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三國 第3540章在風口上的
甘風和魏延有些類似,在戰場上就顯得特別的機靈,但是下了戰場之后就有些糊涂起來。不過甘風主要是統領騎兵,所以他對于騎兵的戰術特別的熟悉。
尤其是和胡人之間的作戰,甘風最為熟悉。他深知胡人的習性。如果說等大隊后續跟上來再開戰,無疑是最為穩妥的戰術方案,但是有兩個方面的問題。
一個就是在遠處來不及進入山口的漢人流民,會被這些胡人抓捕劫掠殺戮。雖然后續甘風可以帶隊沖殺,給這些被殺害的漢人報仇,但是對于那些死去的人來說,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了。就像是遲到的正義永遠都是政客臉上的光彩,口中的榮耀,而對于那些已經承受苦難的百姓來說,他們的苦難已經永遠造成,無法用輕飄飄的一張紙,抑或是些許錢財來抵消。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是這些胡人向來都是欺軟怕硬,如果真見到了甘風帶來了大部隊,這些胡人一定會一哄而散!
到時候甘風可以表示又打了一個大勝仗,但是實際上能給胡人造成多少的直接傷害?
甘風等人是帶甲騎兵,而胡人基本上都是皮甲,甚至是皮袍的輕騎兵,一旦陷入追逐戰環節,甘風等人就有先天上的弱勢。追殺未必有什么效果,不追殺更是沒什么收獲。
因此甘風決定,不能等,直接沖!
但是并不代表著甘風就是無腦的豬突了事……
甘風下令,讓手下兵卒迅速的排查出體力下降比較厲害的戰馬,然后組織這些戰馬的騎兵留下在原地,一邊讓戰馬多休息一段時間,一邊在山口避風之處搭建臨時的帳篷,方便后續跟上的騎兵部隊在山口之處短暫歇腳調整,然后進入戰斗。
至少將戰馬腿腳上沾染的泥雪去除,否則就像是穿著四只沾滿黃泥的大靴子和胡人作戰,肯定會吃虧!
甘風號令下達,也不用去詳細追蹤過程,掌控節奏,只是顧著他自己跐溜一下滑下了巖石,便是搶過自己馬背上的革囊,掏出吃食來,扒開一半往自己嘴里填,另外一只手就是將另外一半送到了戰馬的嘴邊。
戰馬濕潤柔軟的鼻頭在甘風的手心拱著,將夾雜了油渣和糖鹽的餅子吃下。
伙計!等下一起加把勁!甘風啃著餅子,嘟嘟囔囔,打完了請你喝酒吃肉!
戰馬噴著響鼻,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而在甘風身側,那些驃騎兵卒已經在甘風號令之下自動的散開了,各自分配的任務,分頭行動起來。甘風只是下達了一個號令,具體執行還是他們這些普通的驃騎兵卒。沒有爭執,沒有推脫,分給誰的任務,誰就想辦法去執行,誰完成了自己手頭上的事情,空閑下來也就順便幫一把身邊的戰友。更談不上什么干一點活就嗷嗷叫著累死了,抑或是像下個蛋的母雞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它下蛋了。
戰馬的年歲牙口擺在那邊,年齡大一些的戰馬就自然往后安排。戰馬的騎兵也沒有跳著腳表示我要我就要上,而是開始往前招呼著那些逃難的漢人流民讓出道路來,小心別被戰馬沖鋒撞到了……
片刻之后,甘風和第一波出擊的驃騎騎兵便是已經準備妥當,開始列隊。
甘風拍了拍戰馬的脖頸,感受著戰馬的血肉似乎迎合著自己的心跳。
他沒有下達什么戰前動員的口號,只是輕輕的催動戰馬,開始向前。
隨后,其他的驃騎騎兵便是跟上,從慢跑開始加速。
戰馬的馬蹄,從最開始的雜亂,最后變成了整齊的重鼓,一下一下的敲砸在大地之上。
甘風胯下的戰馬嘶鳴著,似乎也在招呼著他的屬下,他的隨從。
作為將領級別的戰馬,自然會比一般的戰馬更強一些,這比較方便讓其他的戰馬自動跟隨。
很多時候,戰馬也是欺軟怕硬,尤其是看不起閹馬。
因此雖然說閹馬性格溫順,較好管理,但是北域大部分的戰馬都是自然狀態,沒有進行閹割。
雖然會在戰馬的發情期導致一些問題,不過比起馬群的后續發展來,還是利大于弊的。
戰馬奔騰,溫熱的口沫,隨著風飄飛。
騎兵呼喝,冒出的煙氣,在空中拉出了直線。
騎在馬背上,甘風感覺到胯下戰馬每一條肌肉的有力顫動,然后他自己的血液也似乎漸漸的加熱起來,通向了四肢,通達到了發梢!
