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之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決定之重
“艾德先生,您好!”
“艾德先生,下午好!”
“約翰尼先生,桃絲小姐,你們好。”
當方鸻步入銀色的鴯鹋大廳時,幾乎每一個工作人員都主動向他問好,他早些天還有些受寵若驚,以至于鬧了不少笑話,而現在卻也已可以從容應對,一一向眾人點頭回應。
拱形大廳位于艾爾芬多尖塔的第一層,越過一道長長的彎月形的前臺,便可以進入其后通往一到三十層的升降梯。升降梯一共有十四部,每一部可供二十二人同時上下,方鸻踩在半圓形的平臺上,向下去看,只見腳下是一層鏤空的金屬網,伴隨著鉸鏈巨大的轟鳴聲,升降梯開始搖搖晃晃向上爬升。
這東西的使用體驗很差,趕地球上的電梯差距不可以道里計,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簡直像是令人置身于鋼鐵車間內,以至于方鸻打開的通訊器上,紅葉的頭像不得不近乎是尖叫著對他說道:
“你在什么地方,我耳朵快聾了。”
方鸻十分富有同理心地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耳朵,表示同樣。
“我在升降機上。”
紅葉這才回到正題,大聲說:“紅袖姐讓我給你帶了今年下半年的材料來,你之前提供的一批貨在公會里反響很好,大家都在問紅袖姐在那里找了一個工匠大師來供貨。不過他們也問了,這工匠大師怎么老做一些‘玩具’。”
“對了,紅袖姐就是尤古朵拉,你應當見過她一面的——她社區ID是紅袖添香,所以我們都這么叫她。”
方鸻不禁苦笑。任誰辛辛苦苦的制作的東西,被形容‘玩具’只怕都高興不起來。但以塔波利斯主力成員的平均等級來說,他之前制作的那些東西還真只能算是‘玩具’。
但是是品質很高的‘玩具’。
“今年下半年,我就可以制作更高等級的魔導器了,但是我們之前的合同就得重新簽了。”方鸻現在對于這方面的事情也駕輕就熟了,直接說道:“我讓艾緹拉小姐去和你們談。”
“那品質還能保持嗎?”
“應該能吧。”
“你那邊太吵了,我們待會見。”
方鸻默默點了點頭。
他收起通訊器,在平臺‘哐當、哐當’的轟鳴聲中,低頭看著腳下金屬網下面的天井一節節下降,沒多久,平臺便抵達了目的地——第二十四層,月光之廳。
精靈小姐和博物學者小小姐正在那里等他。
艾緹拉罕有地盛裝,頭發盤起來,露出精靈尖尖的耳朵,與修長的頸項,下面穿了一件銀色的長紗狀祭祀服,薄翼狀的輕紗覆在銀色的袍面上,顯得相當地端莊與漂亮。
袍面上繪著翠綠的巨樹與日月星辰,那是森林圣殿的創世神話,巨樹是女神艾梅雅在現世的所眷之物,長袍的袍面一垂到底,云層環繞著三個世界。
第一層即是艾塔黎亞。
精靈小姐手持祭杖走了過來,方鸻有些高興地看著她,忍不住真心實意地稱贊了一句:“艾緹拉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因為今天這場宴會是專門為艾德哥哥舉辦的,”一旁姬塔小聲解釋道,臉有點兒微紅,像是個可愛的蘋果:“艾緹拉姐姐專門準備了好一陣子,平時她可是不會參加這類場合的。”
方鸻點點頭,上次晚宴精靈小姐就沒參加。
“姬塔也很漂亮。”
兩團紅云飛上姬塔的臉頰,“謝、謝謝。”她趕忙結結巴巴地低下頭,一手扯著自己的亞麻袍子,假裝扶了一下巨大的眼鏡。
艾緹拉仔細看了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確認他身上找不出什么瑕疵,才問道:“聽說迪克特先生給你留了一封信?”
