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冰面之戰(上)

從山的那邊，在充滿著暴虐和狂怒的號角聲之中，成群的野獸人從地平線上出現，牛頭怪們整齊地緩步前進，數十只角獸們邁動著健壯的身軀，混沌戰犬們沖入商隊的營地，肆意地撕咬著傭兵和護衛們的肢體。

領頭的獸王巨大的牛角上插著一顆人頭，萊恩認出來了，那是灰刃比爾格的腦袋。

分兵真是愚蠢的主意。

在獸王的指揮下，野獸人們成群結隊地沖入戰場，他們沖破了傭兵們那脆弱的防御，生銹的斧頭上染滿了人類的鮮血，原本只剩下二三十人的商隊再遭重創，那一眼見不到盡頭的野獸人戰幫幾乎讓所有的人絕望。

馬瑟能感覺到槍管在發燙，他的精神愈發昏暗，一夜沒有睡覺，戰斗一場接一場，這名普通高階實力的護衛只覺得手腳發麻，身體酸軟無力，才剛剛抬起火銃，他就被迎面沖來的牛頭怪直接撞飛。

奧利弗的貼身護衛如破布般落在了遠處，長火銃掉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馬瑟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散架了一樣，周身之間滿是痛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倒下，掙扎地在土地上匍匐前進，努力地想要伸手夠到自己的長火銃。

穿著皮手套的手緩緩朝著那把長火銃伸去。

手掌距離火銃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馬瑟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想要伸手摸到火銃上。

黑色的粗壯牛蹄直接跺下，火銃被踩碎，馬瑟的手更是發出咔吧咔吧的響聲。

是獸王！有著巨大牛角的獸王直接踩碎了火銃，它邪笑著稍微擰動了一下自己的分趾，骨頭被碾碎的聲音和護衛的慘叫聲沖擊著在場所有人類的心房，有著巨大牛角的獸王將馬瑟的身體像捏小雞一樣抓起，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中撕成兩半，腥熱的血液滴在土地上發出絲絲響聲，這可怕的場面讓在場的所有人神色大變。

人類的士氣正在崩潰，只是理智還告訴他們決不能逃跑，因為他們會死的更快，他們且戰且退，退過了冰封的河面，努力地不讓自己被野獸人污穢的潮水淹沒。

“愚蠢的……人類！”尸體被獸王擲入獸群中，剃刀獸和混沌戰犬一擁而上，眾人只能看到一片片碎肉和骨頭飛上天空。

還有馬瑟那鮮活的頭顱。

“特洛維克女士，快逃吧，我掩護你。”小傭兵班達絕望地揮舞著雙手大劍，勉強格擋下一只角獸的砍刀，伸腿踢開它，回頭說道。

“逃，能逃到哪里去呢？”特蕾莎面色蒼白，她匆匆拿出一瓶藥劑草草喝下，然后將法杖高高抬起，藍色的魔法能量再次引發了強大的暴風雪，瞬間有幾頭角獸和十幾頭劣角獸被撕成碎片，原本沖鋒在前的牛頭怪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空氣中的冰錐如暴雨般落下，強烈的風雪在冬日的環境下越發強大，

這讓戰斗中的雙方拉開了距離，似乎戰局又陷入了僵持，可是特蕾莎心里清楚，她的法力是有限的，在昨天釋放了心靈狂嘯之后，她現在的法力已經不足以再釋放一個暴風雪了。

萊恩，你在哪兒？

在稍微猶豫之后，女術士輕聲說道：“逃。”

“嗯？”商隊的所有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女術士，奧利弗不可思議地問道：“特洛維克女士，你說什么？”

“我說，我會升起寒冰屏障，趁這個時候，你們快逃！”女術士面色堅定，她回頭望了一下血斧傭兵團的維爾特：“維爾特，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我現在就給你了，我不能拋下還在塔樓里的萊恩，這里交給我吧！”

“可是~”商隊眾人的嘴巴上還在猶豫，不過他們那游離的眼神暴露了他們的想法。

“別廢話！要走就快點！我的暴風雪快結束了！”特蕾莎平靜地說道：“我自然有脫身的辦法。”

女術士話音剛落，整個商隊的人全部落荒而逃，就連最仰慕她的小傭兵班達也在倔強中被維爾特強行帶走，他們騎上馬匹狂奔不止，貨物也不要了，只有羅斯特一個人扛著裝著海心石的箱子。