呼吸!
冰冷的空氣進入胸腔,不僅是沒有讓漸漸滾熱起來的血液降溫,反而像是添加了助燃劑,使得全身上下的氣力開始匯聚!
身周河山,正是漢家之土!
周邊左右,正是漢家之卒!
在甘風眼中,眼前雜胡大隊,隊列散亂,厚薄不一。
雜胡終于是發現了甘風他們,那些貪婪的嘴臉也越來越清晰起來。
甘風拉下了面罩,甕聲甕氣的大吼了一聲,如同悶雷一般在大地上滾滾而過,殺雜胡啊!
胡人雜騎等到甘風等人開始從山口沖出的時候,才發現了驃騎軍的到來,連忙上報給了在后面一些的丁零大頭領。
丁零大頭領原本來這里,只是為了狩獵,沒想到會遇到驃騎軍。
沒錯,狩獵。
在這些愚昧的,依舊以奴隸制度為榮耀的部落結構當中,并不會將普通的百姓性命當成一回事,而是當作和牛羊,甚至比牛羊還要低等的生命體,肆意殺戮和摧殘,并以此為榮耀,稱之為春狩秋獵。
春天,這些漁獵部落需要養牛羊了,需要人手了,就開始琢磨著要抓一些漢人,來充當苦力,狠狠的折磨幾個月,將漢人男性折磨死,將漢人女性搞大肚子,也就到了秋天漢人收獲莊禾的時候了,又是可以來劫掠一波。
年年歲歲,一代又是一代,這些雜胡都是如此。他們祖宗的榮耀,都建立在對于華夏漢人的劫掠和凌辱上,并且還將這些罪惡掩飾成為了民族融合,就像是后世米帝也將自己對于印第安的暴行,掩飾成為了保護區和自留地一樣。
丁零大頭領聽聞說是有驃騎騎兵出現,神色便是一緊,但是再仔細問了問,發現是小部隊,臉色便是松下來。
別說是來了驃騎小隊,就算是來了幾百人,上千人……
嗯哈,若是來了上千人倒也罷了,現在這么兩三百的驃騎騎兵,自己就撤退的話,那還當什么大頭領,又怎么去統領其他的雜胡?
什么都別說了,殺上去!
丁零大頭領拔出了戰刀,大聲的怒吼著,丁零的好漢子,殺光這些漢軍!搶光他們的馬,搶光他們的兵甲!我們人多!圍也圍殺了他們!
丁零人烏泱泱的發一聲喊,便是朝著甘風等人沖去。
丁零大統領轉頭看著自己身邊的勇士須奴,大聲喊道:天神在上!闡白部的勇士在哪里?!
須奴拍著自己的胸口,我在這里!
大統領指著甘風高呼著,看見沒有?殺了那個漢人將領,你就不僅是闡白部的勇士,還是我們所有丁零人的勇士!
天神在上!須奴大吼了一聲,便是催促戰馬,朝著甘風沖去。
雙方對沖,距離迅速拉近。
須奴揮舞著戰刀,朝著甘風撲來。
甘風也看到了這丁零的勇士,二話不說也是盯著須奴沖去。
兩人越沖越近,轉眼之間就是沖到了一處!
兩人的兵刃相擊,頓時發出蓬的一聲巨響!
