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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個誤會?

更新時間:2024-07-24  作者:緋炎
伊塔之柱 第三十一章 一個誤會?
林輕目光眺望向挖掘場方向,覆雪的森林背后,冰川像是一分為二,陽光正透過斷裂的峭壁,冰面下如同籠罩著一層淡藍色的薄紗——

人群聚集在冰壁下方,隨著開鑿的進度推進,那下面一座遺跡正顯現出輪廓。

他欣賞著那些怪異的石刻,充滿了神秘與古老的美。

古國的建筑總充滿了肅穆與儀式感,辛薩斯蛇人追求巨大與威嚴,無聲聳立的巨石之間好像彌漫著一道穿越了時光的視線,居高臨下、俯瞰一切;其下是一道冗長的階梯,石階步道一直通向上方巨大的圣殿。

冰封的小徑已經被鑿穿,人群發出一陣歡呼聲,R帶著幾個人走了進去——很快,他就收到一則傳訊:“找到了。”R的投影在水晶那一邊說道。

他背后的石壁漆黑一片、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見是一副壯觀的壁畫,幾個人形貌扭曲地死在那里,像是用雙手將自己的頭扭了過來,七竅流血。

“損失了一些人手,”R的聲音有些雜音,“這下面還有一些那個時代的東西。”

他的聲音中間雜著斷斷續續的血夜妖月的描述聲:

“七個王朝中的一個殞落于此,這里是它們最后的圣殿,淵海蔓延至此,它們在這里做了最后的抵抗,但失敗了。這里的王座與淵海之下那一座……有關。”

“哪一座?”

“永恒。”

“找到那個預言了嗎?”

“找到了,”R肯定地點頭,“和第七塊石板上一樣。”

林輕嚴肅了一些,追問:“在什么地方?”

“巨樹之丘,亞沙之痕,”R答道,“在那下面……”

“第三塊石板……”林輕輕輕嘆道,“但巨樹之丘現在可亂得不行,表面的平靜下各方都在謀畫什么,我擔心那里會出大亂子,我們需要這么早布置么?”

“你恢復得如何了?”R問。

“一半一半吧,”林輕點了點頭,舉起自己的手虛握了一下,“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這應該就是軍方的秘密,不過這算什么秘密,到頭來還得靠自己。”

“那就出發吧,X幫我們注冊了一個公會,用偽造的信息進入了冒險者協會的網絡,不深入調查的話,這個身份夠我們用一陣子的。”

R收起手邊的東西,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石壁上,漆黑的火焰籠罩著七個王國,十二枚星辰共曜于一地——在那漆黑如墨的深淵之上。

古塔已經不值得留戀了,他們不過將這里當作臨時落腳點,與驗證一些事,畢竟這里曾是七日王朝之中永恒王朝的所在地,古老的冰川下面埋藏著太多秘密。

但眼下已經萬事俱備,星門港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山民的起義幫他們爭取了一些時間,但芬里斯—艾爾帕欣聯盟已經開始進入這一地區了,山民們好像對那些人頗為信任。

他知道,那背后是那些韓國人在指示,那個叫Vikki的小姑娘從大陸聯賽歸來之后獲得了絕對的權威,古塔人已經選好了站隊,他們和寶杖海岸三公國一道選擇了那位精靈公主。

而另外五個公國則選擇了國王一方。

說來,這一切都是他那個得意門生一手導致的,R忍不住搖了搖頭。“怎么,又想到你那個寶貝學生了?”血夜妖月回過頭來看著他,他沉默寡言,只有在有所牽掛時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小鸻不用太過擔心。”

“你和F的眼光還真好,”血夜妖月搖搖頭。

她第一次見那小不點兒還是兩年前,誰能想到好像才沒過多長時間,對方就已經成長得不得了了,“從大陸聯賽回來之后,社區上就鬧翻天了,有人造謠說他假賽,但羅薇、微語都公開站出來為他發聲——”

“水無銘那姑娘更是直接在社區上對聯盟開懟了,聯盟禁言了她的大號,她又開了一個小號。超競技聯盟讓Elite讓她收回那些言論,但Elite根本沒理會。”

“Virus更是直接表態,如果超競技聯盟再干涉他們的事,他們就直接退出聯盟。后來這件事鬧得太大了,以至于聯盟不得不熄火。”

