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 金字塔尖

離開臺前的新聞發布會之后，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之下，陸恪來到了斯臺普斯球場的貴賓室。

貴賓室就如同高樓大廈辦公室一般，居高臨下地俯瞰眾生，將整個球場收入眼中，彰顯出尊貴與獨特，并且從全局角度把握事態。每個人都在努力地往上爬，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抵達金字塔的最高點。

推開貴賓室大門，陸恪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萊赫斯泰恩伯格的身影，顯然，如此重要場合，作為經紀人的萊赫自然不會缺席，他需要為陸恪保駕護航，這也使得陸恪稍稍安了安心，隨后就看到了站立在旁邊不遠處的科比布萊恩特。

老實說，在貴賓室的有限空間之內，即使刻意忽略科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科比的身高和體格，在一群高層管理人員之間，而且還是一大群老頭子們，完全就是鶴立雞群，輕輕松松就映入眼簾之內，第一時間就吸引了陸恪的所有目光。

陸恪抑制不住自己的驚訝和錯愕，隨后他也就放棄了掩飾的動作，真誠而坦然地展現出了自己的喜悅和意外，“羅杰，抱歉，按照禮貌，我應該先和你們打招呼，但請原諒我的失禮，上帝，科比布萊恩特？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時此刻的陸恪，沒有新聞發布會上的游刃有余，也沒有球場之上的沉穩霸氣，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忠心耿耿的狂熱球迷。

羅杰古德爾卻是毫不介意，輕笑地調侃到，“佩頓這下要失落了，他最忠實的球迷居然就這樣叛變了。”

人人都知道，陸恪的偶像是佩頓曼寧，他也始終以大曼寧為目標，堅持不懈地在賽場之上全力打拼，期待著自己有一天能夠成為聯盟頂尖四分衛；但很少人知道，移民之前，陸恪是學校的籃球校隊。

當然，那是小學而已。對于小學籃球校隊來說，強身健體的意義大于競技體育，與之后的職業橄欖球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不過，陸恪在國內所接觸的第一支NBA球隊就是洛杉磯湖人。

1996年，科比通過選秀大會進入聯盟，隨即就被交易到了洛杉磯湖人；隨后一年，陸恪就跟隨著父母來到了舊金山，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見證了洛杉磯湖人的第一個三連冠王朝。

對于陸恪來說，大曼寧是偶像也是目標，而科比布萊恩特和沙奎爾奧尼爾則是年少回憶。不可磨滅也不可取代的一段回憶。在全身心投入橄欖球之前，洛杉磯湖人依舊是他年少時期最喜歡的籃球隊。

面對陸恪的坦誠反應，科比也給予了積極的回應，以夸張的語氣說道，“哦，上帝，陸恪？”但僅僅只是說了三個詞語，然后就連連擺手，歡快地大笑了起來，“抱歉抱歉，我沒有辦法完成。”

那歡快而滑稽的模樣顯得有些生疏，即使是模仿陸恪，也顯得不夠到位，反而有些拘謹，一度導致場面非常尷尬。

但科比也不介意，放下雙手之后就主動走了上前，敞開雙臂，以加利福尼亞州的方式，熱情地給了陸恪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后就伸出了右手，以街頭問候的方式玩了一個撞拳的小花樣——

出人意料的是，陸恪居然跟上了，而沒有不知所措。整個動作顯得十分嫻熟老練，看起來絲毫沒有亞裔球員的生澀和拘謹。

科比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完成了所有動作之后，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什么49人的球員們那么喜歡你了。”

真正地融入當地的文化之中，主動敞開心扉，只有接受了當地文化之后，才能把自己的文化也傳達給別人，交流應該是一個雙向的過程。不要說亞裔移民了，很多時候，就連白人對于黑人的街頭文化也了解有限，這種撞拳的方式就好像一種信號，“我屬于這個部落”的信號。

黑人與黑人“部落”之間的撞拳手法都是不同的，也是他們彼此之間的識別手段之一。科比剛才選擇的是最為基礎也最為簡單的一種，沒有太過花哨，但即使如此，陸恪能夠完全跟上，這也是難得一見的。

故而，科比才會有此感嘆。

陸恪卻是攤開了雙手，反問到，“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個人魅力？”

科比抿住了嘴巴，鼓起了雙頰，連連搖頭，又是嫌棄又是吐槽地說道，“洛杉磯現在已經不流行這樣的幽默了，你需要趕快更新一下自己的笑話筆記本。”