方鸻才想起這件事來,點了點頭:“迪克特先生在信上說,他先一步去依督斯了,在那里等我們匯合。”
“艾德,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梵里克?”
“就在最近吧,我打算在宴會上公布這件事情。”
他康復之后,艾爾芬多議會出于代表梵里克表達謝意的目的,真誠地邀請他留下來與當地的煉金術士們學習與交流。
不過與其說是學習與交流,不如說是與議會的大師們先后會面——畢竟經過尼可波拉斯的事件,當初參與過那一戰的親歷者,自然清楚這個年輕人的潛力。
對于這位考林—伊休里安煉金術界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人們心中也抱著在背后再助其一把的念頭。包括法萊斯在內,許多原本要在比賽之后離開的大工匠,皆留了下來,想看看方鸻究竟能達到什么地步?
于是在棘魚人侵襲長湖地區的這段時日,煉金術士們這場聚會,在考林—伊休里安竟傳為美談。甚至不少工匠大師專程從其他地方趕來,參與這場盛會。
畢竟各個學派的頂尖人物,幾年當中也未必有幾次碰頭的機會。
方鸻見過的大師也越來越多。
他在煉金術上的學識與見聞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
要不是認知經驗與知識的來源實在不成比例,他說不定有望在這里再升一級,不過即便是這個速度,也足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在煉金術士之間,眼下對于他的討論已越來越多——
但閉門造車終有極限,方鸻也漸漸感到到了自己的瓶頸,認知經驗獲得越來越少,眼見著就要告罄。
而迪克特的信也讓他有了動身的念頭。
不過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方鸻心中也有一個打算。
“說起來,Ragnarok的會長給我發了一封感謝信呢。”他有點沾沾自喜地說起這件事情來。
“那不就是奧丁先生嗎?”姬塔小聲問。
“說Ranagrok的會長顯得正式一些嘛,那可是戰士之王呢,他信上說謝謝我為Ragnarok所做的一切。”方鸻有點小小的自得,只差沒把那信拿出來炫耀一番了——雖然那是電子信箋,他也拿不出來。
不過他清楚奧丁感謝自己的原因,梵里克的比賽只是其次,更關鍵還是他事先與奧丁說了超競技聯盟駐Rangarok官員的事情,讓對方反應過來,沒有因為之后的事情受到太多牽連。
當然損失是免不了的,但至少避免了更大的傷害。再加上他對于Dill還有崔宇的教導,在比賽之后,他還專門培訓過幾人一段時間,包括伊斯的一行人在內,把努美林精靈煉金術的基礎知識傳授給了這些人。
可惜的是進階內容太過高深,他試著讓眾人嘗試了一下,最后不了了之一。他可以輕松畫出的煉金陣,在眾人看來實在也和天書差不多,才只能遺憾與他作別。
不過經過此事之后,崔宇和Dill,還有伊斯的一行人,事后都畢恭畢敬地對他以老師相稱,搞得他不自在了好一陣子。連靈魂指紋,也私底下寫信感謝過他。
不過至于會不會把努美林精靈的技術散播開來,他倒沒想太多。
畢竟他從來也沒想過藏私,在詢問安洛瑟之后,這位涅瓦德的主人也只讓他自己決定:
“銀之塔的傳承需要由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但至于你如何去運用這些知識,取決于你自身。”
這是他的原話。
但看得出來,對方是很欣賞他的決定的。靈感的火花是在交流之中誕生的,敝帚自珍的格局永遠也無法創造出艾塔黎亞煉金術的今日,同樣身為煉金術士,安洛瑟自然深諸這一點。
姬塔忍不住扶了扶額頭,總覺得自己的艾德哥哥有些太過丟人了。
“奧丁先生沒有說其他事情嗎?”
