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

狂風凄厲。

天地茫茫一片，暴雨如注。

深灰色云層覆蓋了天穹，偶爾能看見不斷游走的電光從云層中透出。

世界被斷斷續續的照亮。

某一刻。

一道雷光從天而降，打在群山之中。

山澗里頓有火光竄起。

火勢蔓延，漫山遍野，漸成燎原之勢，連風雨都無法將其撲滅。

震耳欲聾的雷音在云層背后不斷滾動。

風雨山林，雷火激蕩。

萬物晦暗。

深遠的天穹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那是一個人。

那個人乍一出現，立刻穿透了厚厚鉛云，朝著下方的大地飛墜而去。

他雙目緊閉，身上穿著一套白色鑲紅線的戰甲。

戰甲已經徹底破碎，只有幾片還掛在他身上，隨著怒號的狂風漸漸被吹散。

那個人似乎陷入了昏迷，對身周發生的一切毫無知覺。

風雨中。

他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

如果沒有什么意外，他將直接撞擊在大地上。

一息。

兩息。

三息。

時間不斷流逝，男子依然一動不動。

卻見一道淡淡的金光從他身周浮現，凝聚成一枚金色錢幣。

叮咚——

錢幣繞著男子轉了一圈，發出一聲鳴叫，就消隱不見了。

下墜。

下墜。

繼續下墜。

山林間忽然有一群飛鳥，被不斷蔓延的山火驚動了。

對火焰的天然恐懼讓飛鳥們撲棱棱的沖天而起，想要遠離火源，誰知它們剛飛上云霄，卻有一道雷芒在距離它們不遠的地方閃過。

天雷隨之響起。

鳥群愈發驚恐，全力朝著一個方向飛去，從側面撞上了那個下墜的男子。

這些飛鳥身上閃爍著微弱的靈光，居然沒被那男子撞死，只是打亂了陣型，頃刻便換了個方向，飛遠離去。

男子也稍稍改變了下墜的方向。

恰有一股狂風吹來，裹著他，朝著下方落去。

這種輕微的改變，直接導致了他所墜落的地方，從一片巖石更換成了山林之畔的大河。

沙沙沙沙沙沙！

雨水撞擊地面與江河，混合著風號，淹沒了一切聲響。

大河之上，綻放出一朵無聲的浪花。

男子沉入水中，下墜之勢頓時緩解，卻很快撞上了一條五米多長的大魚。

大魚原本在水中嬉戲，不料突然被一個人類撲中，驚慌之下連連甩尾擊打那人，然后逃得無影無蹤。

得了這條大魚的擊打，男子開始上浮。

湍急的水流之中，恰好有一段燒斷的樹枝順流而過。

男子的雙臂被樹枝掛住，身子隨著山木轉了一周，最終伏在木上，順流而下。

江水滔滔，白雨昏沉。

天色漸漸暗下來。

暴漲的潮水形成激流，裹著樹枝一路漂浮。

某一刻，江水下浮現出一道近十米長的黑影，迅速朝著樹枝追來。

然而還不等它捕食，更深的江水中出現了另一道數十米長的猙獰之影。

兩個黑影在江水中互相警惕著，很快便廝打起來。

血水染紅了江面。

樹枝繼續朝遠方飄流。

黑夜過去。

雨一直在下，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灰暗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只巨鳥。

巨鳥很快發現了江水中的樹枝，以及樹枝上的那個昏迷者。

——這倒是一頓美味的早餐。

巨鳥抖擻精神，撲棱兩下翅膀，便要俯沖而下。

天雷滾滾。

好巧不巧，一連數道雷電劃過天空，同時擊中了巨鳥。

巨鳥哀鳴一聲，踉踉蹌蹌的朝另一個方向飛去，很快便斷絕了生機，墜向大地。

樹枝和樹枝上的男子安然無恙，繼續漂流而去。

時間流逝。

天色又漸漸暗了。

河道漸漸變得狹窄，兩岸出現了荒蕪的景象。

某一刻，那枚金色錢幣飛出來，停留在男子臉前，放出金芒照亮他的臉龐。

——他依然處于昏迷之中。

然而一天時間已經過去，真實幸運要結束了。

夜幕再次降臨。

金色錢幣哀鳴一聲，收斂了所有金光，沒入男子身軀消失不見。

在最后一刻，樹枝脫離了河中激流，漸漸靠向岸邊。

樹枝去勢不減，狠狠撞在岸邊巖石上。

一聲悶響。

樹枝卡在兩塊巖石之間，不動了。

男子依然處于昏迷之中，身上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這時候雨終于停了。

山野中一片寂靜。

沒過多久，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夜色下，一名女孩從山林中走出來，徑直來到河岸邊。