“不過Ragnarok那幾個人,MTT和木藍他們大概是被公會勒令禁言了,幾個人開了小號在社區上為你那個寶貝學生說話,冥和奧丁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更不用說古塔人,他們本來就與聯盟不對付,回到寶杖海岸之后Vikki那小姑娘直接旗幟鮮明地加入了芬里斯—艾爾帕欣陣線,把聯盟氣得夠嗆——”

“她在古塔威望夠高,加上古塔人本來就打算選邊站,所以一下子帶動了三個他們滲透得厲害的公國倒戈。”

她想起這件事都忍不住好笑,“聯盟這些年一直在那位宰相大人身上投資,你可想而知他們有多憤怒,他們和你那個寶貝學生一半的恩怨多半是因此。”

“自作自受。”R答道。

“也不全是吧,”血夜妖月問道,“Elite是不是你指示的?Virus那小姑娘也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她還能不照看自己的小學弟?”

R搖了搖頭,“我沒干涉他,也用不著,國內不是什么大麻煩,你太小看他了。但除了第三賽區,我們也影響不到什么。”

血夜妖月看了看他,當初要不是第二賽區倒戈,他們也不會因此——這次回巨樹之丘,多多少有一筆賬要等著清算,當初從渾濁之域就看出來,那些人指望不上。

她換了個話題,“……兩界通訊中斷之后,社區總算消停了不少,話說,你知道那流言是怎么回事?”

“老伎倆。”

R答道,他豈能不知,畢竟他們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次,但正面無法擊倒的,流言一樣無法擊倒那小家伙。那是他的學生,他早和他講過那些大俱樂部的慣用手法。

那東西一次好用,不代表次次好用,二次圣約山事件就是征兆,但那些人一點沒汲取教訓。他們或許覺得渾濁之域的失利還不夠徹骨,但他隱隱感覺到,有些東西要發生變化了。

方鸻感受著腳下甲板的搖晃,鉛筆從繪圖桌上的一端滾到另一端——‘桑塔社’號是往來于銀鏈島與巨樹之丘之間的固定班船,但這一趟船上的乘客不多,他們幾乎定下了船上大多數客房。

他和希爾薇德在的是一套豪華套房,一個帶臥室與書房的套間,客廳內陳設豪華,應有盡有,甚至也考慮到了煉金術士的需求,工作間內有一些簡單的煉金設備,與一張書桌。

“艾德,幫我看看背后的帶子系好了么?”

艦務官小姐穿著一件米色的長裙,由輕棉質的帶子與細綢制成。禮服的上半身緊身,凸顯出修長的腰線,花瓣一樣的領口托起她修長雪白的頸項,帶著搖晃的珍珠耳墜。

她轉過身來,提起裙擺,襯裙下擺是波浪狀的荷葉邊,穿著一雙漂亮的馬靴。

貴族千金另一只手手扶著一頂遮陽帽,回過頭,金色的長發被團起壓在她的后腦勺上,方鸻抬起頭來,正看到一片雪白得耀眼的美背,差點流鼻血。

希爾薇德向他狡黠地笑了笑,眨眨眼睛:

“親愛的,幫我系一下。”

方鸻無奈,放下手中的筆,幫自己的艦務官小姐整理好衣服,少女扭過頭來,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沾了一下。

她后退一步,再提起長裙,在方鸻面前轉了半圈,“好看么?”

方鸻被迷得有些心馳目眩,連心跳都快了好幾拍,艦務官小姐平日里穿著適合旅行與冒險的裝束,還很少打扮回貴族千金的樣子,他從沒想到艾伯特家的千金會如此迷人。

客廳之中愛麗莎也在補妝,她有些心煩意亂,用手撥了撥華麗的發冠上裝飾性的紗網,那豐富的羽毛和珠寶壓得她細長的脖子有些生痛,“我非要這么穿么?”

“你扮演的是一位出身高貴的女士,團長的表妹,愛麗莎小姐,注意你的言行舉止,”崔希絲在后面仔細審視她的裝束,不時用手調整她天鵝絨長裙上金飾珠寶的位置,“我們只是護衛與雇傭兵,而你要和團長、希爾薇德小姐待在一起,這個身份是必須的。”

“我穿成這樣怎么戰斗?”