商隊眾人的身影化為黑點漸漸遠去，當最后一個黑點消失在女術士的視野盡頭的時候，暴風雪在呼嘯中結束。

“沖！沖！殺了她們！殺光她們！！！”獸王奮力揮動著武器，野獸人的臉上盡是嗜血的快意。

特蕾莎念動咒語，巨大的冰墻沿著冰河原地升起，野獸人撞在冰墻上，被上面的尖刺穿透身體，更多的野獸人使用著戰斧和長矛瘋狂地沖擊著冰墻，尤其是獸王，它的每一次揮砍都讓冰墻上出現更多龜裂。

“你怎么不逃？”特蕾莎小心地取出了一張卷軸，這張卷軸上澎湃的魔力能保證她瞬間回到天穹堡，女術士正打算撕開，卻注意到艾米莉亞正站在她的身后，女傭兵修長的身材和金色的長發在暴風雪的余波下飛舞，就像隆冬時的梅花一樣搖曳著。

龜裂慢慢地增大。

“我不想再逃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都在逃避，我的父親死在野獸人的斧子下面，也許這就是我們一家的宿命。”艾米莉亞從自己的背后取下那把單手長劍遞給特蕾莎，然后從自己的腰間抽出細劍：“無論如何，如果我死了，請特洛維克女士您收下這把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落入野獸人的手中，你肯定有逃脫的辦法，是么？”

冰墻開始搖搖欲墜。

“……如果你一定要的話。”特蕾莎正打算伸出手接，冰河的上方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響聲，兩個女人抬頭看去，萊恩騎在松果的身上，雙手執錘，沿著從冰河上流溜了下來，滑到兩個女人的面前：“騎上我的馬，快跑！”

“萊恩？！那你怎么辦？”女術士見到萊恩的到來，先是驚喜，然后又是猶豫和不甘。

“快！現在的你能做什么？”萊恩毫不講理地將兩個女人一起抱上馬匹，然后將韁繩塞在特蕾莎的手中：“快！我會盡可能地阻攔它們的腳步，你們快走！”

人就是如此，本來下定決心死戰到底缺突然出現一線生機，就連心有死志的艾米莉亞都動搖了。

“好！答應我，萊恩！活著回來！”特蕾莎知道現在不是扭扭捏捏的時候，她拉緊了艾米莉亞的手，回頭喊道。

“好，我答應你，快走！”許多處冰墻已經碎裂，獸王正舉著戰斧朝著幾個人沖來，特蕾莎終于催動馬匹，松果是一匹高原純血馬，很快就帶著兩個女人消失在萊恩的視線中。

白狼騎士點點頭，轉過身體，野獸人戰幫的獸王正好走到他的面前。

“你是……白狼騎士，最好的……祭品！貝爾特叫我……拿下你！”獸王突然揮手示意所有的野獸人退下，它身上的八柱徽記正在不斷地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血神在提醒著它，這個人類是最好的祭品，將他的顱骨獻給我！

于此同時，萊恩也在打量著自己的對手。

這個獸王和自己之前所見的任何野獸人獸王都不一樣，除了頭上長出了兩根大牛角以外，它的臉上和腦袋后面還長著四根牛角，整個臉部看起來就是一個瘋狂增生的污穢之物，它一手握著戰斧，一手握著砍刀，強壯的肌肉和巨大的身形壓迫著萊恩的視線，讓白狼騎士的精神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它的牛角上，它的胸口處，掛著密密麻麻的各種顱骨，全部來自人類，成串的顱骨是它向血神證明自己榮耀的方式，象征著血神信仰的八柱徽記閃動著紅光，直接照射在萊恩的身上。

萊恩意識海中的白狼徽記也在不斷地閃爍著。

原來如此，我甚至都不需要尋找了，吾主想要的腦袋，就在我的面前。

一場公平又不公平的戰斗，萊恩只有孤身一人，而對面的野獸人戰幫至少有五百，但是從來自父親的知識和以往的經驗來看，萊恩所要擊敗的敵人沒有那么多。

因為獸王不會容許有別的野獸人打斷它的祭典。

獸王舉起了戰斧，它示意所有野獸人退下，它要獨自獵取這個騎士的顱骨，作為對血神恐虐獻上的最好最棒的祭品，它聽說過這個人類的故事，它也知道昔日強大的野獸人首領“尖牙”哥爾死在此人之手，如果能得到他的顱骨，毫無疑問將是極為愉悅的感受。

