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92章 覺醒的官魂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馬尾船廠的操場上,十幾歲學生們的聲音震天動地。
因為建筑物以及場地不夠,一部分學員們在搭建的有頂棚的建筑物下面接受培訓。教員板著臉對這幫人大聲說道:“你們中間若是有人不想在這里干的,那就提早說。接著就可以卷鋪蓋回家去。凡是愿意在航海行會下面各個單位繼續找份工作的,就認真聽。這關乎你們的前途。”
黑板上畫了最新的晉升圖,碩大的干部寫在黑板頂部,在黑板底部則是碩大普通員工字樣。在仿佛天地之間的鴻溝上寫了四個大字‘從軍經歷’。
見沒有誰溜號,教員就指著這些文字大聲說道:“以后想當干部,就得在咱們的部隊里面當過兵。你們也別覺得這是對你們才定下的這個規矩,你們問問現在做干部的,哪個沒有在船上拼殺過,哪個沒有殺過海盜,哪個沒有和蒙古人打過仗。只是以前沒有這個硬規定,現在專門規定出來。”
十幾歲的娃們并不理解什么叫做干部,只能傻呆呆的看著黑板,聽著老師講。還有些根本沒認識到他們要面臨什么樣的選擇,因為玩心大,所以和小伙伴們擠眉弄眼,準備解散之后與同學們一起跑出去玩。
所有的一切都看在居高臨下的教官眼里,那些根本不在乎的娃讓教官感覺有些恨鐵不成鋼,而幾個一看就非常認真的娃,讓教官感覺到了希望。他們態度堅定,看來非常有信心想通過從軍獲得更高的地位。
劉紅霞也在這幫孩子當中。她今年虛歲已經十四。上了六年學,完成了小學和高級小學的課程,現在劉紅霞已經是初中生。對于未來,這位少女感到有些迷惑。如果她是男孩子的話,未來的人身就很簡單,和她伯伯一樣上船干一段,由上面的人安排到其他的行業去。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跟著她伯伯劉猛到遙遠的鯨海海島上墾荒,據說那邊的工資是福州的兩倍甚至更多。
然而劉紅霞卻是個女孩,雖然她也是班上的生活委員,平日里要跟隨老師一起領東西給班上分發,還有各種事情。可對自己未來到底要做什么,劉紅霞完全無法理解。
等當天的培訓結束。劉紅霞回到宿舍,和自己的同寢室同學聊了起來,“咱們是不是當了兵之后也能去當干部?”
同寢室的妹紙們聽了這話之后先是一臉不解,然后寢室里年紀最大的學生開口問道:“什么是干部?”
其他妹紙也是一臉的疑惑,她們的人生里面并沒有接受過這些教育。這些人離開農村并不很久,不少人甚至剛習慣了城里的生活。
劉紅霞是在四五歲的時候離開的鄉下,和這些同學不同,她對于鄉下只有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就如她伯伯所說的,那時候的她甚至對饑餓都沒有非常明確的印象。既然有人問,劉紅霞就果斷的答道:“干部就是當官的。”
“當官?是那種坐衙門的當官么?”女同學們開始發揮起想象力。
“這個……”劉紅霞覺得好像也不能這么說。她伯伯的確在屋子里坐著,在船上的時候也在船長室坐著。但是他只要往屋子里面一坐,臉色就看著不高興起來。如果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當官,應該是滿心歡喜才對啊。
“我從來沒有見過有女娃當官的。”女同學有些怯生生的說道。
劉紅霞忍不住說道:“我聽說,在唐朝,還有武則天當過女官家呢。”
對于劉紅霞的說法,女同學們皺起了眉頭。年紀和劉紅霞差不多的妹紙不解的說道:“女官家?官家不是龍么?就是身上有鱗,能飛在天上的龍。”
劉紅霞愣住了,所謂真龍天子的詞她倒是也讀過,但是她見過趙嘉仁。如果官家真的是畫像上有過的龍,那么趙嘉仁這個龍的子孫也一定是渾身有鱗,腦袋上有角。而不是怎么看都與普通人沒什么區別的人類。
和劉紅霞年齡差不多的妹紙學習也不錯,她盡量用自己學到的知識解釋發生的事情,“你確定武則天是女皇帝,而不是皇后或者太后么?我聽說她們也是住在皇宮里面的。”
