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九百九十四章 愧
皇后抿著唇,驚訝自己竟會因逄梟這般爽朗的大笑而心下悸動。她已經人老珠黃,逄梟卻剛剛二十八歲,正是男子最好的年紀,回想當年,逄梟與今上結拜時才剛十四,瘦瘦高高的少年每次見了她都笑著喊一聲大嫂……
她這個做嫂子的,又是今上的嫡妻,唯一皇子的生母,她怎能對一個年紀小了自己這么多歲的男子心動?
可是她在深宮多年早已磨礪的堅硬的心,卻不肯聽她的意愿。看著逄梟抱著秦宜寧穩穩地過了橋,皇后難以抑制的產生了艷羨和妒忌,那種感覺對于她來說著實太過煎熬,讓她唾棄自己。
逄梟送秦宜寧過了橋,驚蟄四人就也過橋護在了秦宜寧的身邊。
逄梟又折返回來站在皇后跟前,笑道:“娘娘,您可還需要再休息一會兒?”
皇后茫然的回過神,用盡意志力才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她勉力爬起來,可人卻已經累的站不穩,腳疼,腿上也疼,搖搖晃晃的險些一頭栽倒。
逄梟忙身長手臂扶了她一把。
皇后抓著逄梟結實強健的手臂才穩住身形,然而手上傳來的熱度仿若能將人灼傷,她心跳的極快,慌亂的收了手。
“娘娘沒事吧?”
“本宮無礙。”皇后的聲音有些沙啞。
逄梟見皇后鬢松釵遲,很是狼狽的模樣,只當她是累極了,便道:“娘娘再堅持一會兒,過了這座橋便是平地了,很快就要到萬佛寺了。”
“好。”皇后除了點頭,也不知能做什么。
帶皇后過橋,逄梟自然不可能抱著人過,他倒退著走在前方,伸出一只胳膊做扶手,皇后便放縱自己扶著逄梟的手臂一步步往前挪,跟隨皇后而來的侍衛緊隨其后在背后保護。
很快到了橋的另一邊,逄梟便大步流星的走回到秦宜寧的身邊,將皇后扔在了身后。
接下來的路已經用不上他了。
皇后端凝著神色,不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失落。想來若無意外,這便是最后與逄梟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了。
望著前方相攜走向萬佛寺的逄梟與秦宜寧,他們的背影看起來如此的相配,兩人說說笑笑,氣氛那般的好,逄梟時常看向秦宜寧的眼神也是那般溫柔。
真真是一對讓人艷羨的璧人。
可她卻可恥的對著逄梟產生了不該有的綺念。她貴為皇后,就該母儀天下,端莊自持,若是她都不能安守婦道,安與寂寞,她還有什么臉面為天下女子的表率?又拿什么臉來約束旁人?
如今看來,心動的自己,甚至要比秦宜寧和陸衡之間更加可恥……
皇后備受自責與羞愧的煎熬。然而那份悸動也并非作假的,沿途極好的風光她也無心欣賞。待到跟隨逄梟與秦宜寧一同叩響萬佛寺大門,由知客僧引進了門,皇后抬頭仰視著兩層樓高的菩薩像,心內的愧疚在菩薩悲憫的目光之下幾乎無所遁形,她虔誠的雙手合十拜了拜。
皇后來禮佛,為大周朝百姓祈福,這樣的事哪里能夠遮掩?逄梟當即便湊到知客僧耳畔低聲表明了他們一行人的身份。
知客僧面色驚訝的抬起頭,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原來是貴客前來,還請貴客原諒貧僧不知之罪。”
逄梟笑著道:“小師傅不必多禮,是我等叨擾貴寺。著實因雨勢不歇,鄙上擔憂非常,才趕來貴寺虔誠禮佛。”
“貴客心懷天下,乃是萬民之幸,無奈今日方丈有舊友前來拜訪,二人相攜討論佛法至今未歸,未能讓方丈師父親自前來迎接,著實失禮。”
“哪里的話。”皇后笑著上前來,雙手合十,“既來拜佛,便無什么貴賤之分,還請小師傅為我等引路。”
“阿彌陀佛,皇后娘娘仁善,貧僧這便帶諸位貴客去禪房暫且安置。”
幾人便跟著知客僧去了跨院安頓,逄梟又告知了知客僧稍后還會有人陸續上來,知客僧就帶著小沙彌將整個跨院的禪房都給整理出來。又命伙房預備齋飯。
皇后剛剛安頓好,便去了大殿,虔誠的跪在佛前雙手合十。
人人只當她是在為民祈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今日心中萌生了不該有的情緒,她在心底里鄙視自己,唾棄自己,想于佛前尋得原諒,即便不能,也想尋求心中的安寧。
秦宜寧與逄梟這廂也在禪房更衣妥當。
逄梟笑道:“怎么樣,累不累?”
“是有些累了。”揉著酸疼的腿和腳,秦宜寧無奈道,“這山路崎嶇難行遠超于想象,真真是想到什么時候還要下山就愁得慌。”
“怕什么,到時我背著你。”逄梟笑著道,“本想帶著你去四周逛一逛,再去后院看看古樹,如今看來你還是好生休息為妙。反正皇后在,咱們也不急著回去了,在此處多住幾日也使得。”
“是啊。想不到皇后娘娘會趕這么遠的路來此地祈福,著實虔誠。令人敬佩。”
秦宜寧知道皇后是真心實意希望大周朝百姓安居樂業的,且皇后心思純良,并非是作惡之人,雖然立場不同,將來早晚會站在對立面上,可眼下秦宜寧對皇后是非常敬佩的。
逄梟笑了笑,并不繼續這個話題,就與秦宜寧說起其他來。
待到天黑時候,隨同逄梟的一行人終于陸陸續續的抵達了萬佛寺,知客僧不敢怠慢,命小沙彌引著眾人入住,又安排了齋飯。
秦宜寧發現人群中并未見穆靜湖,當面并未發問,待到回了禪房,才低聲問了逄梟。
逄梟道:“我擔心有異常,就請木頭暗中觀察,你別擔心,稍晚一些確定無事后就讓他回來了。”
“那就好。穆公子做為朋友,為了咱們已經足夠講義氣了。每每勞煩他,我心都難安。”
逄梟笑道:“放心吧,我與木頭的交情無須計較這么多,他真誠對我,我回以真誠就是最好的回報。朋友之間無須如此計較。”
男人的友誼自然與女人之間的不同,秦宜寧知道逄梟行事有分寸,便也不再嘮叨,勞累了一整天兩人便早早歇著了。
而此時燭火幽暗的大殿,皇后正閉著眼念著經,忽然就聽見背后的殿門吱嘎一聲敞開,有腳步聲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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