“沒有。”
這正是方鸻最滿意的一點。奧丁也不是沒有問過他,要不要加入Rangarok,可從他這里得到了否定的答復之后,從那里之后就再沒問過第二次。這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顯然與某個女人呈鮮明對比。
沒錯,他說的就是Elite的某個女人,Vi乳s,自從梵里克大賽之后,三天兩頭就發一封郵件過來詢問他要不要與Elite合作,無論他回絕多少次,下一封信上的語氣仍舊一模一樣。
簡直讓他懷疑對方根本就是復制粘貼的。
這也太過分了。
他有點牙癢癢,只對兩人說道:“艾緹拉小姐,姬塔,我們先進去再說。”
艾緹拉點了點頭。
但三人還未抬步走入大廳,一旁一個半精靈便走了上來,伸手攔住他們,微微一笑道:“艾德先生么,請問可否借一步說話。”
方鸻一怔,心想這話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呢,讓他不由有點警惕地看向后者:
只見那人穿著一件繡銀邊的綠色的長襯衫,外套褐色馬甲,下面是游俠們常用的鷹嘴長褲,‘自然之弦魔’導靴,一襲變色龍斗篷,身后背著一張巨大的反曲弓——魔導爐的樣式也是REM型,翠鳥工坊的游俠軍用型魔導爐。
他第一印象是,哇,這人可真有錢。
但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道人影便從旁邊斜插了過來,攔在他面前,將他與對方隔開來,冷冷地開口道:“盧斯,你來干嘛?”
方鸻定睛一看,發現那不是紅葉是誰。
半精靈游俠彬彬有禮,答道:“如你所見,認識一下艾德先生。”
“艾德他不需要你們認識。”
紅葉有點氣沖沖地擋開對方,回頭對方鸻幾人說道:“艾德,艾緹拉小姐,姬塔,我們走。”
三人微微一怔,看了那人一眼,還是跟著紅葉進了大廳。
那半精靈游俠笑瞇瞇地,也不阻攔。方鸻回頭看了一眼,也沒看到對方跟進來——他這才轉過身來,有點一頭霧水地問道:“紅葉小姐,那是誰?”
“討厭的家伙,”紅葉答道。但她又想起尤古朵拉的叮囑,嘆了一口氣,口氣軟了一些對他說道:“艾德、艾緹拉小姐,其實有一些事情我正準備和你們說——會長、紅袖姐和其他高層鬧翻了,塔波利斯現在名義上還是一個公會,但實質上已經一分為二了。”
姬塔聞言輕輕啊了一聲,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
方鸻也有點不小地吃了一驚,他雖然從姬塔、洛羽處聽過一些關于塔波利斯內部斗爭的事情,但卻沒想到會演變到這么一步,連忙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還不是因為超競技聯盟的那個規定,塔波利斯內部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尋找資金注入、成立正式的商業化俱樂部。另一派就是會長和紅袖姐這些老人,希望橡木騎士團可以堅持初衷。”
“那些人鬧得很厲害,公會里支持他們的人不少,會長也沒辦法統一所有人的意見。再加上超競技聯盟方面占據了輿論制高點,因此我們一度非常被動。”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紅袖姐只能私下里讓我們這些還站在會長一邊的人化整為零,以大大小小冒險團的方式繼續維系塔波利斯的名義存在。這樣要是塔波利斯不復存在了,但至少還有我們——”
紅葉這才說:“所以其實我很快就不是塔波利斯的成員了,你不會怪我們吧?”
方鸻心中對于尤古朵拉與對方的會長的決定無比認同,對于堅持先行者自由理念的人,他心中永遠是充滿尊重的。他當即答道:“我和橡木騎士團簽訂的合約,和塔波利斯有什么關系?”
紅葉有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紅袖姐當初和你簽訂的合約里面確實專門留了這么一個漏洞,沒想到你居然看出來了?”
