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三十年 第238章 交待
這些人走后,院子并沒有恢復往時的安靜,沈縣這樣的窮地方突然來了香江客人,聽說這個外商還要在這里開廠,這題材至少值得在嘴邊掛一年。
剛才兩輛車子停在院口,上頭來的領導和外商在大院里頭,大家還能保持適當的矜持隔幾十米,現在車一走,街上就沸騰了
樹下,李一鳴和大黃同時凝神抬頭,更多的大爺大媽還有十秒鐘到達現場。
“你們自己玩,我有事。”李一鳴丟下句話就上樓了。
他回到房間,站在中間,打量著自己生活多年的家,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閉著眼都知道那里是什么。
李一鳴抬起頭,目光落在墻上,那個鏡框,父親母親摟著自己,笑容凝固在時光里。
樓下傳來喧鬧聲,樓梯也在響。
李一鳴趕緊關上門,去香江,還是有風險的,他現在要抓緊時間把一些事寫下來,做一個安全備份。
在和平賓館遇到敵特時,李一鳴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重要的問題。
他讓劉國平拿回課本和箱子,就是為這事做準備,李一鳴走到床邊提起自己的大背包放在床上,搬出那個箱子。
箱子打開,里頭是這學期的課本還有作業本,李一鳴輕輕翻開,課本里頭空白處都寫滿了字,作業本也寫滿了。
這里是他整理過分析過的內容。
那些比較精確的事都經過了處理,有些字眼就用諧音代替,寫在作文里,數字編在算式中,這誰看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粗粗看去只以為就是普通的作業練習。
還有一些重要的發明創意和人名公司名,都可以直接用在作文里,有用的就寫上我很喜歡,壞事就寫上我很討厭,完全就是小學生水平。
這些不夠,李一鳴看了看,又彎下腰,從床下拉出另一個大箱子,打開,這里頭也是書,自己的小學課本,爸爸的書,媽媽的書
嗵嗵嗵!
有人在敲門。
“建國!”
“老李!”
李一鳴嘆了口氣,開門:“羅叔叔,我爸不在家。”
“一鳴啊,你爸不在?”幾個人站在門口,好奇地往里頭看。
“嗯,他去縣賓館了,”李一鳴轉過身,拿過一個包從里頭提出幾袋東西遞過去,“對了,這是他帶給單位同事的,羅叔叔你幫著去發一下吧。”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整理東西。”
“哦,對了,一鳴,你知道這外商是怎么回事嗎?聽說要買東西出口?”
“嗯,是有這個打算的,他會帶點東西走,看看香江那邊能不能賣,如果可以,就在這里采購!”
“原來是這樣那個”
“叔叔我要趕緊寫作業了。”
“你不是退...哦,好,好好學習,我先走了!”
李一鳴想了想,回桌前寫了張紙條粘在門上。
坐回床頭,李一鳴拿起一本棋譜,這是建國同志買的,因為聶衛平棋下得好,有段時間大家都在學圍棋,但多數人的水平都很臭。
“這有什么好學的,一坐幾小時不如多學怎么養花種樹。”李一鳴翻了幾頁,嘀咕著把棋譜一放。
他要下棋也不是下這種。
人生如棋,一個社會的人可不是這棋子可以模擬的,大國博弈也不是兩人對弈那么簡單。
在世界這個大棋盤上,不知道多少只黑手拿著棋子在上面博弈廝殺,一棋動,全盤動,局勢往往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一鳴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經改變了不少未來,但究竟哪些改變了,哪些還是原樣的?
腦子里的故事還在,他隨時可以去再翻閱精讀一遍,但故事里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世界不是靜止的,敵人也是有腦子的,不會等著你來改造,而那些作者像是刻舟求劍那傻子似地把世界簡化成了游戲。
埋在地下的金子,如果他只是挖出來放在家里不用,那么可能世界不會有太多變化,但他換成了錢,要去投資,世界一定會變。
問題在于,怎么變,怎么變得更好?!
“一鳴!”門外又有人叫。
李一鳴抽了抽鼻子,嘆了口氣去開門。
熱騰騰一個大碗遞過來,鄰居張嬸笑著看著他:“他們說你做功課,我就給煮了面,你趕緊吃!”
兩個用茶油煎得嫩黃的荷包蛋擺在面上,邊上是點點蔥花。
“謝謝張嬸。”李一鳴把碗接過來擺好,從地上又拿了一個大包:“張嬸,這些你幫我們給樓里鄰居分一下。”
“這怎么分?”張嬸看著里頭那些香香的糕點和糖果。
李一鳴拿著筷子吹著熱氣含糊開口:“嗯,你看多少人家平均分就好了,東西也不多,就是點心意,要不你就分成一些讓他們自己拿走。”
張嬸有點擔心地看看他:“咱們樓里的?不是說單位的已經拿去分了嗎?”
“嗯,這一袋主要是吃的就是給咱們樓里的,給單位的里頭不一樣,那個包里頭有煙有茶葉什么的。”
“煙和茶葉?”張嬸想了想,“那院里看門老陳你算哪頭的?”
“很多人是兩頭都算,煙和茶主要是給男的大人,這些吃的是給你們和孩子的。”李一鳴把碗一放,很好吃很香,面不是很多但湯很足,吃完了,拿著碗要去洗。
“給我吧!”張嬸搶過碗提著包,“肯定給你分得好好的!”
張嬸分這些東西大概能分得好,這都是小事,分少了也不可能打起來。
“張嬸,你跟大家說下我要做作業,不要來叫我了。”
“嗯。”…...
吃了東西肚子暖暖的,李一鳴在房間里站了一會,有些茫然地看著墻,仿佛回到那天下午的山坡上。
風吹過的山野,沙沙的松濤聲中,周爺爺慢慢走在身前,淡淡地說著往事,說著他對生死的理解,他不怕死,怕的只是沒人繼承他們的遺志。
如果我出了意外,誰來繼續做這些重要的事?
李一鳴看著窗外的樹梢,回顧著這段時間的經歷:
退學后,自己在家里寫了兩天東西,然后帶著一堆紙和父親上路,找到了一個小小的藏寶,在招待所,在和平賓館,又去了杭城,又到了那山上,回到榕城,回到家,轉了一大圈,似乎做了好多事,又好像離自己的目標并沒有更接近
一件件事,一個個人,都是歷歷在目的感覺,他們說的話李一鳴都記得清清楚楚:
爸爸的同事程愛國,社會青年張伍深,省供銷招待所的那個付五圓,這個討厭的何喜業,爸爸的老朋友國平叔,吃著咸菜的老九,深度近視的吳伯伯
意氣風發的趙紅軍,沉穩淡定的陳長青,懶懶的鄭吉媛,有點傻氣的付元甲電話里頭的趙爺爺,市公安局的劉夏來王大力,叛變的熊達,沒叛變的熊貳
火車站的王保強那幾個鐵路公安,那幾個小偷和逃犯,機務段的胡玉和,肖徹展,杭城的人就更多,孫洪雷李初展夏書家林益仁鄭干事林文書勞四季,還有那個鼻子很靈的張懷德
烈士公墓前,眉毛都白了卻還站得很直的周爺爺目前最大的最接近中央首長的就是他了,他當我是個孩子
周爺爺聽著自己的那些話時,有一些贊許,也有一些不以為然,那眼神里好像說如果國家要等你個孩子來救,我們早完蛋了!
讓我去想想清楚,去多看一看!
他對趙紅軍說,你被個孩子給騙了這是個聰明的老頭
飛越三十年 第238章 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