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煩惱

所有的黑龍，不論年長與否、強大或弱小，習性都如此一致，在獵食時，比起主動出擊追逐獵殺，它們更喜愛采用伏擊的策略，埋伏在泥塘河流中，等待獵物上鉤。

在布滿腐殖質的河流中，三頭雛龍靜靜蟄伏在河底淤泥下，黝黑的鱗片提供了最好的偽裝，它們與底層泥漿融為一體，只露出豎立的瞳孔，像鱷魚一樣，注視著頭頂的游魚，蓄勢待發。

不遠處的黑龍母親收斂了氣息，匍匐在草蕨中觀看，注視著子嗣們的第一次捕食。

不過結果好像不太妙，一下午的時間過去，黑龍娘的三個孩子全都一無所獲，雛龍們還太小，無法熟練控制它們逐漸形成的“氣勢兇猛”能力（傳說中的龍威），導致獵物們遠遠就已有警惕，根本不會靠近雛龍埋伏所在。

反倒是身處下游的愷撒身旁時常有游魚大蝦經過，倒不是他天賦異稟，而是這家伙并未接受龍之傳承，根本無法形成類法術能力。這種情況下，獵物們對匍匐在淤泥底的小愷撒一無所知。

可即便如此，他也同樣毫無收獲，異界游魚的敏銳程度遠超愷撒的想象，每當他準備要有所動作，游魚們就能從淤泥的震蕩、河流的流動中感受到異樣，如驚弓之鳥般趨避開去，還未等他從河底撲出，獵物們就早已逃得一干二凈。

其他兩頭雛龍倒沒什么感覺，反正自己遲早都會成為食物鏈上層的掠食者，這樣的捕獵對它們而言更像是一種閑暇時的娛樂。

但愷撒就沒那么舒服了，獵食失敗給他帶來不小的挫敗感，以至于這頭小雛龍從河底爬出時，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污穢身體，情不自禁嘆了一口氣。

“難受啊！”

更雪上加霜的是，隨著時間推移，他與其他兩頭雛龍逐漸顯示出更多不同之處。

最直觀的，兩頭雛龍都已擁有“氣勢兇猛”，并可初步飛行，它們只需輕輕振動雙翼，便足矣離地而起。

反觀愷撒，無論他如何竭盡全力扇動翅膀、掀起呼嘯颶風，也無法讓自己騰空。

想要飛行，必須遵守物理學定律，體重、動力和翼展之間有固定的關系，愷撒盯著兩頭雛龍，以地球上的眼光來看，他們、乃至黑龍娘的翅膀都有些小了，產生的上升力根本不足矣支撐龍類飛翔。

翅膀與體重的比例嚴重不協調，照理來說，它們的體重太大，根本飛不起來。

然而，龍是魔法生物。

翅膀對龍來說只是輔助而已，真正讓它們翱翔天際的，是魔法，是龍的天賦能力。

這就是愷撒與其他兩頭雛龍最大不同，沒有魔法，雛龍們能夠輕易做到的，對他來說卻猶如天塹。

不過愷撒倒是早已有心理準備，沒有太過沮喪，他知道，跟其他雛龍比較毫無意義，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盡快讓自己變得強壯，在這片幽暗地域擁有一定自保能力，然后離開黑龍娘的巢穴。

黑龍雖不以智慧著稱，他們的黑龍母親也稱不上睿智，但智力水平絕不會比一個成年人類低上多少，隨著雛龍們日益長大，黑龍娘遲早會發現愷撒的不同。

作為龍類中最暴戾狠毒的惡種，黑龍的世界出了名的殘酷，它們對付起退化的殘次品毫不留情，驅逐都算輕的，面對曾欺騙自己的龍獸，黑龍有直接將其殺死的可能。

很快愷撒便發現，在接下來的幾天內，自己的食物開始縮水，比平時少了足足三成，黑龍母親雖未發現事實真相，但也將他當成發育不如其他小龍的劣等雛龍，在優勝劣汰的自然規則之下，他自然就被母龍忽略了。