夜鶯小姐低頭看著自己一身臃腫的翠藍色禮服,像是一只被過度修飾的金絲雀,不過這身長裙倒襯托出她的身段,這位雙胞胎姐姐自身也是一個美人胚子。

“你的匕首用皮帶綁在大腿上,你掀起裙子就能夠到,我在刀鞘上制作了一個小裝置,你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拔出來。”

“還有一把短匕藏在你的發飾里,你只要不去撥弄那些羽毛的話,旁人很難發現它,那把匕首可以用來應急,也可以投擲。”崔希絲繼續說道,“你的海妖構裝放在手提箱里,我和團長重新設計了它,讓它可以快速部署,你也可以通過它快速完成武裝。”

愛麗莎咬了咬玫瑰色的唇瓣。

艦務官小姐從房間之中走出來,手上拿著幾枚珠寶,淺淺一笑向正端坐在茶幾上,品茗的妖精小姐問道:“塔塔小姐,你更喜歡哪一件?”

塔塔抬起頭看著她,眸子里有些迷惑,不由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柔聲答道:“它們都很好看,可我用不上這些,希爾薇德小姐。”

“為什么?塔塔小姐是能量體,可能量體也可以變幻出衣物,不是么?”

“是的,”妖精小姐輕輕點點頭,“可我更喜歡樸素一些,妖精們喜歡花朵與露珠,徜徉在山野之間自然的氣息。”

“可我聽說羅夏爾的山野之中,妖精們的公主也都有自己的盛裝,用月光織出長裙,用露水作珠寶,用花瓣編成發冠,”希爾薇德微微一笑,看向她,“艾德他從沒見過你那個樣子,他一定也希望看看過去的你——”

細小的妖精小姐怔了一下。

從銀鏈群島到林諾瑞爾需要三天,而‘桑塔社號’已經航行了兩天兩夜。沒多久,方鸻就聽到天藍獨有的大嗓門在甲板上瞎嚷嚷——看到了陸地!

他和其他人推門而出,天色剛蒙蒙亮,但眼前的景色已經壯觀到無以復加——參天的巨樹在天邊留下一道輪廓,猶如直插云霄的山脈,樹冠像是云層。

構成大陸的并非土地,而是一道道涌起的根支,銀色的根支彼此并列,形成山丘,從上面長出森林,匯聚成翠色綠毯,七彩的水流從根支之間垂下,形成一道道瀑布銀練。

在那根支的最末端,有一座細小的港口,一片片白色的屋頂在晨曦之下閃著光,無數船帆匯聚在港灣之中,細小如同螞蟻,那座港口逐漸壯觀,四周銀色的根支拱起形成山脈——

那正是巨樹之丘得名的由來。

參天的大樹扎根于云海,盤繞的根支形成大陸,銀色的根須如同浪涌,形成浮云丘陵蔚為壯觀的景象,那是整個艾塔黎亞的奇景——而這里是林諾瑞爾,桑夏克與浮云丘陵的末端。

“那里就是銀風港!”

天藍快樂地叫了起來。

她再怎么不樂意見到十二色鳶尾花,但這里都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詩人小姐穿得十分簡單——旅行詩人的裝束,寬口袖,緊身的工匠裙勒的胸部波濤洶涌,十分突出;

她回家了。

詩人小姐腰際懸了一只魯特琴,背后披著斗篷,正如她離開這里時一樣,這身裝束已經兩年多沒穿過了。

在她一旁,箱子一副黑袍怪人的打扮,灰褐色的斗篷將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一只眼睛在外面——那只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那是龍血的影響,尼可波拉斯將金焰之環中最后一滴龍血讓他飲下,那之后金焰之環就失去了一切效用,而少年臉上生長出密密麻麻的花紋,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面。

其中一只左眼也變成了金色,其他人對此有些擔憂,但箱子自己卻十分滿意,整天抱著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布條走來走去,那下面是圣劍‘黑鋼’——或者今天另一個屬于它的名字。

魔劍格溫德斯。

好在他扮演的是雇傭兵,這一套行頭在千奇百怪的雇傭兵中也不算十分顯眼。

妲利爾幾乎還是原來的裝束,方鸻幫她量身打造了一套魔導鎧,以替換下夜空工坊的圣殿魔導鎧,圣樹守衛在巨樹之丘過于扎眼,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的身份。