“什么叫我居然看出來了!?”方鸻狂汗,他什么時候看出來了,他根本就是歪打正著。只是姬塔和洛羽,和他講過塔波利斯與橡木騎士團的區別而已。
而紅葉得到他肯定的答復,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答道:“盧斯就是他們那一邊的人,他們開始并不看好你們冒險團和洛羽、姬塔的事情,一直拿紅袖姐當初一意孤行與你們簽約的約定攻訐。但經過這次事件之后,人們看到你潛力,他們也不是傻子,所以急匆匆來討好你們了。”
“他們可真可惡。”姬塔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小聲說道。
方鸻頓時將對方排除在了會見列表之外,心想一開口就是借一步說話的人,果然沒一個好鳥。
“那這批材料是?”
“我們現在已經分出了二十二個團,我是十一團的團長,因為很多人都去了盧斯他們一邊,所以這些團只保留了大部分骨干。我們不得不吸納了許多新人,眼下一切草創之初,我急于找到一個穩定的后勤渠道,紅袖姐才向我推薦了你。老實說,我才知道是你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當初我怎么拉你進團也不肯,沒想到最后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合作,真是世事難料。”
方鸻聞言有心要幫對方一把,這不僅僅是他與紅葉、琉璃月還有吳迪之間不打不相識的關系,更多是對于尤古朵拉、對方會長理念的認同:“那你需要什么裝備,可以詳細給我列一張表格,我會竭盡所能的。”
紅葉嚇了一跳:“等下,你不會想給我造一批傳奇裝備吧,我聽說你舉手抬足之間就可以制造傳奇裝備,那也太夸張了。”
“那有那么夸張?”方鸻心想社區上都在傳一些什么鬼東西。不過他忍不住心想,要是對方一個團的人,人人都有一套A級別的精品裝備,那也會很有意思。
不過那樣的話,制作周期可能會有些漫長。
“關于這些材料,其實正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說。”紅葉這時又說道。
“怎么?”
紅葉打開通訊水晶,上面投影的光芒,交織出一個頭像。
方鸻認出,那正是尤古朵拉。
這位劍士小姐明顯憔悴了許多,但看到他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艾德,事實證明,在下的眼光可真不錯啊。”
方鸻被對方這拐彎抹角的稱贊搞得很不好意思,十分尷尬地不知道該怎么接口。
尤古朵拉這才笑瞇瞇地說道:“我聽說你要造一艘浮空艦不是么?這批材料里面,有一批秘銀與精靈藤,還有巖鯊皮革,你們可能用得上,這是我專門給你們準備的。”
方鸻吃了一驚:“這怎么行,合同上可沒有這些內容。”
“這和合同無關了,”尤古朵拉輕輕搖搖頭:“艾德,塔波利斯的遭遇讓我們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忽然有些嚴肅起來:“你有沒想過一個問題?”
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讓方鸻不由怔了一下。
對方開口道:“你還記得圣約山事件嗎?那是國內賽區底層選召者與公會聯盟決裂的開端,在當時也是轟轟烈烈一時。而不久之前又發生了第二次圣約山事件,甚至連海魔女也加入其中。先后兩次圣約山事件,皆給我們賽區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方鸻點點頭。
他也想到了彌雅——
先后兩次圣約山事件,那是沉默的大多數所發出的聲音。
因為對于恃強凌弱,傲慢無禮的反抗,那些原本各為個體的自由選召者們,在那一刻不約而同選擇站在了一起。那是一場不需要人組織的運動,只因為人們心中對于正義的認知、對于那些普遍美好價值的向往,始終是共通的。
方鸻心中不由有點激蕩。
是啊,那也正是他所向往的一切。
但尤古朵拉嘆了口氣:
“可選召者的熱情終不可能長久,畢竟我們每個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反對的浪潮過去之后,很快一切又歸于沉寂。人們總是健忘的,以至于歷史才會一次又一次重演,或許不久的將來,還會有第三次圣約山事件,第四次圣約山事件。可這有意義么,艾德,你有沒想過——‘弗洛爾之裔’們仍舊我行我素,甚至一次又一次變本加厲,是什么讓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恃強凌弱,傲慢而冷漠,將人們所珍惜的一切絲毫也不放在眼中?”