“時間正好，看來一切都沒有改變。”

女孩自言自語了一聲。

她踩著水來到男子身邊，將他扶起來，拖上岸，安置在一顆大樹下。

女孩端詳著男子的臉龐，臉上滿是懷念之色。

“顧青山。”

她低聲喚道。

男子垂著頭，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回應。

女孩看了看男子滿身的傷口，忍不住嘆息一聲。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

呵斥、狂笑、乞求、慘叫——所有聲音漸漸隨風傳來。

女孩聆聽數息，神色一凜。

她將一個袋子系在男子腰間，后退兩步，雙手合在一起念誦道：“以我命力，祭！”

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她身上產生了。

她將手貼在男子胸口，喝道：“給你！”

男子渾身一震，雙目猛的睜開，落在女孩身上。

“你救了我？你是誰？”

男子低聲問道。

“你清醒了？”女孩反問道。

男子滿臉的警惕之色化作惘然。

“我……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我究竟是誰？”男子低聲念叨。

他忽然注意到虛空之中有兩行猩紅小字：

“偷渡成功。”

“最高序列耗盡能量，已陷入沉眠。”

——這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不知所措，那女孩卻分外淡定。

“顧青山，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先活下去。”她說道。

“你是誰？”男子問。

女孩看著他，面色復雜的道：“昔日兩大末日齊聚餓鬼世界，我與飛月、小蝶她們一起前來為你助戰，誰知剛一交手，兇魔塔主便被對方殺死。”

“我心知此戰必死，于是耗盡所有力量與壽命，在臨死之前做了一次終極的觀測。”

“你看到了什么？”男子問。

女孩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生擁有無數力量，但卻從未見過光明，這是我心中的遺憾，幸而在臨死之際，我看到了唯一的希望，那便是此刻。”

她全身血肉漸漸消融，身軀化作一架骷髏。

“我是盲眼修女——在一切發生之前，我便從忘川投胎，在此人間之中等著接你。”

“接我？”男子奇道。

“對，顧青山，你耗盡了所有的力量，現在唯有用我的命力，才可以暫時消弭頹勢，讓你暫時清醒過來。”

骷髏繼續道：

“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接下來你要靠自己了。”

男子急忙道：“你——為什么要把所有的命力給我？”

骷髏漸漸散成飛灰，只剩下最后一句話留在黑暗之中：

“沒事，我將去黃泉尋找飛月她們——我們都等著你，顧青山。”

話音落下。

女孩徹底消逝了。

黑暗中，只剩下男子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忽然，猩紅光芒閃動。

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行小字：

“已獲得些許命力，本序列暫時脫離沉眠。”

“此刻，你可以從各種具有隱蔽性的力量之中，挑選一種激活。”

“請自行決定。”

“為避免引起任何窺探，當你選定之后，序列很快將再次沉睡。”

隱蔽性？

男子心思一轉，毫不猶豫的道：“給我激活紅龍本咒。”

剛說完他就怔住了。

紅龍本咒？

這是什么東西？

正想著，卻聽見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了沙沙的響聲。

兩名手持長刀、身穿皮甲的兇惡強盜一躍而出。

“這里還有個漏網之魚！”一人叫道。

男子立刻回應道：“漏網之魚？你是在說我？”

“哈哈哈，當然是你，這個村子的人一個也別想跑！”另一人道。

他們朝著男子沖上來。

長刀高高揚起——

刀光一閃！

兩具尸體倒在地上。

鮮血汩汩而流，強盜們的臉上凝固著恐懼與不能置信之色。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長刀竟然捅進了自己的心口。

一擊斃命！

樹林中，只剩下男子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迷茫。

“他們為什么要在我面前自殺？”

他低聲念叨。

忽然，劇烈的疼痛從大腦中傳來，以至于他發出一聲狂喊，整個人在地上不斷打滾。

模模糊糊間，他仿佛看見了記憶中的片段。

漫天的仙神將他團團圍住。

一個巨大的聲音道：“你來晚了，六道爭雄馬上就要開始，而你已經別想再加入進來。”

——他看見自己身穿戰甲，身周浮現出四柄飛劍，怒喝道：

“我先殺光你們，再重啟六道！”

億萬道光芒從背后飛出，將一切徹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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