姬塔也沒作太大改變,她只要不亮出魔導書在旁人看來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施法者,崔希絲幫她搞了一套塔羅牌,讓她裝成占星術士的樣子,畢竟占星術士偶爾也會用到星盤——那東西看起來很像魔導書。

梅伊小姐也換了一身裝束,背了一面鳶盾換下原來的大盾,魔導戰戟也放在了船上,改用一把寒鐵手半劍,把甲胄上的太陽徽記換成了自由騎士徽記。

她的身份是傭兵團的團長,自由騎士,其實歐力也有自由騎士,只是不如瑪爾蘭女士那么多。

“梅伊小姐,你拔劍之前就不用再重申一遍誡言了。”

崔希絲對她說。

“我知道的,”梅伊紅著臉點了點頭,“對不起,之前條件反射了。”

“算了,只是嚇阻一個酒鬼而已,”崔希絲答道,“船上人不多,應當沒人猜出你的身份,畢竟有些古板的騎士也會那么辦,可你是圣選者。要是有心人知道了這一點,不難猜出你的身份——”

梅伊認真地頷首。

那邊天藍看著愛麗莎與希爾薇德幾人走出來,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了,“哇,愛麗莎姐姐?”

方鸻也看得有點呆——這還是他認識的夜鶯小姐么?愛麗莎一身盛裝,綴滿了層疊的褶邊和流蘇的長裙猶如翠鳥的尾羽,她沒開口時,一身高貴的氣質,像是從某本童話故事里走出的千金。

但那個幻象只維持了一剎那,愛麗莎沒好氣地瞪了天藍一眼,只是罕見地雪白的脖子一片粉紅,“看什么看?”

“你應該叫團長兄長。”

崔希絲嘆了一口氣,提醒道。

夜鶯小姐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也不可能管方鸻叫兄長。

港口看似近在眼前,拱起的巨樹的根支給了他們錯覺,但實際上很遠——風船慢悠悠行駛了兩個多鐘頭,才緩緩進入港灣之中,周圍的船變得多了起來——這時候人們才意識到銀風港有多繁華。

密密麻麻的建筑依山而建,環繞著整個港灣地帶,幾乎是艾爾帕欣的兩倍大,與戈藍德也相差無幾,高大的銀色的拱頂構成這座城市獨特的風景線,方鸻看到一座銀塔——

那就是唯一一座位于城市之中的試煉之塔,春曉之塔。與之并列的是艾梅雅大圣殿的鐘樓,自然女士幾乎是巨樹之丘所有族裔共同的信仰,雖然存在三女神同盟,但羅曼與米萊拉的信仰在這里要次要得多。

等到靠近港口,四周銀色的巨大根支就已經很難看出其原貌,更像是一座座風貌獨特的山丘,上面覆蓋著森林,但方鸻一眼看去,已經能看到一片片銀灰色的林地。

銀霜已經大片蔓延至港口附近,在巨樹之丘流傳甚廣的‘死疫’看起來比想象之中更嚴重一些,但更可怕的是當灰枝開始蔓延至圣樹本身之時,那才是巨樹之丘的末日之刻。

船又花了一刻鐘抵達棧橋,方鸻他們因為訂了最上等的票,可以從貴賓通道下船——妲利爾負責開道,裝模作樣檢查了一下岸邊,才示意其他人可以下船。

他們這副前呼后擁的派頭吸引了不少目光,但人們視線落在方鸻身上,隨即又釋然了;那年輕人穿了一身黑褐色的禮服風衣,帶著高高的禮帽,黑馬甲,長褲,一手拎著提箱,另一只手形影不離地握著一支帶齒輪的魔導杖。

他身后還跟著一座高大的身影,鐵魔像半圓的腦袋向四下轉動,水晶中閃爍著土黃色的光芒——這是典型的貴族魔導士的裝束,也不知道來自于那個古老的家族。

有些人認出方鸻考林—伊休里安人的身份。

因為只有來自于那個古老王國的魔導士才會帶著提箱,里面大多是家族的東西,皮箱上還刻有箴言,而考林的魔導士家族為數眾多,其中一些并不遜色于帝國人。

普通人不敢再多看,魔導士在艾塔黎亞不是什么稀罕職業,但地位至少與可以媲美煉金術士,而貴族出身的魔導士更是地位尊崇,他們往往是一個國家與地區最上層的那些人。

接著是女眷。

方鸻走下扶梯,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表妹’,但夜鶯小姐并沒讓他沾著自己的手,輕盈一躍落在地上,看得一旁的崔希絲直翻白眼,“你平時調戲他的勁哪去了?”

