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95章 對陣
船隊離開福州港,宋歷五月天很快就要開始梅雨季節。胡月蓮一身飛魚服,看著碼頭送行的趙嘉仁的身影越來越小。她突然臉一紅,快步走下甲板,進了船長室。
在直面趙嘉仁,并且說出‘我想成親’的話,胡月蓮當時覺得理直氣壯。那時候胡月蓮只處于一個尚未領命的程度。現在船只出航,胡月蓮踏上了完成使命的路途。一想到此行完成之后就可以成親,胡月蓮覺得臉如同火燒般發燙。那個纖細秀麗的美男子肖豐馬上就要二十周歲,胡月蓮覺得自己再不動手大概就晚了。趙嘉仁很爽快的答應幫胡月蓮提親,而且表示只要有一線可能,就要把此事給辦成。
肖豐的父親不過是趙嘉仁手下航海行會里面的普通老師,和馬上就可以成為島主的胡月蓮之間有巨大的鴻溝。不過胡月蓮周圍那些粗漢們與肖豐之間容貌的差距有效的弭平了所有登記上的差距。她就是喜歡這個美男子。
不過胡月蓮畢竟是靠完成刀尖上舔血的任務才走到今天的地位,一時小兒女的心情發作并沒有影響她的整體情緒。船只是開到海上,胡月蓮就已經恢復到那個冷靜女劍豪的心境。
十艘船,一千人。這支船隊還要到海州接上據說在那邊等待的一千人,兩千人的隊伍在燕地登陸,直接前往蒙古的大都實施騷擾作戰。這就是趙嘉仁告知包括胡月蓮在內的干部們的賈似道賈相公的行動計劃。
胡月蓮把十番隊的隊長都給叫來開會,她開口說道:“我等要攻占渤海邊的直沽寨,然后擇日撤退。以前你們誰攻打過城寨?”
此話一出,所有倭國隊長都面面相覷。此時距離源平之戰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過某個城主完蛋的事情。即便倭國有各種‘惡黨’橫行,他們也不敢直接對堅固的城寨下手。
胡月蓮也只是隨便問問。她手下的十番隊每一隊有隊長一名,隊副兩名,小隊長三名。每一個小隊有十名隊員,全部人數為三百三十名。雖然有十番隊這么威風的稱號,實際上的數量在趙嘉仁的部隊里面并不顯眼。加上這支隊伍是純肉搏隊伍,技術含量同樣很低。
既然部下沒有攻城經驗,胡月蓮也覺得輕松很多。無欲無求的時候當然輕松,她對這幫近戰兵下令,“既然你們沒經驗,我等就服從命令聽指揮吧。”
宋歷五月已經起了南風,船只順風而行直奔海州,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帶隊的在海州接上了一千宋軍,指揮這支宋軍的統領看到左翼軍的義勇里面竟然有女人,眼睛登時就一亮。胡月蓮對這種貪婪的目光很熟悉,然而再熟悉也不等于她就能接受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盯著看。即便對方是大宋軍官,在軍官盯著胡月蓮看了超過十秒鐘后,胡月蓮還是忍不住用手摸著腰間的刺劍。
好不容易收回目光,軍官還算客氣的和一眾干部打招呼,“不知諸位兄弟是哪位將軍帶領?”
站在胡月蓮身邊的干部鄧麟傲然說道:“我們領兵的不是將軍,而是寶祐元年的進士司馬先生。”
“進……進士官人?”宋軍的軍官舌頭都有些打結,神色馬上變得又緊張又謙卑。
司馬考此時也施施然向前邁了一步,雖然在看到軍官的表情之前,司馬考對自己現在的頭銜非常不滿。一個堂堂進士竟然是‘殿前司左翼軍節制義勇千人隊權指揮’,要是用司馬考完全不知道的21世紀說法,就是臨時民兵大隊隊長。等到時間過期,司馬考依舊是退休官員而已。不過面對軍人的時候,大宋的歷史積累還是起了作用。司馬考制度上的尊貴還是起了作用。
確定了這位大官人的確是進士,宋軍軍官馬上就一副完全聽命令的模樣。司馬考忍不住覺得自己的同年趙嘉仁真心夠奸詐,若是派遣趙嘉仁手下的那些民團成員帶頭,這位軍官天然就有地位優勢。局面和現在就完全相反。現在根本不用司馬考說一句話,趙嘉仁的部下自然而然的就擁有戰斗的主導權。司馬考這個看客只需要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即可。
司馬考家據說和司馬光同一個祖先,也就是說他理論上是陜西人。然而司馬考連長江北岸都沒到過幾次。現在身處北方的天空晴朗下,司馬考很是擔心的問,“現在不下雨么?”
