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危局

只要無關大是大非，面對強敵明知不敵的時候，偶爾慫一慫不算丟人。

善戰者勇力過人可為將，善謀者智力超群可為士，有本事的人總難免有幾根寧死不屈的傲骨。所謂大將軍寧死陣前，又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常說千古艱難惟一死，文臣武將能為志氣節義舍生，正可謂是高風亮節千古流芳。

然而人生自古誰無死？

漢高祖有白登之辱，毛太祖頂著個匪名迂回縱橫兩萬五千里，最后他們都成為了一時無兩的人物。后人提及那段屈辱時只會贊一句：真正的大梟雄大豪杰都是智勇雙全能屈能伸的。否則充其量就是個無顏渡江見江東父老的項王。

連日來，李慕白都還在糾結于自己忍辱偷生的行為，擔心這么做會不會連累到白云城里的母親。跟著老李來到東都已有數日，他還是不能走出失敗的陰影。而老李則一直在向他灌輸這種勝者王侯敗者賊的腐朽卑鄙的思想。

當個光明磊落戰死沙場的英雄很簡單，豁出命去干點別人干不了的事情，至死方休就行了。憑你的原力修養和機甲操作水平很快就能達成所愿。如果你這么做了，毫無疑問，在體力和血性上你是個勇者。但在心理層面，你其實就是個縮頭烏龜。跟真正的強者比起來，你只能接受勝利，連戰勝失敗扭轉敗局的勇氣都不具備。

知道漢字慫怎么寫嗎？上從下心，心理上的軟弱才叫慫。

少年的血總是熱的，李慕白正當少年英姿勃發的年紀，哪里經得住老李這張能效法諸葛罵死王朗的利口的刺激。

沉默了三天后，這一日他終于開口說話了：“你回到東方不是來尋找月鏡和玉人的嗎？”

“那就是你媽給我出的一道難題，我未必一定要解答出來。”老李道：“尋寶貝的勾當自有人替我去做，收拾你小子卻只能是老子親自上陣。”

“老李，你敢不敢告訴我，你是怎么達到現在的境界的？”李慕白的目光忽然變得兇狠堅定，死死瞪著老李。

“告訴你也沒用。”老李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際遇，原力覺醒境界提升與天賦息息相關，你的天賦很好，缺的是一些歷練和生死搏殺的考驗來刺激你的潛能。”

“你敢給我這樣的時間和機會嗎？”

“不然你以為我帶你來東都做什么？”

“你想我加入聯盟國軍隊？”

“我想你像個華夏兒郎一樣去戰斗！”老李道：“這也是白無瑕希望你做的。”

東都，作為歐亞大陸太平洋東部第一道防線的大本營城市，五千萬人口媲美帝都的超級大都會。這座城市已經成為和族人民抵抗歸墟入侵，阻止滅族之災降臨的最后堡壘。為了確保這座城市萬無一失，圍繞東都周邊，光是造價高昂的聚變高能炮就有一百零八門。城市警視廳剛更新換代了最新的人工智能巡警系統，特別行動總局也把前線總部設在了這里。

李慕白選擇加入特別行動總局，沒有走后門，全憑本事考進去的。

聯盟國納米技術中心的首席工程師雷一鳴新近發明了一款中型單兵機甲，雖然體積小了二十多倍，但威力卻絲毫不遜色于工程總局研制的重型機甲，甚至某些性能還在其之上。

這種新型機甲運用了人工智能系統和全新的納米材料，不使用的時候可以收起來，體積只相當于一個女士背包。除了卓越的防御和戰斗性能外，更有極強的隱身性和便攜功能。

新東西制造出來，原則上是需要幾年時間來完成方方面面的性能測試的，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已經顧不得那些細節了。東西一出來就送到前線來，只能是邊實戰邊測試了。

李慕白就是憑著超卓的模擬機甲操作成績考入到特別行動總局的。

全新機甲威力巨大，機動能力超級出色，唯一的問題是性能很不穩定。因為操作難度巨大，即便是一些從前線臨時調回來的有實戰經驗的機甲兵也難以駕馭。而現在，聯盟國前線最缺的就是優秀的機甲戰士。

超能芯片的確可以大量制造原力覺醒者，但是跟真正依靠自身精神意志覺醒原力的比起來，這種批量制造出來的覺醒者在精神知覺方面的敏銳度遜色太多了，操縱機甲是一個看似大開大合，其實很講究細節和微操的任務。尤其是實戰中，往往一個細節的錯誤就決定了生死勝敗。

從歸墟巨怪入侵戰爭爆發到現在，造價八十億華夏幣的機甲已經損毀兩百七十架。實戰已經證明，那些借助超能芯片覺醒原力的戰士往往更容易戰死，甚至因為操作失誤導致機甲被對手破壞報廢。