“她肯定是女皇帝,學校的歷史年表上有說明。”劉紅霞語氣堅定的說道。
小家伙們注意力不是特別集中,更何況她們的知識對于所謂前途根本沒有認識。攸關她們人生的討論最終收尾在武則天是不是女皇帝上。
第二天上課前,幾個女娃到了后面墻邊。那邊貼了一張還算很新的的中國歷史年表,上面列出了歷朝歷代的名稱,以及每一朝代的歷任皇帝的姓名、年齡。果然如劉紅霞所說,唐朝皇帝武則天的下面標了‘女性皇帝,自建周朝,卻普遍被認為還是唐朝’的專門說明。
這下劉紅霞長長的舒了口氣。鄉下拯救溺嬰的事情給劉紅霞留下了無可磨滅的印象,她第一次挨了伯伯劉猛的打,也從伯伯劉猛那里聽到了以前的官家說過‘何不食肉糜’的話。自己竟然被和官家相比,這讓劉紅霞對歷史生出了強烈的興趣。回到學校,劉紅霞好不容易從老師那里得知‘何不食肉糜’是晉惠帝的話,接著就去尋找相應的書籍。然后她就在繁體字的痛苦折磨下放棄了對晉惠帝的研究。
可有了興趣基礎,劉紅霞對歷史就更加在意起來,只要是關于歷史的東西,都能讓劉紅霞去關注。
“真的啊!真的有女官家啊!”女同學們看著那短短的注釋,發出了發自內心的驚呼。她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都能從解釋中得到武則天是女皇帝的信息。她們的世界中,女性就是她們的女性親人,還有鄉里鄉親的人。她們成親,生子,變老,死去。生于鄉下,死于鄉下。
見識到的都是這樣的人,所以她們相信這一切就是女性的宿命。身為趙嘉仁集團下員工的孩子,這些女娃們聽到的最不同的大概就是有個叫胡月蓮的奇女子,和男人們一樣在海上搏殺,最后得到了不亞于男子的地位。對她們來講,這就是女子的極限,直到這個清晨,她們才發現世界并不是如此簡單。
“這上面寫的是真的么?真的有女官家!”女娃娃們嘰嘰喳喳的討論個不停,全然沒看到走廊里有兩個成年人緩步經過,然后被女娃們的驚呼聲吸引住,駐足旁聽。
“咱們學的詩詞里面還有李清照的,李清照也是女人啊。還是咱們大宋的女詩人呢。”年紀和劉紅霞差不多的小姑娘也想起了其他優秀女性的案例。
“要是有女人能當官家,咱們女人為何不能當官?教員說只要當兵就能當干部,當時咱們也在,也就是說咱們要是當兵的話,也該能當上干部,當上官才對。”劉紅霞有些虛張聲勢的說道。
如果能當上官,就可以發號施令。如果能夠發號施令,劉紅霞至少就可以救下那個要被溺死的娃娃吧。會想到當時的局面,劉紅霞心中就一陣陣的抽緊。她本來是想去看看懷孕的年長女子,雖然完全不知道懷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劉紅霞知道懷孕之后就能生出可愛的小寶寶。然后劉紅霞就見識到了世界的另一面。那么可愛的小寶寶也是可以溺死的。
即便后來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是劉紅霞依舊不認為應該去溺死那些小寶寶。然而她更加清楚自己沒有力量去讓世界按照她的期待去變化,如果她有力量的話,如果她能像她伯伯劉猛那樣居于高位的話,世界也許就能不同。
在外面聽著女娃們討論女皇帝武則天,外面的司馬考先是露出了苦笑。等到他聽到劉紅霞那充滿了異樣堅定情緒的當官宣言,他連苦笑都苦笑不出來。而旁邊的徐遠志本來眉頭微皺,現在已經眉頭緊皺。也不管司馬考,徐遠志背著手徑直走過走廊,再也不去聽那些女娃們說什么。
身為學員兼教官,司馬考也在學校附近住。而廣州知州徐遠志此時已經任滿三年,要回到臨安去。路過福州的時候徐遠志正好前來看望趙嘉仁,而司馬考的老師和徐遠志是同門師兄弟,趙嘉仁正在忙,司馬考就先招待了自己的師叔。
看著師叔的背影,司馬考先是覺得尷尬,接著就感到了好奇。也不知道自家的師叔對趙嘉仁的態度會有什么看法。
兩人到了司馬考的宿舍,司馬考先是給徐遠志倒了杯茶,接著問道:“師叔,你怎么看這些女娃們的話。”
徐遠志白了司馬考一眼,冷哼道“哼!難倒你自己就沒想法,非要來套我的話?”
