畫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前方,不經意間,和薄司擎的目光在后視鏡中相遇,她抿了一下唇。
薄司擎看了她一眼,就又挪開了視線,繼續專心開車。
車子停在了別墅。
臨時過來的管家,并不是云畫之前認識的。
“薄先生,別墅我們定期維護的,隨時可以入住。已經安排了傭人,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吩咐我們。”管家說道。
薄司擎點點頭,“客房都準備好了嗎?”
“全都準備好了。”
車子停下之后,云畫叫醒了沈詩穎。
沈詩穎揉了揉眼睛,一臉困倦,依舊抱著云畫的胳膊,“到了呀,我好困。”
她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云畫的身上。
薄司擎眉頭微微皺起,直接看著管家,“麻煩叫兩位女性過來,請沈小姐去客房休息,沈小姐太累了,自己走不了路。”
管家愣了一下。
沈詩穎也愣了一下,困倦之意瞬間飛走,瞪大眼睛看了看薄司擎,又看了看云畫,最后,她只能悄悄在云畫耳邊說:“我靠著你,薄少心疼了?”
云畫無語,“少瞎說,你不是困么,先去洗個澡,我讓人準備食物,吃過飯再睡!”
“行啊,反正到你家了,你說了算。”沈詩穎笑嘻嘻地松開了云畫,跟隨傭人一起去客房洗澡。
云畫則在薄司擎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頭疼不已。
她總覺得自己的馬甲穿不了幾天就要被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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