野獸人們神色貪婪地看著萊恩的頭顱，然后才不甘地逐漸退去，很快，在高山堡壘前的山地中，只剩下萊恩和末日公牛兩個生物。

“我……末日公牛塔烏斯，你……白狼騎士……名字？”凜冽的寒風之中，獸王站在了萊恩的身前，俯視著萊恩。

果然是末日公牛，這種牛頭人之中階位最高，最強大的存在，據說每一個末日公牛的出生都由無盡的污穢和邪惡組成，它們存在的唯一目標就是殺光所有的非分趾者。

最弱小的末日公牛挑戰等級都在傳奇初階以上，這頭末日公牛的實力有可能更強。

“大錘萊恩，奧特涅領主諾曼之子。”萊恩也握緊了戰錘，同時心里默念道：父親的兒子。

“一個……對手……”野獸人的獸王，或者說是末日公牛塔烏斯并沒有急于攻擊，它張開血盆大口，好讓萊恩看見它滿嘴的尖牙，塔烏斯從自己的腰部取出了一大串項鏈一樣的東西：“你……會是，下一個。”

萊恩定睛一看，瞳孔立即在痛苦和驚訝之中迅速睜大，塔烏斯手上拿的不是別的，是一大把騎士徽章。

萊恩從其中見到了金色雙頭鷹的帝國騎士徽章，見到了雄獅頭像的布列塔尼亞王國騎士徽章，更多的，則是諾德騎士徽章。

“這是……之前，最好的祭品。”塔烏斯取下自己胸前的一個顱骨，展示給萊恩：“這是……湖里那只天天讓男人興奮的偽神……的騎士，在殺死他之前……我把他的四肢都砍斷，看著他絕望……祈求他的女士……救他，哈哈哈哈哈~我能感覺到那個偽神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著我，那可真是令我感到愉悅，而你……是下一個。”

“呵呵~”萊恩也從自己的戒指中拿出了一根大角，展示給這頭末日公牛看，臉上的表情毫不示弱：“這就是尖牙哥爾的角，很可惜，它的腦袋被我像垃圾一樣踩碎了，不過沒事，很快，你的角也會加入我的收藏。”

濃濃的水汽從塔烏斯的牛鼻子里噴出來，將它的臉淹沒在霧氣里面，血紅色的雙眼告訴萊恩它被激怒了，冰面上陷入了短暫的安靜，萊恩抬起頭，注視著可怕的末日公牛，塔烏斯低下頭，看著這個諾德王國的年輕白狼騎士。

“啊啊啊啊啊！！！”末日公牛首先發動了進攻，它粗壯的巨趾踏在冷凍的山地上，掀起一塊塊血和泥，萊恩同樣深呼吸，迎面沖鋒。

父親和養父教會他的從來都不是懦弱和逃避。

塔烏斯先到，強大的戰斧橫掃而過，萊恩立即矮身閃過，戰斧刮出的勁風掃得萊恩的臉上如刀削一般疼痛，只是他無暇顧及這些，白狼騎士的戰錘立即迎上了末日公牛另一側的砍刀，錘刃相交，火花四濺，從手腕處傳來的巨力讓萊恩的雙手微微顫抖，整個人的身形退后兩步。

他的努力并非毫無收獲，塔烏斯也在白狼騎士那超乎普通人類極限的力量下倒退一步，碩大的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它從來沒有見到過在這個年齡擁有如此力量的人類。

“呼……你……很強……頭顱……很貴！”塔烏斯的臉上盡是嗜血的快意，它伸出舌頭，貪婪地翻卷著，品嘗著空氣中的血腥氣，其中帶著動人的芬芳。

萊恩沉默不語，他伸手在自己的戰錘錘頭上抹過，閃電在錘頭上出現，圍繞著金色的戰錘釋放著電光，他藍色的眼睛在強大靈能的包裹下射出耀眼的白光，淡藍色的靈能從他的身體里面噴涌而出，逐漸在他的體外形成了一層由一個個標準六邊形組成的淡藍色薄膜保護罩，將萊恩籠罩其中。

這便是萊恩那天和父親會面之后的第二個收獲——靈能護盾。

他也準備好了。

“啊啊啊啊啊！！！人類！！！”

“去死吧！骯臟的怪物！！”

戰斗再啟。戰錘神座 第四十三章,冰面之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