讓司馬考擔心的原因是船隊完全不接近海岸,在茫茫大海上只靠對太陽、月亮與星星進行測量定位,就毫不停留的持續前進。原本該是雨一直下的梅雨季節,在北方竟然就完全不同。司馬考很擔心突然天空下起雨來,船隊在海上迷失方向。
鄧麟是此次戰斗的指揮官,他笑道:“不用怕,我們的航海記錄顯示,這些日子海上雨很少。”
司馬考學過地理學,也知道點測量學。他也知道趙嘉仁在所有的貿易據點都搞了氣象站,每艘船上都要專門記載天氣的記錄員。不過天有不測風云,司馬考還是覺得不安心。然后司馬考就聽到鄧麟繼續說道:“司馬先生,明天我們就轉向,要進入渤海啦。進入渤海之后,我們是見到船就擊沉,若是聽到炮聲,你可要小心。”
“見到船就擊沉?”司馬考疑惑的重復一句,他沒辦法立刻理解這聽著很給力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重復了一句之后司馬考大驚,“渤海里面有很多軍船么?”
“不是有很多軍船,而是見到船就擊沉。我等孤軍深入,若是敵人調集大量船只和我們打仗,我們只有十條船。”鄧麟解釋著理由。
司馬考的心臟開始快速跳動起來,鄧麟描述的陷入重圍的想象讓司馬考十分擔心。此來之前司馬考看到過渤海的模樣,除了一個窄窄的海口之外,渤海完全被陸地包圍。船隊殺進渤海的行動,很有些自投羅網。
“就該如此!就該如此!”司馬考連聲說道。
雖然是這么說,實際上船隊駛入渤海之后并沒有見到其他船只。直到靠近直沽寨之后才出現了炮擊聲,司馬考沒敢到甲板上,他故作鎮定的坐在船艙里面。然而即便如此,司馬考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臟一個勁的亂跳。想板著臉,臉上的某些肌肉也有些不聽話的抽搐。
就這樣聽著外面炮聲隆隆,司馬考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敵人。在司馬考旁邊坐著的是宋軍統領,司馬考看得出這位統領也在努力板著臉,而他四處游弋的眼神,微微駝著的背部,還有收緊的肩頭讓他的恐懼一覽無遺。
司馬考讓自己看著不經意的坐直身體,放松肩膀,抬起頭來。總之就是針對那位恐慌的統領而改變。為了疏解自己的心情,司馬考放開自己的思維,考慮自己為何沒辦法如同謝玄那樣裝作鎮定。接著一句話冒了出來,‘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此時司馬考覺得深以為然,若是沒機會在安全的船艙里面看到恐慌的軍官,司馬考大概永遠都不知道該怎么表現出不害怕。如果有機會看到那些真正鎮定的人,那么他也有機會學到吧。
想到這里,司馬考忍不住微微點頭。也許是司馬考這幅深以為然的表情真的感動了宋軍統領,他開口問道:“司馬官人,你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孔子誠不我欺。”司馬考率直的答道。這話真的發自內心,司馬考以前以為這些話都是居高臨下的圣人才能說出的話。現在他突然發現,只要把自己放低,這種肯向別人學習的心境自然而然的就產生。
而司馬考更發現因為自己有了這樣的心境,他此時也沒有了嘲笑別人的沖動。‘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后半截是‘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如果賣弄的把全部話都說出來,那就太不給人面子了。
“哦……”統領明顯聽不懂這話,所以很敷衍的應了一聲。司馬考也不多話,他發覺那種扛著架子的感覺很難受,索性放松身體,只是坐直而已。既然自己沒能力去打仗,那就不妨靜靜的等著戰爭的結果就好。