“哼,”夜鶯小姐有些咬牙切齒,“不用你管。”

希爾薇德倒是落落大方,將手輕輕放在他手上,她本來扮演的就是他的未婚妻——不,根本不需要扮演。

一道輕飄飄的身影從她肩頭降下,妖精小姐穿著一條玫瑰色的長裙,水晶的小鞋子,帶著荷葉邊的禮帽,翠色的長發重新梳理了一次,留著兩條發穗,一束馬尾;

精致得像一個人偶。

那時她不再僅僅是他的妖精小姐,而是塔塔·大拇指·晨星,妖精的公主殿下——她幾乎已經快忘了這個身份了。

方鸻都看得呆了——雖然旁人應當看不到她,龍魂小姐原本不需要這么一身裝束。

“塔塔小姐,你……”

“騎士先生,”妖精小姐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安靜,只是臉微微有點兒紅,“好看么?”

方鸻點頭如搗蒜。

艦務官小姐在一旁笑得直瞇眼睛,又恢復了那狐貍小姐的形象。

眾人并沒有直接離開碼頭,棧橋上的人還很多,他們在等普通乘客散去——雖然這附近就有冒險公會,但他們的身份很難在那里露面,倒是可以去工匠協會看看。

崔希絲仍有一層工匠的身份,除開她注冊的妖精使信息之外,圣禮公會還給他們注冊了一些別有它用的身份,包括一個銀星工匠,一個見習水晶工匠。

眼下這層身份正好用得上。

“..D的人會不會查到你的這幾個身份?”方鸻問。

他看到不遠處一個水晶公告板上,不斷滾轉著海之魔女彌雅的信息,忍不住一頭冷汗,好在巨樹之丘沒有關于他們的通緝信息,看來是精靈們對于帝國的請求并不感冒。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各大工會肯定在追查他們的下落,他們既然對彌雅緊追不放,不會不知道海之魔女眼下與他們在一起。因此他們一樣不能輕易暴露身份。

崔希絲搖搖頭,“其中有幾個身份可能會被查出來,不過我不會用它們,那個銀星工匠的身份信息是我自己注冊的,公會也不一定清楚。”

兩人正交流之間,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

所有人都抬頭看向那個方向,只見港口北邊升起一道煙塵——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看了過來,方鸻忍不住滿頭大汗,結結巴巴道:“你們看我干嘛?”

連他都以為自己是不是真有點什么災厄體質的時候,這時,蓮·奎雅·阿爾莎娜公主帶著兩個精靈衛士走了下來。

遠處的人群正被分開,一眾衛兵進入了碼頭,將所有人攔了下來,不過并不是精靈——大約是港口的衛隊,人類居多,也有幾個帕帕拉爾人,正當眾人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時候。

精靈少女輕聲開口了:“不用擔心,艾德先生,這和你們沒關系,只是城里在清除灰枝——”

……那就是……灰枝?

方鸻看到煙塵之中,一支灰色的樹枝從建筑之中撐開,銀色的枝條從窗戶、露臺上蔓延生長出來,螺旋向上,形成尖塔一樣的高度,然后長出無數的銀灰的枝葉來。

如果不是知道那是‘凋亡之亡’帶來的影響,他幾乎認為那是什么自然奇觀,銀色的巨樹看起來蔚為壯觀,但它在那么遠的距離上還如此高大,他估算了一下——

這灰枝在短短片刻就成長參天。

‘死疫’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林木的枯亡,更致命的是令白樹生出灰枝,而白樹就是巨樹之丘人賴以為生的土地,當灰木孽發,蟲子就會從白樹的枝干之中生出。

那些是圣樹的疫病,森林的陰影,各種扭曲的生物,更重要的是白樹是精靈的圣樹,精靈是從白樹之上誕生的族裔,因此灰枝同樣會對他們造成影響——

“灰枝蔓延到銀風港了?”方鸻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德魯伊議會在銀風港外布下天空結界,難道結界失效了?”