“那是因為相較于個人的力量,公會聯盟還是太強了一些,就算是薔薇十字軍,Elite可能會保持中立,但也不會站在自由冒險者一邊吧,大約只有銀色維斯蘭可能會更多考慮一下何為正義。圣約山事件這樣的例子,太少太少了。”
方鸻想了一下,如此答道。
“的確,”紅葉也答道:“在大公會背后畢竟是橫跨于數個賽區與國界的資本聯盟,連超競技聯盟也為他們服務,自由選召者的聲音,在大多數時候實在是太過微弱了。”
姬塔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那為什么自由選召者不聯合在一起呢?”
“塔波利斯不就是嗎?”紅葉反問。
姬塔張了張嘴巴,眼鏡片后面的目光有些亮晶晶的。
方鸻也在心中嘆息一聲。
要是早先,他說不定會和姬塔問出一樣的問題來。
但現在他卻不會了。廖大使已經說得很清楚,游戲規則是很難改變的,超競技的本質是一場零和博弈,在這個框架之下,即使是中國一國反對,又有何意義呢?
縱使是憤然離席?也只會讓自己孤立于世界之林。亦或開歷史的倒車,回到叢林法則的狀態之下?但選召者時代之前的那場大戰,早就告訴人們這一條路依然行不通。
它并不是最優解,但卻是眼下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狀態。
而在超競技聯盟的框架之下,中國賽區要想與其他賽區競爭,所依仗的自然還得是那些俱樂部與公會聯盟。
可以預見,更換一批官員之后,超競技聯盟仍會回來。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長,畢竟而今停擺的不僅僅是聯盟,還有超過一百三十個大大小小頂級的國內公會與俱樂部。
而如今容不下自由公會存在的,正是超競技聯盟。整合國內超競技資源,說來好聽,但連自由公會都會受其打擊,又遑論一個廣泛的自由選召者聯盟?
軍方會幫助他們嗎?
軍方或許會,但能給予他們的幫助也極為有限,正如對方在圣約山事件之中的插手,也只保住了旋渦中心的那幾個選手而已。
他忽然有些明白,此刻尤古朵拉等人的心情。一直以來所堅持的東西,一朝因為強大的外力而煙消云散,那是何等的悲哀?
但尤古朵拉卻顯得并不太氣餒:“其實姬塔說的也不無道理。”
方鸻有點意外地看向對方。
她這才說道:“艾德,你有沒有想過,自由選召者其實也可以形成一股力量?這股力量甚至不需要如同第一次、第二次圣約山那樣發出聲音,而它僅僅是緘默著,便已足以令公會聯盟束手束腳,小心翼翼。”
“你是說自由選召者之間也形成一個廣泛的聯盟?可超競技聯盟不會坐視不理的,他們現在雖然遇上了一些麻煩,但總歸還會回來。”
尤古朵拉卻笑了笑:
“這正是我如此做的用意。”
“塔波利斯零星四散,可我們仍是塔波利斯。一個廣泛的自由陣線,也未必一定要是公會或聯盟的形式,超競技聯盟無法約束我們,而我們只要確保能在關鍵的時刻,發出一致的聲音,那它同樣具有潛在的力量——”
方鸻大吃一驚,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飛旋成形。“等等,可要如何做到這一點呢?”
“這很簡單,塔波利斯不會是一個孤立的例子,艾德,你也不是。難道只有你、我、紅葉還有會長還懷念著先行者的榮光么,不,我想許多人心中理想仍存。”
她一字一頓道:“只是,需要一個契機去點亮它們罷了。”
方鸻心中震撼不已:“點亮……?”
