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 第十七章 義州
義州衛始建于洪武二十年,初有五千戶所,但如今只有兩千戶所。衛城屯于鴨綠江邊的十三山上,和朝鮮平安北道的義州隔江相望。
壬辰倭亂時,朝鮮軍隊節節敗退,其王李昖曾欲退入江對岸的義州衛避難,但被楊鎬所阻。也幸得如此,不然,援朝之役必然要變得艱難許多。
自李成梁盡撤寬甸軍民后,六堡落入建州之手,義州便是朝鮮和明朝的唯一聯絡陸上通道,同是也是遼東明軍的最前沿。六堡還在明軍手中時,遼東明軍的最前沿則往前推三百里。
放棄六堡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將義州和定遼這兩衛直面建州,一旦有事,僅憑義州、定遼現有的駐軍根本不可能擋住女真兵馬,尤其是義州。
若義州被攻陷,定遼諸衛肯定會相繼淪陷,進而建州兵鋒便直撲沈陽、遼陽、廣寧這三座重鎮了,連帶著明朝和朝鮮的交通也將被切斷。
后來的歷史也基本如此,義州失陷后,明與朝鮮的聯絡便主要靠海上通道了。
魏公公一行是在安泰門進入的義州城,從登岸到入城及控制義州衛城,總共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時間。
義州衛上下對于海事太監魏公公的到來,除了一致的不安外,就是極度的恭謹。
因為,魏太監是奉旨而來,左右親隨赫然有錦衣力士隨侍。
“六堡的事,陛下很震怒。前番遼按熊某給陛下連上幾道題本,陛下都看了……此番陛下叫咱家過來,就是要咱到六堡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瞧瞧這六堡到底怎么個回事…另外查查你們這些個遼東的官啊,都有多少是跟著李成梁騙朝廷的……”
在于義州衛的訓話中,魏公公直接點了李成梁的名,并且用詞定性聽著相當嚴重,使得義州衛一眾官員們都感脊梁發涼,隱約覺得是不是寧遠伯在京里出了什么事。
狐假虎威這種事,魏公公要么不做,要做就是一直做。這玩意做的久了,習慣成自然,言行舉止無形之中都叫皇爺的招牌給憑添了無上逼格。
也不用多刻意,淡淡幾句便把義州這幫人給徹底降服了。
所以,在之后的晚宴上,義州參將賀世義聯同屬下兩千戶向魏公公呈上了三千兩紋銀的鹵薄儀程費用。
感賀某等替國守邊的忠心,魏公公不忍讓他們胡疑猜測,便勉為其難收下。
千里來遼東,禮輕情份在嘛。
又感賀某名字熟悉,便問道:“咱聽沈陽那邊有個游擊叫賀世賢,此人和你可有關系?”
聽了公公這一問,義州參將賀世義忙道:“回公公話,那賀世賢正是末將兄弟。”
魏公公恍然大悟:“難怪聽你一口陜西話,”繼而面露許色,“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榆次這地方出英雄漢咧。”(榆次為綏德府轄)
這話讓賀世義聽著可是激動,不想魏公公竟也知道他家鄉。
魏公公當然知道,不但但是因為他賀參將的兄弟賀世賢是有名的猛將,更因為他那家鄉榆次真是出精兵的地方啊。
性致上來,遙見江對岸,不由起身負手來到窗邊,指那對岸問賀世義:“對面便是朝藩了?”
“是,公公,對岸乃朝藩平安北道,也有義州城。”賀世義道。
魏公公點了點頭,吩咐左右:“取咱千里鏡來。”
既來鴨綠江了,肯定要隔江看朝鮮,此是旅游傳統嘛。
拿起千里鏡,公公便聚精會神,凝視一番后眼珠卻是立時圓了,然后一臉羞怒的把千里鏡放下,罵道:“這朝藩怎的如此沒有規矩,女子豈可于光天化日這下露…胸呢,這成何體統!”
原來江對岸竟有十數朝藩婦人在洗衣,但穿著打扮太過“前衛”,公公接受不能。
“公公有所不知,此朝鮮民間習俗…”
賀世義忙解釋了幾句,大體這是朝鮮國特有的風俗,其國女子,不論老少,都是如此,獨貴族女子不這樣做,卻是因為受了禮法約束緣故。
“噢,既是朝藩習俗,倒是要尊重…”
魏公公最是尊重不同文化習俗了,當下也不放在心上,只想過些日子找個時間去朝藩領略一下傳統文化。
酒足飯飽,公公來義州不是玩的,遂叫人撤去宴席,然后命人將一幅地圖懸于墻上。
義州衛眾人看那地圖,甚覺熟悉,但仔細瞧又區別很大,都是詫異,不知魏公公此舉是何意思。
看著自己結合從金州弄來的遼東地圖畫就的這幅東北形勢圖,魏公公自己也很感慨,上前幾步來到圖前,側身環顧眾人,在寬甸區域按下手掌,問:“爾等可知六堡于我大明而言便若宋之燕云十六州,今失六堡,咱家真是痛心咧。”
將寬甸六堡比成宋之燕云十六州并不夸大。
因為正是獲得了六堡地盤,得到了大量漢民補充后,奴爾哈赤的建州政權才開始真正建設,時隔沒幾年奴爾哈赤就公然舉起反旗了。
而在地理上,數百平方公里的寬甸六堡是遼東平原的天然屏障,也是遼東明軍直面建州的一大縱深緩沖。
現在這一重要地區卻被李成梁直接送給奴爾哈赤,不管怎么看都是極其讓人痛心的。
“咱來前就聽說了,如今六堡為建州實控,這建州嘛雖是朝廷管轄,但女真人歷來不服王化,部族多有反叛,首領常有野心,故成化以前一度為遼東大患,后得宮中汪直領軍出關雷霆掃穴,方才有今日局面……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今建州左右二衛雖聽命于朝廷,但畢竟乃是異族,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得不防啊…”
說到這里,魏公公深為痛心,表情沉重,“六堡落于建州之手,無疑增添建州實力,使之如虎插翼,真要有事,義州首當其沖,故而咱這次來,不但要去六堡走走看看,據實將所見所聞奏稟陛下,以便朝廷重新定奪六堡歸屬。還要著眼所見實情,權宜行事。”
言畢,目光落在義州眾將臉上:“你們可是咱離京時,陛下于咱說了什么?”
義州眾將哪里知道,一個個均是好奇。
魏公公也不賣關子,他中氣十足道:“陛下講了,咱辦事,他放心,所以要咱大膽的做…咱自是要聽陛下的,可咱不知道,爾等可能讓咱放心?”
司禮監 第十七章 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