蓮搖了搖頭,“沒有,這些只是滲入結界的一部分,我離開時就已經是這樣了,你沒見過結界之外的灰枝,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處理……而這些細芽很好剪除……”

“……艾德先生請放心,冒險者協會很快就會處理掉它們。”

不遠處的衛兵開始將乘客一分為二,然后依次搜查,方鸻見狀皺了一下眉,忍不住問道:“他們在搜查什么?”

蓮看著那個方向,也有些意外,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離開之前沒有這樣的環節。”

“我們可經不起檢查,”方鸻低聲道,“得想個辦法避開。”

“我可以用我的身份為你們擔保。”

但愛麗莎搖了搖頭,“不行,公主殿下,你在圣休安和我們一起出現過,別人很容易就能猜到你的身份。至少現在,你不能暴露自己。”

蓮怔了一下,不由啞然。

眼前這一幕,不由讓方鸻想起了在旅者之憩的時候,那時候軍方也是這么排查他的,不過那時候他運氣好,這一次可沒有拜龍教徒來為他解圍了。

或許可以制造一些動靜?他正這么想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第二聲轟鳴,這一聲轟鳴要近得多——眾人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港務局坍塌了下去。

一道銀色的鞭須向這個方向揮了過來,它擊中港口內的一條單桅漁船,直接將之掀翻了出去——接著,煙塵之中,一個高大的怪物正顯露身形,那是一頭揮動著觸須的樹人。

不過眾人看到那東西論惡心程度與邪樹人幾乎不相上下,只不過它全身上下覆蓋著一層銀灰色的甲胄,大大小小的蟲子在它樹干上爬上爬下,隨著它動作落下一片。

“換寒鐵箭矢——”

煙塵之中傳來一個聲音。

接著一片箭雨飛來,落在那高大的樹人身上,那東西看起來似乎有些外強中干,一片銀色的箭雨幾乎將它射得連連后退,而兩根托著繩索的長矛從霧氣之中飛出,正中它的軀干。

下一刻繩索繃直了,竟然將那樹人拉到轟然一聲倒地,接著霧氣之中沖出不少精靈守衛,還有選召者,他們一擁而上,爬上那巨樹的身體,三下五除二,將其斬為兩段;

但巨樹死亡之后,立刻枯萎化作飛灰,它身上的那些銀色的蟲子,則紛紛振翅飛起,向著港口內飛去。

“追上去,別讓它們逃了!”

之前那個聲音喊道。

一個男性精靈從霧氣之中走了出來,看向碼頭上的人——普通乘客早已嚇得匍匐在地,而剩下還能站著的,幾乎無一例外是選召者,以及幾個來自于銀鏈島的賞金獵人。

精靈看向他們,開口道:“所有見習等級以上的圣選者出列,冒險者公會緊急征召,林風區出現精英級灰枝,任務我交到各位手上了,你們自行組隊前往。”

一條銀色的指令出現在方鸻視野之內,不過他掃了一眼,立刻裝作沒看到。

七海旅團的其他人也大多如此。

“留下一批人在港口保護這些無辜乘客,”精靈道,他看向那幾個賞金獵人,“你們是純白之刃的人?跟我來!”

幾個賞金獵人點了點頭。

精靈這才留意到一旁的方鸻幾人,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方鸻的裝束,表示尊敬地向方鸻點了點頭,“尊敬的魔導士大人,抱歉讓您看到這些,您可以先留在這里,等我們處理完這一切。”

方鸻一怔,就算自己是魔導士,對方有必要這么尊敬么?他雖然是偽裝成魔導士世家出身涉世未深的貴族青年不假,但銀風港的精靈似乎不用這么對考林—伊休里安的貴族和顏悅色?

但這個疑惑也只在他心中存留了一剎那,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離開的機會,主動走上前去問道:“請問有什么能幫上忙的么?”

