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見

總角男孩站在腐木門板前的灰石階上，手中打著黃木雕板，口中咿咿呀呀唱攬過往之客，清脆的童聲悠悠自窗外飄進來。

外罩細葛衫的掌柜彎著矮胖身子，將一盅福祿青瓷茶碗恭恭敬敬端到梨木桌案上，白凈的面上笑得見眉不見眼：

“九公子請先用茶，您要的那些個字畫，我已讓人去后頭庫里尋了。”

梨木桌后大馬金刀坐著個繡金絲錦袍的玉面少年郎，眸若星辰，黛眉紅唇，聞言燦然一笑：

“行，有那當真是古物的玩意兒，也一并取來我瞧瞧。”

一口婉如鶯啼的嗓子，卻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掌柜聽了忙笑著道：

“有有有！不是在下夸口，這整座崇仁坊舊街中，若論古物文玩之多，咱們觀妙齋當數得上魁三首！”

站在那九公子身后的圓臉俏丫鬟聞言，便道：

“掌柜的你可別凈吹噓，真金假銅的，取來咱們公子瞧了才是！若敢拿贗物糊弄人，可小心咱公子放人砸了你的花梨木招牌！”

說著拍了下身旁那高大英氣的侍衛。

侍衛濃眉大眼，威風凜凜的站在九公子身后鎮場子。

掌柜忙一個勁地點頭哈腰，陪著笑道：

“哎喲！在下便是十個膽兒也不敢來蒙您吶！九公子您稍后，我這就去取來！”

說著忙不迭的躬身退了下去。

待那掌柜的離開，九公子便笑嘻嘻地一把將腳擱上案桌，“刷”地一下打開手中折扇，搖頭晃腦道：

“你們說，祖父七十大壽，是送他老人家字畫文書好呢，還是送個古物小玩意兒擺擺？”

丫鬟將桌上茶端過去，不以為然道：

“要我說呀，您還是請夫人為您在庫房里選一樣兒便成！何必非要自個兒來淘什么新鮮玩意兒呢？您就不怕讓人當作冤大頭！”

九公子聽著小臉一虎，手中折扇敲在丫鬟腦袋上：

“小爺是誰！能讓人哄了去么！”

丫鬟“哎喲”了聲，侍衛看著哈哈笑，露出一口白牙道：

“九爺，她腦子本就不好使，您還打！”

惹得丫鬟脆生生朝他“呸”了聲。

九公子笑著伸手推開窗格，往底下街上望去。

對面字畫鋪子的小伙計還在外頭攬客，細窄的街道上人行往來，舊街長長的延伸沒至遠處崇仁坊門處。

“想不到，這片地兒還挺熱鬧。”九公子看著窗外街上方巾長衫的來往之人，卻忽然一頓，有些意外地看向一處。

丫鬟見狀忙探出腦袋去，只見人群中突兀地出現兩位少女，瞧著是一對主仆。那丫鬟手中抱著一摞字畫，兩人正朝這邊走來。

當先的少女瞧著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容貌清麗，素衫簡釵。

兩人來到對面的字畫鋪子前停下，同那小伙計說了幾句話。

小伙計顯見是認識她們的，熟稔地招呼了一下，便讓她們進鋪子里候著，然后自去找掌事的稟話。

丫鬟好奇道：

“竟還有女子來這里！”

侍衛聞言輕輕咳了一聲，九公子伸了扇子又要去敲丫鬟腦袋。丫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忙笑嘻嘻地躲了開去。

正鬧著，那掌柜端著一盤子物件回來。

他將雕花梨木托盤輕輕放在桌上，盤上鋪著紅綢布，布上放著三樣物件。

九公子忙放下高高擱起的腳，湊近身去細看。

只見三樣物件分別是一座青瓷蟹爪紋汝窯筆洗、一只核桃大小的白玉玲瓏鬼斧球和一枚八珍神獸藏蜂琥珀珮。

九公子眼中一亮。

那掌柜的極會觀顏色，見狀忙詳細介紹起這三樣物件：

“這三樣可都是好東西，您瞧，”他輕輕捧起那座筆洗，“這是前前朝的蟹爪汝窯，武安年間的金貴物兒！”

他放下筆洗，又指著玲瓏鬼斧球道：

“這珍寶鬼斧球聽說是前朝宮里流出來的東西，這般大小雕出九層鬼斧，這可不是民間的手藝人能做出來的！”他一頓，指著琥珀珮道，“這琥珀珮雖不是什么古物，但這東西是咱東家當鋪子里尋來的寶貝，是人家傳家之寶做了死當救命用的。您看這色澤、這雕工、這八珍獸……”

九公子用扇子輕輕敲著肩膀，道：

“你說說價。”

掌柜的面上一喜，忙將幾物的價格報了上來，琥珀珮要價一百兩，鬼斧球要價三百兩，而筆洗要了五百兩。

九公子便對那筆洗很是意動。

又有伙計抱著一摞字畫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將數十卷軸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九公子抬抬下巴，示意掌柜將字畫一一鋪展開來。

王書顧字、趙馬鄭竹，當真是什么樣的名作都有。

九公子瞇起眼聽著掌柜的吹噓，不由懷疑道：

“這些東西便是放在宮中都是稀罕物兒，你這兒到是集了個全兒！”

掌柜忙道：

“您放心，這些字畫若是……”

窗外忽然傳來喧嘩。

九公子不由望去，對面字畫鋪子里一陣不小動靜，繼而便見方才那少女快步走了出來，卻在街上叫兩個家仆模樣的人攔住。

掌柜不由“咦”了一聲。

九公子便問道：

“你認得這位小姐？”

掌柜的聽了，便嘆氣道：

“這條街的人都認得！她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官家小姐，只可惜……您有所不知，她的哥哥，可是咱們大越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

九公子一怔，隨即驚訝道：

“李寐李夢林！”

掌柜的忙不迭點頭：

“正是他！可惜這位狀元郎當年得罪了林老賊，被貶去了南蠻之處，他家中只一位年邁多病的祖父，一家子嚼用全靠李小姐賣些繡品和李狀元的字畫撐著……哎。”

九公子不由回頭望去。

只見那李小姐回過身，看著鋪子里跟出來的掌柜，冷冷道：

“錢掌柜，您這是何意？”

那錢掌柜只一個勁地賠笑，卻什么也不好說。

他身后悠然走出一個錦袍公子哥兒來，搖著手中折扇，看著李姑娘笑道：

“某家的這些粗人嚇著李小姐了，在下替他們向你賠個不是。”

一副輕佻風流的模樣。

李小姐氣得臉色發白，強忍心中怒火，冷聲道：

“周公子，望您自重。”

那周公子聽了不由哈哈一笑，收起手中折扇步步朝她走去，聳肩嬉笑道：

“我見著你呀，便自重不起來。你不是來賣字畫嘛，賣于我不好么？咱們找個地兒慢慢談價錢……”

李小姐的丫鬟嚇得渾身發抖，卻仍抱著字畫擋在了她面前。

“閃開！”周公子抬起一腳便要去踹那丫鬟。

哐啷！

天上忽然飛來一個東西，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雁西歸 第一章 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