尤古朵拉點點頭:“就像是海魔女,就像是第一次圣約山事件之中的那個契機,人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將他們凝聚在一起的象征,但這樣的象征,塔波利斯并給不了——因為我們的力量還是太小太小了。連東共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做不到,因為它大而不當,早已忘記了先代的理想,空有自由選召者第一公會的名頭罷了。”
“所以你知道那是誰嗎?”尤古朵拉問道:“其實這樣的人,在大公會之中有很多很多,可在自由選召者之中,卻很少很少。未來有可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只有你和Loofah而已。”
“我和Loofah?”
“是的,但Loofah雖然喜歡與聯盟對著干,可她性子太古怪了,人們認同她的實力,卻并不認同她的許多做法。而你,艾德,你可能還不清楚你在自由選召者之中的意義,這只是因為人們還不清楚,你其實也是屬于他們一員的——”
“很多人把你視作Ragnarok或者銀色維斯蘭的未來新星,但即便如此,梵里克一戰之后,你在自由選召者之中也擁有相當多的喜愛與支持者。因為這十年來,國內賽區的一片死水之中,也只誕生了你與Loofah這兩個人們口中未來的希望而已。”
“而比起你,Loofah在這個年紀當年要籍籍無名得多,她是在離開薔薇十字軍之后,才逐漸為人們所知的。所以,你知道你若公布自己自由選召者的身份,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么?”
“你將成為自由選召者的榜樣與楷模。”
方鸻張了張嘴巴,心想有那么夸張?
尤古朵拉輕輕點了點頭:“而你現在的問題,是要先離開考林—伊休里安。”
“離開考林—伊休里安?”
“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離開。而是因為要離開考林—伊休里安,你首先需要擁有自己的團隊,而要擁有真正意義上的冒險團,你首先需要擁有屬于你的浮空艦,這才是第一步。”
“當人們匯聚在你身邊,成為一個團隊,你現在的名望,才能真正化為屬于你自己的聲音。艾德,自從你拒絕紅葉與吳迪的邀請,我就知道你和我還有會長都不一樣,你和塔波利斯的上一任會長,上上任會長,與那些先行者們是一類人。”
“你是自由選召者,所以艾德,你愿意為自己,為與你一并前行的人們發聲么?”
“所以先別急著拒絕,你欠缺的不是潛力與天賦,而是時間,因為時間對我們來說太過寶貴了。也是到了自由選召者發出自己聲音的時候了,而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為了自己的未來而負責。”
她一字一頓地答道:“這些資材,并不是僅僅送給你的,艾德,而是屬于那個理想的。”
方鸻有些安靜。
其實那也正是他的想法。
擁有一艘浮空艦,是他掙開一切束縛前往第二世界的第一步,只要他有了浮空艦,他就不會再受弗洛爾之裔們、也不會再受拜龍教的影響。只要踏出這一步,而他終究有一天會一點點羽翼豐滿。
然后,他會去重現自己向往的那個自由與探索的時代么?
過去他從未去想過這一點,因為這個世界時時刻刻變化著,回到從前,談何容易?他也只想要有一個自己小小的夢想,獨善其身罷了。可此刻,尤古朵拉的話卻仿佛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點燃了他心中一團火焰。
那小小的野心在燃燒著。
或許他有力未逮。
但這樣的事情,僅僅是參與其中,也足以令人心旌神馳。
方鸻回過頭去,看到艾緹拉小姐正看著自己,目光中是尊重自己意見的意思——精靈少女就像看著自己的弟弟,過去她抓得太緊——但她此刻忽然明白,少年人總會有離開故鄉的那一天。
她輕輕點了點頭。
方鸻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使自己內心平靜下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和人們站在一起的,尤古朵拉小姐。”
“只是現在考慮這些,對于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了。”
尤古朵拉聞言卻很平靜,沒有被拒絕的意思:“那這些秘銀?”
方鸻點了點頭:“秘銀我收下了。”
因為尤古朵拉說得沒錯,他欠缺的是時間。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事來,矯情永遠是最不必要的,而作為隊長,他首先要學會承擔作下決定的責任。
伊塔之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決定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