“這可不行。”幾日后，愷撒趁著黑龍們熟睡，爬出母親的沼澤巢穴。

新生雛龍需要大量進食以滿足生長發育的需要，但以他們母親的懶惰脾性，根本不愿為劣等雛龍多花一絲精力捕獵，這導致愷撒的食物供給一天比一天少，甚至到一個苛刻的程度。

“反正餓不死，更何況，這頭幼崽不是能夠吃土么？”這是黑龍母親的想法。

愷撒知道，現今這種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變得越來越糟。

“這樣遲早要被玩死。”即便他一直在吞噬無機物果腹，但沒有足量營養供給的雛龍，生長發育已經逐漸趨于停滯。

這段時間，他同胞的弟弟妹妹，體型已有接近、甚至超越他的趨勢。

但這兩頭雛龍是純正的真龍，在不斷獲取龍類知識、覺醒法術能力，他與它們沒有可比性，愷撒不在意被兩頭雛龍超越，他只想盡可能長大，讓自己擁有一定自保之力。

“不能指望身體的母親了，必須自己捕獵。”

愷撒想著，若是繼續渾渾噩噩呆下去，隨著食物縮減，情況會不斷惡化，他早晚會喪失繼續生長的能力。當兇惡的母親發現他只不過是一頭殘次退化龍獸的時候，他只有死路一條。

在這種情況下，愷撒決定鋌而走險，獨自外出捕獵。

只見這頭小雛龍尾巴晃蕩著，扒開草蕨，往茂密的灌木叢里一鉆，修長的身體就此消失。

對于任何一頭初生不久的雛龍來說，叢林都是危機重重的險地，但他沒得選擇，必須冒險一搏。

小雛龍小心翼翼穿過茂密的野草與荊棘，心臟跳動不止，他知道自己是純粹的新手，一不小心，就會從掠食者變為被追獵的對象。

這個時候，他必須足夠小心，足夠謹慎，才能在這片可怕的陰影叢林中生存下來。

好在在此之前，愷撒就已制定了詳細的捕獵計劃，挑選了自己獵食的目標：肉食性哺乳動物。

他不像尋常黑龍般口味挑剔，非魚蝦與水生動物不可，那些強健卻不具備魔法能力的普通生物，正是他如今的最佳食物，能為他提供足量的鮮肉與營養。

不過前提是得先逮到它們。

如同異界游魚般，哺乳動物的聽覺嗅覺同樣極為靈敏，何況身處叢林，任何一些風吹草動都能讓這些生物有所警惕。

幸好龍類作為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早已進化出一系列高度適應環境的器官，他爪子底部的肉狀突起，讓他在林地中也能悄無聲息的行走。

愷撒的龍翼相對體重來說非常小，在不使用魔法的情況下根本飛不起來，但翅膀輕振所產生的上升力，足矣讓他能夠平緩的滑過布滿腐殖質的地面，動作更為隱秘。

但這還不夠。

有過捕魚失敗經驗的愷撒知道，光憑這些還不足矣令他滿載而歸，他固然力量強大、鱗片堅硬，但速度卻成了這頭雛龍的軟肋，小雛龍嚴重偏科，在靈敏方面顯得滯澀、遲鈍。

想要靠突襲、追獵等常規手段完成捕食，對愷撒而言簡直就是強人所難，幾乎不可能。

必須更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身體才行。

愷撒鉆進灌木底，刨開硬土，用黑色泥地很好掩飾住自己的身軀，感受風的流動，靜靜蟄伏。

他在定位風向，挑選能夠捕獵的目標方位。

等了好一會，待自己身上黑龍娘的氣味散得差不多了，愷撒才開始鼓動喉腔。

“嗬，嗬……”

荊棘遮擋中，雛龍發出幾聲豬叫。黑龍法典 第三章 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