甘風在馬背上晃了一下。
須奴只覺得穩不住重心,朝著另外一側傾倒下去,若不是須奴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發現不對就幾乎本能的用腳勾住了,說不得就直接掉落馬下!
須奴看著那漢將的長槍因為雙方的重擊而折斷,心中還略有些得意。畢竟自己雖然重心失衡,但是自己手中的鐵棍沒有壞,這就是自己占了便宜,正準備翻身起來給那漢將回手一棍的時候,卻看見那漢將幾乎是瞬間就將斷掉的長槍直接一扔,隨手就從后腰拔出戰刀,順勢朝著在馬背上自己翹起的腿砍來!
須奴嚇得立刻松了勁,縮回了掛在馬背上的腿,也來不及想什么翻身回手一棍了,只能是撒手了鐵棍,抱著馬脖子,整個身體才沒有掉到地面上,但是也被戰馬拖著走……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并不清楚甘風和須奴之間究竟傷亡情況如何,只是知道兩人對沖之后,坐著的是甘風,倒下的是須奴!
驃騎騎兵頓時呼喝連聲,士氣騰騰,而雜胡則是大驚失色,頓時就有些手腳慌亂。
甘風大呼著,帶著手下沒有直沖丁零大頭領的中間部位,而是沿著道路沖向了丁零人的側翼……
選擇進攻丁零人的側翼,并不是甘風不敢應戰丁零大頭領,而是因為甘風現在人數較少,如果強行沖鋒丁零人較為厚重的中陣,能擊破穿透自然是極好,但是萬一沖擊力不足,擴大傷口的人數又不夠,就很容易陷入被丁零人反過來包圍的危險境地。
另外一個方面,則是丁零人大統領所在的位置,相對較高一些。甘寧若是直沖丁零中陣,等于是讓騎兵仰攻,地形不利,所以還不如擊打側翼道路上的這些雜胡。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讓雜胡的隊列更加的散亂,而且還可以將丁零大統領的隊列從山坡上引誘下來,同時還可以拉扯雜胡的隊形,使得雜胡原本的陣列發生偏轉,方便后續的自家部隊突襲進攻!
這些都是甘風在馬背上作戰的瞬間,在腦海里面做出的決斷!
若是讓甘風說,他反而未必能說出他這么做的依據,就像是一般人也很難說出他走路的時候究竟要先邁左腿還是右腿,也不會像是理論家一樣可以說出邁左腿右腿的區別,但是他就是這么做了,而且很有效。
丁零大隊人馬,不由自主的就被甘風拉扯著,從原本正對著山口位置,開始發生了偏轉,變成了面對著甘風等人,而將側翼露給了山口方向……
那些在山口左近逃難的漢人流民,一些人呆呆的看著,一些人驚慌的逃跑,但是也有一些人在這個時刻,主動幫助那些留在山口的驃騎兵卒搭建臨時的休憩點,幫著那些后續趕來的騎兵刷洗馬腿馬腹的泥雪。
華夏的百姓,或許也會表現出小農的狡猾奸詐,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質樸實誠的,就像是當下他們看到了驃騎軍在幫他們攔截雜胡,在和雜胡作戰,他們當中就有一部分人幾乎本能的站了出來,盡自己所能的幫助驃騎兵卒!
為了搭建避風棚,便是有人將自己的手推車拆了,用作支撐,而將自己辛辛苦苦一路帶著舍不得丟的家當,全數都扔在了泥水雪地上!
為了給戰馬擦除身上的泥雪,便是有人將自己包裹里面,可能是他最好的一件麻布衣裳拿了出來,絲毫都沒有遲疑的幫忙擦著戰馬,手腳都放得輕輕的,就像是在對待自己的孩子!
為了盡可能起篝火來,便是有人站在了風口上,就是為了將風攔阻,讓驃騎兵卒可以更快的點起火來,渾然不顧自己被凍得發青的臉手!
