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 攜手同行

萊赫面帶微笑地開口詢問到，陸恪卻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只是微笑地迎向了萊赫的打量目光，靜候下文。

“你在擔心著，為了聯盟利益，為了球隊利益，也為了未來你個人的商業利益，避免更多沖突，所有人都不希望把事情鬧大，我可能會勸告你息事寧人，盡可能地把事情影響力最小化，甚至主動地表示友好，塑造一個積極正面的形象。

無疑，這是最符合利益的選擇，同時也最適合公關的選擇。但，這卻與你的想法和堅持不同。所以，你故意沒有和我碰面，提前搶先在記者面前回應了相關問題，表明了立場，對吧？”

說話的同時，萊赫的臉頰之上始終帶著笑容的弧度，那種如沐春風的親切與紳士，感受不到任何火藥味，甚至就連緊繃感都絲毫不察，仿佛僅僅只是在交談晚餐到底應該如何選擇的普通問題般。

陸恪抿了抿嘴角，不由輕笑了起來，然后開口反問到，“你怎么確定，我不是因為暫時還不適應經紀人的存在，不知道事情到底應該如何運作，所以，這才沒有第一時間和你交流？”

萊赫卻也不在意，挑了挑眉尾，“那么，你是嗎？”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不動如山、輕描淡寫之間，就將主動權交給了陸恪，卻是以退為進。因為他知道，以陸恪的性格，不會否認，也沒有必要反駁。

“不，我不是。”這是針對萊赫這一個反問的，隨后，陸恪又回答了萊赫的第一個問題，“是的，我是故意的。”

陸恪就這樣堂堂正正地承認了事實，一臉坦然，主動迎向了萊赫的視線。

萊赫知道，這是一個姿態，表示陸恪對自己的決定不后悔也不擔心的姿態，甚至是主動站出來對抗經紀人的姿態，“也許，我應該提醒你一下，我是一名猶太人。”

一開始，陸恪的思緒沒有跟上萊赫的腳步，微微愣了愣，慢了半拍之后，漸漸回過神來，頓時就品味出這句話其中的深意了：

不僅因為猶太人在二戰之中，遭遇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他們失去了家園，猶如吉普賽人一般，灑落在世界各個角落，四處飄零；還因為美國社會之中，針對猶太人的歧視也無處不在，即使猶太人掌握了大量的經濟命脈，但那些深入骨髓的歧視依舊揮之不去。

不過，現在猶太人卻正在通過自己的方式，贏得自己的地位、贏取自己的尊重，并且取得了巨大成效。

就好像萊赫一樣。

“我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站在偌大的人群之中，你以為你是其中一員，但其實你不是，我們必須花費更多努力和精力，證明自己的存在是具有意義和價值的。所以，我們需要站起來，我們需要自己的聲音被聽見。”

捕捉到陸恪的眼神，萊赫就明白陸恪理解了自己的潛臺詞，于是，接著開口說道。

“作為聯盟之中第一位華裔四分衛，這就好像房間里的大象，每個人都在試圖忽略它的存在，但這卻是不可能的。我們需要讓人們正視大象的存在。”

萊赫露出了一個微笑，但不等他開口，陸恪似乎就已經心有靈犀地領悟到了下面的話語，他脫口而出，“所以，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是的，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萊赫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接著說道，“我需要你站在媒體面前，表明立場；但同時，我也需要你保持冷靜，不要失去控制。這是我唯一的擔心。”

“你必須知道，這關系到錯綜復雜的利益，為了在賽場之上站穩腳跟，并且開拓華裔球員的更多可能性，你需要更多的盟友。”說著說著，萊赫就捕捉到了陸恪眼神里的驚訝，他笑呵呵地點點頭，“是的，這就是我們猶太人的做事方式。但，放心，這些事情交給我，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陸恪夸張地抿了抿嘴角，言談之中透露出一股反諷的調侃，“所以，你專程趕來更衣室，在門口守候著，就是為了讓我堅持做自己？”

如此陣仗，是不是太過隆重了？

對于陸恪的嘲諷，萊赫毫不介意，反而是點點頭表示了認可，“剛才你和記者的交談，我都聽到了。媒體總是最為棘手的，巧妙利用，他們可以成為達到目標的捷徑；但一個疏忽，他們就可能成為麻煩不已的障礙。你的回答，恰到好處。”

