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骨 2472 溺水窒息
2472溺水窒息
“啪。”
埃德蒙德離開病床,光腳觸碰到地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如同驚雷一般狠狠地捶打在霍頓的心頭,在思想做出反應之前,潛意識就已經拉響了警報,恐懼狠狠地抓住他的心臟,瞬間收縮,掐斷呼吸。
霍頓條件反射地朝著監視窗口投去視線,試圖尋求幫助,他需要幫助。
但隨即霍頓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快速收回視線,壓低聲音、保持平靜,“不用了。真的。”
他可以察覺到自己的僵直,從聲音到視線都是如此,脖子似乎僵硬得固定住了,愣愣地盯著埃德蒙德的肩頭,讓焦點和焦距完全凝聚起來,就好像正在盯著肩頭之上的一個褶皺,然后思考褶皺到底是怎么來的,只有這樣,他的視線余光才不會亂飄——避免再次看到那個蜈蚣般歪歪扭扭的傷口。
粉嫩粉嫩。
扭扭曲曲。
可是畫面卻深深地印在腦海里,這讓霍頓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原本就已經疲倦到衰弱的精神被迫再次拉近,所有殘余的心神全部都收緊起來,然后不由自主就在腦海里開始數數:從一到十又從十到一。
即使如此,冷顫依舊從脊梁骨尾端開始往頭皮上竄。
埃德蒙德坐在床尾,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霍頓,但眼神卻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如果說此前是咄咄逼人的壓迫,那么此時就演變成為一種……感同身受的同情,那溫柔如水的眼神就好像正在打量戀人般。
細膩而柔和,溫暖而輕盈。
這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唯一的違和就是他的手臂傷口,那只歪歪扭扭的蜈蚣,正在時時刻刻發出警報:這是一位兇殘冷血的殺手,他殺害了自己的爺爺奶奶,他殺害了自己的母親,還有其他多名受害者。
誰能夠確定,在他殺人之前,他是否也這樣注視著那些受害者呢?
恐懼,就在溫柔之間悄然升起。
不知不覺地,整個病房就陷入安靜之中,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空調的聲響在微微響動著,冷空氣讓皮膚表面浮現出了一片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幻覺,總覺得自己可以聽到汩汩的流水聲響:
那到底是水管在發聲,還是血液在流動?
埃德蒙德微微側了側腦袋,眼神越發溫柔起來,“你知道嗎?女人們一開始對我都很冷漠,她們不愿意分享;這輩子,沒有人想要和我互動,即使是小時候家里養的貓也是一樣。”
然后,埃德蒙德的視線余光瞥了瞥,監視窗口里的醫生和護士們有事離開了,整個病房沒有其他人監視,就只剩下他和霍頓了。
“咯吱。”
埃德蒙德的身體重重往下一坐,借助床墊的反彈力站立了起來,彈簧被壓制的聲響、腳鐐碰撞的聲響、腳步與地面碰撞的聲響……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還有埃德蒙德那超級大塊頭的身體快速站立起來而激蕩起的氣浪,劈頭蓋臉地夾雜著無數聲音撲面而來,狹窄的病房空間就掀起了一股驚濤駭浪。
幾乎是同時,僅僅只慢了半拍,霍頓也跟著猛地站立起來,野獸的直覺讓他與埃德蒙德形成了犄角對峙的局面。
但……氣勢被狠狠壓制住了。
不僅僅因為埃德蒙德的身型與體格完全壓制住了霍頓,還因為霍頓條件反射站立起來的急切泄露了自己的恐慌,那種警惕與慌亂讓霍頓的氣勢完全落于下風,切膚之痛的危機感讓渾身汗毛全部豎立起來。
安靜。
靜止。
霍頓和埃德蒙德都保持了完全靜止的狀態,似乎就連空氣都凝固住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地打破僵局。
凝滯的空氣讓兩個人形成了僵硬的對峙,硝煙味正在悄然彌漫開來。
“我能夠擁有那些女孩的唯一方式……”埃德蒙德開口了,眼神越發溫柔起來,深情而專注地注視著霍頓,但話語卻是冰冷到沒有任何溫度,彌漫著血腥氣息,“……就是殺死她們。這成功了。她們成為了我精神上的妻子,她們仍然與我同在。”
霍頓一動不動,僵硬的肌肉根本無法動彈。
埃德蒙德緩緩轉過頭,朝著監視窗口望了過去,此時霍頓才反應過來,視線余光跟著一起移動了過去:
空無一人。
霍頓這才注意到監視窗口完全已經沒有人了,恐懼感瞬間掐住了他的喉嚨,表面的波瀾不驚已經緊繃到極致,微微顫抖的瞳孔正在流露出內心的真實情緒,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魔鬼可以嗅到恐懼的氣息。
而這對于埃德蒙德來說,卻是一場完美游戲,牢牢掌握著主動權。
“重癥患者室最有趣的是,這里沒有通知警衛的系統。這很短視,畢竟出入人員復雜。”不慌不忙的語氣和語速,微微有些含糊的發音,沒有任何變化,甚至一點波動都沒有,這聽起來有些耳熟?