沒有人高唱什么忠義,也沒有人喊著什么家國,更沒有人去叫囂著要百姓摸摸良心,抑或是表示如何如何就懸賞千金,可是這些逃亡的漢人流民,就這么去做了,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也沒有喊出任何的口號!
后續而來的驃騎兵卒,見得如此情景,便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驃騎兵卒沒有要求這些漢人流民做一些什么,漢人流民也不認識這些素未平生的驃騎兵卒,可是在這一刻,他們是如此的融洽,是如此的和諧,就像是天生下來就融合于一體!
越來越多的驃騎兵卒趕來,也有越來越多的漢人百姓加入了幫忙的行列。
在山口之處,不論是兵卒還是百姓,都忘記了在在山口之外呼嘯的那些雜胡,都已經完全將害怕和恐慌踩在了腳底下!
是啊,當軍隊和民眾真正的融合一體的時候,還有什么好害怕和恐慌的呢?
這些樸實的民眾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也說不出什么經學奧義來,但是他們知道一點,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會給予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回報!
戰爭是可怕的,不僅是對人,對于戰馬同樣也是如此。
雖然說戰馬本能的會躲避碰撞,但是混亂的戰場,一旦高速沖殺起來,就算是想要避讓也往往做不到!
人馬相互砍殺,相互撞擊,金屬和血肉相互研磨之下,不僅是迸發出可怖的聲響,連帶著也彌漫出了濃厚的血腥氣息!
甘風一馬當先,撞入雜胡隊列側翼,雙手展動,就像是馬背上的武器大師,不管是用長槍還是用戰刀,都是隨手拿來,隨手就用,或刺或砍。前一秒還在將一名雜胡挑下馬,下一秒就是戰刀平平帶過,將另外一名雜胡的腹部刨開,肚腸流落!
在甘風身后,跟著原本的百余名的驃騎騎兵,就像是一把尖刀,將丁零雜胡的側翼頓時就扎出了一個窟窿!
驃騎騎兵的戰斗力,也在這個時刻完全展現了出來!
雖然他們人數較少,但是沒有任何的畏懼,如同狂風一般席卷而過,不顧周邊雜胡大呼小叫的卷動,也不管丁零大統領如何呼喝試圖絞殺他們,他們只是跟在甘風身后,呼嘯著,踐踏著,沖撞著,殺出了一條血路!
反觀游牧漁獵民族的弱項,也盡顯無疑。即便是丁零雜胡的人數眾多,但是相互之間難以配合,再加上文化程度都比較低,懂得的戰術技能也比較少,沖的時候一股腦沖,圍的時候也一股腦的圍,就像是后世游戲當中不管什么情況都是F2A了事,根本談不上什么精細的配合。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大漢的兵甲裝備,對于雜胡形成了碾壓,即便是丁零部落當中有一部的甲士,但是大部分的雜胡是皮甲或是無甲的,在面對面搏殺的時候自然吃虧!
這種碾壓,是建立在大漢三四百年穩定發展的基礎上,是建立在無數華夏民眾智慧結晶上!
即便是雜胡偶爾搶來偷去,但是沒有華夏這千百年間累積的基礎,沒有這些勤勞善良的百姓為基石,縱然一時猖獗,修建起什么燈塔豐碑來,也是會漸漸腐爛倒塌,衰敗隕落!
丁零大統領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已經降臨,他還在死死盯著甘風的那一部分,叫囂著要將甘風等人徹底圍困,卻將自己薄弱的菊花暴露了出來!
在山口之處,得到了短暫的休整,也得到了百姓的激勵的驃騎軍后援部隊,高呼著萬勝轟然殺出的時候,丁零大頭領才猛然間意識到他的部隊隊形是如此的散亂糟糕!
各種兵刃翻飛,各種聲響響起,無數馬蹄四下亂踏,丁零雜胡像是雜草一樣被鐮刀成片的砍倒!
在這個時候,這些雜胡才猛然間想起了之前對于大漢的恐懼,才意識到他們根本就沒有長出翅膀,只是遇到了風口被吹起來的豬!
詭三國 第3540章在風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