今天的情況，太過激進，可能會激化矛盾；太過軟弱，可能不夠力道。

人人都知道，關于歧視的問題始終存在著，這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同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決的。不僅僅是亞裔，非裔、拉丁裔以及其他少數族裔全部都是如此，他們都正在面對著同樣的情況，平權之路并不簡單。

更重要的是，對于職業運動員來說，比起話語、比起拳頭來說，歸根結底，還是需要以實力說話、以比賽說話。只有不斷證明自己，只有不斷取勝，只有不斷提升，才能擁有話語權，同時也是反對歧視的最佳手段。

面對媒體，陸恪的回應著實讓人眼前一亮，萊赫深表滿意。

“強調了自己的立場，強調了自己的身份，強調了自己的觀點，并且強調了自己的訴求，簡單明了；同時，沒有過度關注于敏/感話題，把焦點從球迷身上轉移到歧視本身，避免了細節的糾纏，放在了更大的藍圖之上，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簡單的幾句話，萊赫就清晰地表述出了自己的贊賞和認同。

他閱讀過陸恪的檔案，新聞系優秀成績畢業的經歷頗為引人注目；現在看來，那些出色的績點不僅僅是一組數字而已。即使是陸恪和他提前進行交流，這也就是他的全部要求了。

“這就已經足夠了，現在，你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萊赫微笑地收了收下頜，再次給予了肯定，“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你不需要對媒體做出任何回應，專心致志地完成職業球員的日常工作，這就可以了。”

陸恪微蹙起了眉頭，充滿疑惑地看向了萊赫。

雖然陸恪理解萊赫的立場和想法，誠實地說，作為一名經紀人，萊赫無疑是溫情滿滿的。兩個人簽約之后，陸恪的每一場比賽，萊赫都親自到場觀戰，并且密切關注陸恪的所有情況，如此待遇，整支球隊之中也僅此一家。

但是，這卻不代表著萊赫就是一名慈善家，或者平權活動家，骨子里，他依舊是經紀人，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我一直以為，想要贏得更多，那么，最好還是閉上嘴巴？”陸恪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萊赫卻是雙手盤在了胸前，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贏得的最好辦法，永遠是在球場之上取得優秀的表現。”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后又進一步補充到，“還有就是，讓商意識到，中國市場以及全世界的華人市場是多么多么的廣泛，而橄欖球至今為止都還沒有能夠涉足這一領域。”

可以百分百確定的是，萊赫不是慈善家；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名商人，利益至上的商人。

作為聯盟之中僅有的兩名華裔球員之一，而且還是唯一一位四分衛，一位能夠贏得勝利的四分衛，一位能夠贏得球迷和城市的四分衛。萊赫清楚地知道，陸恪是具有廣大市場潛力的；但問題就在于，如何將這種市場價值最大化？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萊赫與陸恪正式簽約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思考這件事了，但始終沒有能夠尋找到合適的良機。

也許，這一次的事件可以成為一個開始，讓聯盟正視陸恪存在的開始，讓聯盟正視華人市場的開始，讓聯盟正視中國市場的開始。

萊赫之所以如此考量，那是因為NFL的現任總裁羅杰古德爾同樣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商人——不是總裁，而是商人，和他一樣。

事實上，古德爾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盡管上任之后爭議頻頻，太過功利，而且太過貪婪，幾乎將所有事情都與利益掛鉤；同時，對于負面新聞的處理太過手軟，屢次制造道德爭議。

但他切切實實地帶來了利潤，最直觀的就是，NFL的市場價值翻了兩倍到三倍，三十二支球隊的收益也是肉眼可見地取得了增長，同時，市場影響力也正在快速上升。

過去這些年，古德爾一直在試圖拓展全球版圖，歐洲、大洋洲、亞洲等等，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陸恪加入NFL之后，聯盟的官方立場就表現出了相對應的與肯定，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同時也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古德爾的態度。

那這一次的事件，對于聯盟、對于古德爾來說，同樣是不能忽視的。所以，萊赫現在就正在考慮，利用這次事件，與古德爾聯手，與官方聯手，進一步擴大影響力，邁出堅定的第一步。

萊赫的坦誠，反而是讓陸恪點點頭表示了肯定，“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

萊赫打了一個響指，“很好，現在我們之間的信任，又更進一步了。”繞了一圈，話題又重新回到了最開始的起點，萊赫還是吐槽了陸恪對他的不信任，這讓陸恪聳了聳肩，坦然地接受了“批評”，“接下來，我需要給羅杰古德爾打一個電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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