陸恪也不慌張，故意夸張地皺起了眉頭，嫌棄地說道，“笑話筆記本這樣的東西，難道不是應該上世紀就要被燒掉了嗎？”

科比的表情頓時就僵硬住了，話語就卡在了喉嚨里——

他終究不是那種嘴皮子特別犀利的球員，偶爾一些信手拈來的小玩笑和冷幽默，無傷大雅，那么沒有任何問題；但真正短兵相接的你來我往，他的應對辦法就相對有限了。面對記者是如此，面對朋友也是如此。

見狀，羅杰古德爾恰到好處地介入其中，“感謝上帝，這無聊的脫口秀終于可以結束了。”一個打趣就讓氣氛歡笑起來，“之前萊赫告訴我，你童年最喜歡的球員是科比，我還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我卻不得不慶幸，大衛的損失，卻是我的收獲。”

這里的“大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NBA的現任總裁大衛斯特恩（DavidStern）。

果然，古德爾應付如此場面完全是駕輕就熟，輕描淡寫之間就把話題拉攏了過來，而且絲毫沒有違和感，在NBA和NFL兩個話題之間來來回回，游刃有余，并且將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此時，陸恪才有機會注意到貴賓包廂之中的其他人，這也是陸恪第一次真正地接觸到所謂的金字塔頂尖的權威人士。

NFL總裁羅杰古德爾，NFL媒體運營主管佩特拉漢密爾頓（PetraHamilton），以及其他一群頭銜名稱無比長的聯盟高層。

洛杉磯湖人球隊經理米奇庫普切克（MitchKup插k），舊金山49人球隊經理特倫特巴爾克，達拉斯牛仔老板杰瑞瓊斯，還有一些助理之類的相關人員。

最為意外的是，包括NBC電視臺、福克斯電視臺以及NFLN官方網絡平臺的高層人員也都紛紛出席。

另外，還有勞力士的代言人代表，四項格萊美獎杯得主麥克布雷（Mi插elBuble），歷史上最成功的滑雪運動員之一林賽沃恩（LindseyVonn），瑞士馬術場地障礙賽冠軍史蒂夫戈爾達（SteveGuerdat）等等。

還有看似沒有任何關聯的好萊塢人士，史上奧斯卡提名最多的男演員杰克尼克爾森，有史以來第一位八零后奧斯卡影后娜塔莉波特曼（NataliePortman），還有幾位頂級制片人以及編劇等等，名字著實太多太多了。

最后還有一些企業新貴，大部分都是來自于硅谷。雖然陸恪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出現在了這里，但顯然，萊赫十分積極地為陸恪做起了引薦。

當然，還有科比布萊恩特。

這是一個無比熱鬧又無比尊貴的場合，在觥籌交錯之間，客套寒暄的問候與你來我往的招呼讓人完完全全沉浸其中，恍惚之間，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與體育、與社會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好像愛麗絲夢游仙境一般。

在萊赫的引導之下，陸恪結交了一大群人，僅僅只是將名字與臉孔對上號就已經花費了大部分精力，而且還要記憶對方的職稱與能力，進一步完善整個人脈樹狀圖，這著實太困難了。

曾經讓陸恪引以為豪的“記者天賦”，今天也遇到了一些挑戰，龐大的信息量撲面而來，并且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開始見到科比的時候，陸恪無疑是亢奮的，那種小粉絲見到了大偶像的激動在胸腔之中涌動激蕩著。

但漸漸地，思想就開始麻木起來，那些只有在電視或者電影屏幕之上才能夠看到的身影，那些只有在新聞和報道之中才能夠見到的名字，如同摩天輪一般，輪換地出現在面前——

即使最開始有些不習慣，一個小時下來，也強制性地習慣了。

站在貴賓包廂面向球場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個斯臺普斯球場的全景，此時記者們已經全部離開，只剩下工作人員正在拆除新聞發布會的舞臺，收拾清理球場之內的裝置，熱鬧而喧鬧的景象正在一點一點地沉淀下來。

“許多人都不喜歡這樣的時刻。因為喧鬧過后就變得安靜起來，巨大的落差可以制造出一種寂寞感，在我看來，這是人們的錯覺。一種沒有必要的錯覺。”耳邊傳來了一個沉穩老練的聲音，隱隱帶著一些沙啞，如同一杯時光沉淀下來的佳釀，有些苦澀，卻足夠香醇。

轉過頭，陸恪就看到了杰瑞瓊斯那布滿皺紋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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