“您……”那精靈衛士更加意外了,“您愿意出手?……不過我可沒有資格命令您,尊敬的大人,狀況發生在林風區,您可以自行前往那里去看看。”

他也不知道從哪里對方鸻生出信心,竟并未多加追問,仿佛方鸻一出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一樣。

精靈左右看了看,又向那幾個純白之刃的賞金獵人開口道,“如果您不熟悉那邊的話,不妨和他們幾個組隊前往,這幾位先生一定樂意陪同你去,不過請務必注意自身的安全。”

方鸻一頭霧水。

不過他看了看那幾個賞金獵人,卻見對方也是云里霧里,只不過那個開口的精靈地位似乎不低,幾個賞金獵人互相看了看之后,竟然向他點了點頭。

“先生,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們可以護送你去那個地方,多謝你對銀風港出手幫助。”

方鸻不敢多問,只默默點了點頭,裝高手。

那精靈衛士又問道:

“大人,您的女眷要留在這個地方么,我可以讓人留下看護她們。”

“不,”方鸻搖搖頭,他怎么可能讓七海旅團分開,“我有能力保護她們,讓她們跟著我,其他人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他本來有意讓那幾個賞金獵人也離開,但想了一下太過引人懷疑了,還是沒有開口。

精靈衛士聽了他的話,不由輕輕頷首:“是我多慮了。”

方鸻心中一百萬個問號。

他總覺得有無數問題想要問出口,但眼下張最適合回答這一切的蓮·奎雅·阿爾莎娜似乎也不便露面,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這些人蒙騙過去,離開了港口再說。

精靈衛士帶著一眾人離開,而那幾個賞金獵人則走上前來,以手撫胸對他們說道:“各位請和我們來。”

這些人看來是原住民,年紀也不算小,看起來是經驗豐富的職業獵手,不過對他們倒是畢恭畢敬,也不知道為什么。

但方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只好緊閉著嘴巴,繃著一張臉輕輕點了點頭,然后跟著一眾人向著港務局北邊進發。

黑暗之中,無數連天接地的灰枝似乎將整個地下空間聯系在一起,少女臉色發白地看著那個方向,一些銀色的蟲子不住地從銀須上爬上地面。

它們浩浩湯湯,猶如一支大軍,密密麻麻地攀附在那些灰枝之上,既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

沒人知道這些蟲子從哪里來,或許是來自于無底的淵崖之中,一些砂石正從蒼白的樹根上下落下,墜入下方一片漆黑的深淵之下,久久不傳來回聲。

萊拉膽怯地看著那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伸手輕輕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讓少女十分懊惱的是,艾德先生幫她修好的眼鏡又缺了一角,那是在一場戰斗中留下的,但那已經是最后一場戰斗了。

他們戰勝了七個王座上的王,七座金字塔。

雖然只是那些王座上的一個幻影,但那些戰斗都險惡得無法想象——

“……這里的遺跡,與那些灰色的樹枝有關系嗎?”她默默看著遠處的景象,忍不住問道。

阿萊莎搖了搖頭。

“那下面有一個神明的幻影,”她答道,“是她催生了這些灰枝。”

“那是誰?”

“不知道,”龍后道,“或許是那位凋亡之亡的女士,也可能是命運,亦或者別的什么。”

遠處還剩下最后一座金字塔——最高大的一座。

它矗立于黑暗之中,無數灰枝似乎想要蔓延向它,但一種無形的力量將它們扭曲了,令灰枝扭曲成一團,形成一道墻壘,無法靠近那座金字塔分毫。

少女目光中可以看到一個單薄的人影,正手持魔導杖,一步一步緩慢走向那座金字塔——對方腳下那條石道幾乎漫長得沒有盡頭。

年輕人在上面,只像是一個細微的點——

萊拉又問道:“洛羽先生,他沒事吧……”

“別擔心,“龍后的聲音在黑暗之中回響,顯得悠長,“那是杖之主索奇特爾、寶石之主希皮利、鷹之主瓜特莫克的考驗,在辛薩斯的時代,知識來自于無底深淵之中——”

“這是最后的步驟了,他有心幫到那個小家伙,就必須要掌握足夠的力量;”

“你們和命運扯上了關系,將來你們會面對無法想象的敵人,我來自于那個世界,比你更清楚它們是由何而來。”

她抬頭看向那些灰枝。

“從終亡的世界之中蔓延出的死翳,星光熄滅之后,虛空產生了,如同海面下的陰影,一個一個淹沒我們的世界,”阿萊莎靜靜地道,“無人可以逃離,只能直面它,那是無數世界的死灰,瘋狂、扭曲,充斥著一個個世界的怨恨,但其中也蘊含著無數個世界的知識——”

“只有敢于直面深淵的人,才能獲得那些瘋狂的知識的眷顧。”

女巫們說。

最早的魔法,來自于文字。

而石板之上的文字,來自于深淵之中。

伊塔之柱 第三十一章 一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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