正因為優秀的機甲戰士太難得，龍公明才堅決反對從戰斗一線調頂級的機甲戰士前來參加新中型機甲的測試。白起沒有辦法，只好面向整個聯盟國招募新機甲戰士。

李慕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招募進去的。

與此同時，在白起據理力爭下，進入機甲一線大隊不過兩個月時間的沈傾眉，作為最出色的機甲戰斗班長，奉調回到特別行動總局擔任新機甲測試中隊的中隊長兼總教官。

之前白起得到老李指點，率大部隊前往南亞次大陸，以雷霆萬鈞之勢摧毀了天煞邪教的召喚祭壇。那之后有消息證明這個邪教組織已經來到東都。近期東都城中連續發生異人作怪害人事件，也證明了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特別行動總局的任務繁重，實戰的機會很多。

一個嬰兒成長為孩童從斷奶開始，一個男孩子成長為男人從女人和獨自承擔苦難開始。

天才還是庸才，總需要放到熔爐里，經歷無數鍛打磨礪后才曉得。

清晨，青梅市，日之出山。

老李坐山觀日，一身少校戎裝的沈傾眉背著機甲包拾階而至。

“哎喲，老李，你可真會折騰人，有什么話不能在城里說，非要跑到這來說。”沈傾眉從身后機甲包里拿出兩瓶酒遞過來一瓶，道：“喏，我們機甲大隊專供的酒精類營養液，我們玄門實驗室配置的好東西，功效未必比你那藥酒差多少。又道：你長話短說哈，我一會兒還要回城開會呢。”

“小丫頭，升官兒還挺快的。”老李看著她新換的軍裝，笑道：“這么年輕的校官也只有戰爭年代才會有。”

“沒辦法，淘汰率太高了，我第一天去報到的時候還是個新兵菜鳥，兩星期后就成了我們中隊最老的五個兵之一。”沈傾眉道：“歸墟的進攻越來越瘋狂，現在已經很少能遇到巨怪神兵了，幾乎全都是巨怪神將，每次戰斗都格外慘烈，每天都有老兵負傷陣亡，要我看，如果管委會還不肯派出高階人族精英加入進來，第一道防線最快年底就要失守。”

“不至于吧。”老李笑道。

“那除非你親自去前線。”沈傾眉隨即又嘆了口氣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你老婆孩子被留在那里做人質，人家早就防著你呢，歸墟入侵，人類就算不被毀滅也不會有好果子吃，但是你肯定不在其列。”

“小丫頭，上前線打了兩個月的仗，就學會對師父冷嘲熱諷了。”老李道：“咱老李是那兒女情長輕重不分的人嗎？我不參戰自有我的道理，為了堵住你這尖酸刻薄的小嘴巴，這次老子去到白云城專門帶回來一個人，現在這人已經加入到特別行動總局的機甲中隊，今后他就代表我留在前線跟歸墟神怪們浴血奮戰。”

“代表你？”沈傾眉咬著嘴唇沉吟道：“老師，您說的該不會是那個叫李慕白的家伙吧？”

老李點點頭。

“他憑什么？”沈傾眉跟踩了電門似的，怒道：“我可算找到根兒了，原來那臭小子是走了你的后門進來的。”

“怎么？他表現很差嗎？”老李問道。

“何止是很差！”沈傾眉道：“這小子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這才沒幾天就已經多次做出不服從管理的舉動，而且我跟你說，他的團隊意識極差，尤其喜歡逞英雄出風頭，要不是白局死活按著不讓動，我踢死他的心都有。”

“別，踢可以，但千萬別踢死。”老李笑道。

“什么意思？”沈傾眉疑惑的盯著老李，隨即意會到了什么，猜測道：“老李，這小子該不會是你親兒子吧？”

“還真被你猜對了。”老李坦然承認，道：“不過我找你過來卻不是想讓你對他放水的，實際上恰恰相反，我是來請你多給他一些磨難的，他雖然不聽指揮，但是絕不敢離開行動總局，也就是說，無論你怎么懲罰他都沒問題，而且我相信你也應該能夠覺察到，他在機甲操縱方面天分極高”

“缺乏團隊意識，天分越高破壞越大！”沈傾眉道：“老李，我懂你的意思了，放心，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嘿嘿，放手去做，不用給我留面子。”老李笑道：“這小子的底子好得很，扛得住！”

“前線是什么地方您應該最清楚不過。”沈傾眉鄭重道：“師父，他就算是您的兒子也不會享受什么特殊保護，如果發生了什么危險，我只能說我會盡力，但不能保證他的絕對安全。”

“你是女孩子，我把你看做了自家的閨女，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算對得起咱老李了。”老李道：“至于那小子，生死由命成敗在天，那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是他自己的命數。”頓了頓，站起身遠眺海岸線，又道：“小丫頭，趁現在全力以赴去提升實力吧，真正殘酷的時代馬上就要來了。”

“師父，您好像要離開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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