沒見識過戰爭的人心中緊張,見識過戰爭的胡月蓮則是心中佩服。這是她第一次從海上對陸地發動進攻,陸地上的蒙古軍隊表現出來的反應真心迅速。直沽寨在單筒望遠鏡里面看是個夯土建筑,在岸邊的人看到有船隊殺過來,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是好奇,等到船只開始無情擊沉岸邊船只的時候,這些人則毫不停歇的向著直沽寨逃去。以他們的速度來看,身體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好。
船隊開始放下小船,作為近戰部隊的十番隊率先登陸。胡月蓮看到除了有人逃出直沽寨之外,直沽寨里面居然還出來了一隊軍隊,竟然沒有如同大宋那樣選擇固守,而是要與前來的軍隊打一打。
這么正確的軍事選擇只是在趙嘉仁的干部們開辦的軍事學校里面才講述過,而且那時候趙嘉仁是費了很大的氣力搞了許多演習,才讓這幫人在口頭上放棄了認為遇敵之后要立刻防守的觀點。胡月蓮和大多數干部一樣,都認為趙嘉仁雖然說的對,但是卻不會真的有立刻采取對攻的軍隊。現實中發生的事情讓胡月蓮感受到她的看法也許落伍了。
敵人雖然出來迎戰,卻沒有貿然交戰。這支包括騎兵在內的部隊走到距離十番隊集結地有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胡月蓮也沒辦法再看下去,她隨最后一隊人下到運人的小船上,沒辦法居高臨下之后,世界登時就變成了同一水平線。
“好平坦!”胡月蓮登陸之后忍不住感嘆道。在大宋也不是沒有平地,然而在大宋卻沒辦法看到如此廣袤的平原。極目望去,就見到遙遠的地平線。
在胡月蓮身邊的宋飛聽到了胡月蓮的感嘆,也忍不住嘆道:“這么平,騎兵大概就很厲害了。”
扭頭看了火槍隊的宋飛一眼,胡月蓮高聲喊道:“列槍陣!”
十番隊的士兵們立刻端起長槍,槍尖斜向上挑。這是已知的最適合防備騎兵的方法,騎兵沖過來的話只會撞到長槍上去。雖然十番隊每個人都佩刀,然而按照趙嘉仁的規定,他們所有人都接受槍陣以及隊列訓練。
宋飛的火槍隊則是趙嘉仁陸戰部隊里面唯四的兵種之一。其他的軍隊當中什么弓箭手,刀盾手,長槍手,刀斧手。各種針對不同用途的兵器決定了不同的類型。趙嘉仁的陸上兵種只有四個,長槍兵,火槍兵,炮兵,騎兵。
見到長槍兵已經做好了準備,宋飛大聲喝道:“火槍兵,入陣。”
隨著命令,火槍兵們跑入陣內。于是一個由五百人組成的戰陣擺好了。
對面的蒙古軍并沒想到敵人這么隨便一搗鼓就擺出一個大陣來。他們本來只是聽說有海盜從海上來,渤海這邊經常有遼東半島上的女直海盜越海到燕地來搶掠。然而反賊李璮建立起膠萊水軍之后就好幾年沒聽說再有這樣的事情。然而趕過來之后,蒙古百戶才發現情報有錯。前來的哪里是女直海盜,而是看著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再看到對方的架勢,蒙古百戶覺得明白了什么。他對著部下們喊道:“這些一定是李璮那狗賊的手下。大家和我一起回城。”
說完之后,百戶以身作則,調轉馬頭就往回跑。他的部下自然不會逞英雄,也跟著上司拍屁股就跑。沒多久,這幫人就跑遠了。
看著在視野中越來越小的敵人,胡月蓮與宋飛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訝異。敵人的應對敏捷,行動毫不拖泥帶水。不談論他們的選擇是否合理,至少這反應證明了他們并非易于之輩。
革宋 第95章 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