“我心里面有一半贊成,一半不贊成。不過沒想到女娃們知道了武則天當過皇帝,竟然就覺得自己也能當官。這個……這個實在是……”司馬考覺得有些難以評價。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徐遠志有些很不高興的說道。
司馬考眼睛一亮,忍不住覺得徐遠志的書讀得好,司馬考就沒想到這么經典的話來。而徐遠志非常不高興的說道:“今日這些女娃娃知道了武則天,就想當皇帝。明日她們讀了木蘭辭,大概就要去當將軍吧。”
“哼哼。哈哈!”外面突然傳來了笑聲,司馬考與徐遠志一愣,這笑聲是趙嘉仁的,沒想到這家伙竟然不知何時在外面偷聽兩人說話。
趙嘉仁其實沒到多久,不過聽著屋里面的兩位說話實在是太逗了,以至于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大步走進司馬考的屋子,趙嘉仁說道:“徐知州,你還真的不知道,我的確把木蘭辭放進了教科書里面。”
徐遠志看著趙嘉仁施施然落座,他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張紙,向著趙嘉仁晃了晃。趙嘉仁一看,上面是他的瘦金體,文字內容是‘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該如何向學生講述中華的先進’。
“趙知州,你這是要講經筵么?”徐遠志板著臉問。
這次輪到司馬考有些不安起來。他深深后悔自己為何要多嘴詢問趙嘉仁‘什么是士大夫’。如果當時他沒有多這句嘴,趙嘉仁也不會想出‘士大夫們的必修課就是歷史課’的結論。更不會把簡史課本調整的工作撂給司馬考。
化的,漢代之前天子與諸侯都有自己的史官家族。漢唐以來帝王為講論經史而特設御前講席。宋代則稱經筵,置講官以翰林學士或其他官員充任或兼任。以每年二月至端午節、八月至冬至節為講期,逢單日入侍,輪流講讀。現在的趙嘉仁把這種給皇帝的經筵變成對小孩子進行的教育內容。
能夠給皇帝將經筵是非常高的認同,被賈似道趕出朝廷后,司馬考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失去了講經筵的機會。然而拿到了一個足以當做經筵講書的題目之后,司馬考發覺自己竟然無法對此作出一個讓他自己滿意的結論。
在大宋,趙嘉仁這種直學士要經常給皇帝講經筵,所以XX殿說書,可是非常高的地位。證明了那人有非常好的學問。司馬考認識到以自己現在的水平,根本沒有能力承擔經筵,這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徐遠志質問趙嘉仁的話,無疑給司馬考內心的傷口上重重灑了一把鹽。
趙嘉仁根本不為所動,他也坐下來,從容的答道:“若是能弄懂這些,百姓們就能毫無畏懼的為華夏奮戰到底。我說的不是等蒙古人殺進大宋之后伸出腦袋去讓蒙古人砍,而是投身軍隊,在戰場上與蒙古人分輸贏。”
“打贏之后當女皇帝?”徐遠志繼續板著臉問。
趙嘉仁笑道:“難倒國家不犒賞有功之臣么?非得逼到有功之臣起來造反不成?花木蘭當年尚書郎也不做,可證明了可汗是真的封賞她高官呢。至于女皇帝一說,這些娃娃們剛看到新鮮,一時間胡說八道。難倒徐知州還要和幾個女娃娃較真。或者是徐知州覺得這幾個女娃娃就值得你這么看重么?”
司馬考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一時也不好說誰占了上風。至少司馬考自己是把早上的事情當個笑話來看的。沒想到徐遠志這么較真,而趙嘉仁居然陪著較真。
然后司馬考就聽徐遠志長嘆口氣,“當年武媚娘出身官宦之家,入宮又當了女官。所以和李治在一起的時候能夠治理朝政。嘉仁你現在這般教人,只怕還會再教出武媚娘的。”
趙嘉仁挺起胸來慨然說道:“教出武媚娘,也比大宋滅于蒙古之手要好。我不瞞二位,當年我曾向賈相公預言蒙古南下。現在已經不用再預言,蒙古南下必然是三年內甚至更早。我等此時要未雨綢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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