這就是埃德蒙德。
這還是……這還是霍頓。
霍頓曾經也是如此說話,而埃德蒙德也是如此,更細致一點,現在的埃德蒙德有意識地模仿著霍頓的咬字。
盡管不是百分百一致,卻能夠在字里行間察覺到那種細微的變化,以至于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霍頓與埃德蒙德交談之后被同化了,還是埃德蒙德與霍頓交談之后被改變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正在重疊起來。
恐怖!
這著實太恐怖了!
整個拍攝片場都被死死地掐住了喉嚨,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這樣眼睜睜地注視著卡梅隆,更重要的是,眼睜睜地注視著藍禮。
恍惚之間,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判斷力,似乎是卡梅隆正在復制藍禮的表演,又似乎是霍頓正在逐漸演變成為埃德蒙德,那種氣質開始逐漸接近、乃至于復制,進而發展出一種詭異可怕的“鏡子效果”。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現在到底正在發生什么?他們又應該怎么辦?恐懼到恐慌的情緒讓人無法動彈。
“我現在就能輕易地殺了你。”埃德蒙德正在靠近。
一步。
然后再往前一步。
埃德蒙德就這樣逐漸接近霍頓,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霍頓的下頜曲線已經完全緊繃起來,微微顫抖的瞳孔暴露出了內心深處的慌亂,霍頓越是控制也就越是緊張,那種岌岌可危的顫抖似乎隨時都會崩斷。
埃德蒙德的眼睛微微發亮,就好像正在探頭探腦地探究黑洞一般,他的上半身微微前傾,從上往下地望進霍頓的瞳孔深處,然后就可以看到盈盈水光正在蕩漾著,竭盡全力的控制也沒有能夠避免眼眶的微微泛紅,更重要的是,霍頓屏住了呼吸,渾身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好像假死狀態就能夠避免傷害一般。
但稍稍拉開一些距離,這些細節就全部察覺不到,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般,霍頓依舊是那個從容不迫的霍頓。
難怪人們總是,不要靠得太近,否則一切真相都會水落石出,隨時都可能幻滅。
可是,埃德蒙德喜歡這樣的霍頓,那種一掰就斷的脆弱,讓他看到了……自己。
“在有人出現之前,對你做些有趣的事情。”埃德蒙德的聲音越來越輕,就如同在霍頓耳邊的悄悄話一般,然后,節奏也放緩,仿佛輕手輕腳的動作,擔心驚動枕頭旁邊的精靈,“那么,你在精神上也將與我同在了。”
瘋子。
瘋子!
這就是瘋子!
霍頓甚至就連握拳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僵硬的身體完全停留在原地,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吸,恐懼已經徹底占據上風;更加可怕的是,他現在真正恐懼的,不是埃德蒙德,而是倒映在埃德蒙德眼睛里的自己:
那種狂妄,那種驕傲,那種自大,那種信念,那種冷血,那種強勢……那種牢牢掌控全局而高高在上的姿態。
慢慢地、就這樣慢慢地,埃德蒙德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就變得模糊起來,然后與埃德蒙德的臉孔重疊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在恐懼著埃德蒙德,他更在恐懼著逐漸演變成為埃德蒙德的自己。這個想法念頭就這樣死死地掐住了喉嚨,他試圖逃跑,卻無處可逃——他可以逃離埃德蒙德,但他怎么逃離自己呢?他應該怎么辦?
不。不不不。這是錯覺,這只是錯覺,這是自己在恐慌之下所產生的錯覺,事情不是這樣的。
霍頓微微顫抖的瞳孔正在否認著,他甚至試圖讓自己重新恢復清醒,但……他控制不住,他已經失去了控制。
卡梅隆嗅到了恐懼的氣息——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荷爾蒙是真的具有味道的,其中屬于恐懼的氣息,是甜的,就好像焦糖一般,并不濃郁卻足夠香醇,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尖,舔舐品嘗一番。
在那雙深邃而清澈的眼睛里,卡梅隆看到了埃德蒙德,看到了埃德蒙德眼中的霍頓,從中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拽著他的衣領往黑洞里靠近,就如同“記”的漩渦一般,張牙舞爪地將他吞噬。
但這不是恐懼,而是享受。
卡梅隆正在享受著愛尚小說此時此刻的美好與曼妙,就好像……就好像正在舞蹈一般,不是芭蕾也不是華爾茲,而是探戈,熱情似火、同生共死的探戈,而他們正在朝著深淵邁步,卻依舊迸發出了難以想象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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