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死局

說實話，面對戲子，王石沒有底。就算他現在還沒有用“向死挽歌”，還有無量神隱的力量，對上戲子也沒有太多的把握。

那張黑白面具，將所有的東西都遮掩住，沒有人能夠看到戲子的真面目，而他具體的實力也成了未知。但是王石很清楚，這個對手強過以往的任何人，李命秩那樣的家伙根本比不上眼前這個名為戲子的人，這會是自己此生的敵手。

生死大敵，至死方休。大風歌留下的讖語，或許會成真。

在春秋門第一次接觸到戲子的時候，他的境界恐怕都已經到了神隱境。雖說并不是所有人兩年內都可以實現巨大的進步，但是戲子身為陰陽門的人，必然有諸多妙法。離主足夠對抗方李逸仙，戲子必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戲子沒有穿陰陽門那標志性的黑白袍，也沒有散發出任何陰陽魚的氣息，但王石還是將他跟陰陽門捆綁到了一起，以致于將這些事情全部都捆綁到了陰陽門上面，最終導致了他的判斷出現了偏差。

若是沒有這一開始的偏差，他也不會出現那樣的失誤，最后招致慘敗。然而這樣的判斷，也是必然的。沒有人能夠在不認識戲子之前，做出正確的判斷。即便是十年后的王石，都不敢說自己可以對他做出正確的判斷。

戲子是戲子，陰陽門是陰陽門。兩者雖有關系，但是在對待王石上面卻是大相徑庭。

無論如何，哪怕是沒有把握，王石也要試一試，唯有如此，才能夠試探出戲子的真正實力，也能夠弄清楚對方真正的目的。

戰斗是修行者交流的最好方式。

不過百步的距離，王石一步便可跨越。

戲子好似在微笑，說道：“你總是這么出人意料，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破無量神隱，倒是要恭喜你了。”

王石說道：“你應該早就預料到了。”

戲子的笑容，總給人一種洞悉了所有的感覺。細細推敲起來，戲子能夠鼓動君王跟仙主齊齊動手，更能夠預測李命秩的出關時間，一切都安排的縝密詳細。必定已經對王石研究的相當透徹，對于他什么時候突破也將拿捏的相當準確。所以說，他應該早就料到王石會在這個關口突破。

戲子不置可否，說道：“現在的你，很強，我也不敢說能夠穩贏你。當然，我也并不想跟你打。”

王石嘴角勾起笑容，一步踏出，瞬間來到了戲子身旁，體內洶涌的靈力爆發出來，妖刀厭殺橫劈而下！

連番大戰，即便突破到了無量神隱，王石也不能再拖下去，必須要速戰速決，他還要回山寨看看那里怎樣了。

然而，刀只是下降了三寸而已，就停在了空中！

不是戲子徒手接住了刀，而是王石無法繼續落刀。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擋住了戲子面前。

小女孩長得可愛，粉雕玉琢，皮膚吹彈可破，尤其是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又是淚眼汪汪，饒是誰都會心生可憐，又怎么可能會忍心一刀劈在上面。

有著怒色涌向臉，王石向著小女孩后面的戲子望去。他實在是想象不出，對方竟然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

唯有俗世里那些卑劣的小人才會動用的手段，王石所遇到的對手中，還真的從未有過人用這種手段。

戲子一松手，飄飄然向后退去，面具上的笑容不明所以。

王石一伸手，接住了小女孩。

“大哥哥，你是王石嗎？”

王石盯著后退的戲子，點了點頭。

忽然，一道鋒利的光掠過，刺向王石的心臟。

王石在心中默默嘆息一聲，雄厚的靈力涌出，化成巨手，將小女孩推送了出去。

雖說早就預料到小女孩會是戲子的把戲，王石卻還是不愿意傷害這樣的小姑娘。戰斗便戰斗，拿小孩子來當擋箭牌，實在是有所不齒。

小女孩被靈力巨手推送出很遠，穩穩地落在了青石上。可是小女孩奮力掙扎，手中的匕首亂舞，一副非要沖過來拼命的架勢。王石只能暫時將小女孩打暈過去。

看到戲子那不明所以的笑容，王石的心臟猛然一跳，不祥的預感立刻涌現了出去。用小女孩來做擋箭牌什么作用都沒有，戲子必然十分清楚，他也不可能用這么簡單的把戲，其后必定有什么深意。

隨即想到了臨走是魚紅蓮給的忠告：他必定會是你最可怕的敵手！

王石不再猶豫，全力爆發，準備立刻跟戲子正面對戰。

前面的土地一陣涌動，一排排跟小女孩一般的七八歲孩童，手持各樣的武器，齊齊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憤恨，儼然是一副恨不得將王石的骨頭嚼碎的模樣。

最起碼有一千的孩童！

王石心中略微失神，隨即變成了憤怒。

戲子雙手飛快結印，輕聲說道：“你太急了，已經掉進了我的陷阱中了。”

王石微凜，隨即意識到剛才的失神，腳下的土地已經發生了變化，自己已經掉進了陷阱之中。剎那間便是生死，戲子根本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啞獄！”

黑影從戲子的身上散去，以不可思議地速度束縛到了王石的身上。

詭異的黑色影子，迅速地侵入到王石的氣海之中，瞬間將他的靈力運轉切斷，形成了一方堤壩般的牢獄。

平生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且強大的靈術！竟然能夠直接入侵對手的氣海，切斷靈力運轉。哪怕是王石星空般的氣海，都會被切斷，更何況是他人。

星空飛速地運轉，靈力卻無法輸送出去。

整個氣海都被禁錮住了？

王石徹底陷入到了震驚之中，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好的解決方法，只能用海量的靈力進行沖擊。

剎那的時間都可以決定生死，更不用說還不知道這個靈術會禁錮多久。

“這個術在你身上只能持續十息的時間，但是你的手腳依舊可以動，只是像個凡人一樣不能動用靈力而已。這些孩子可都是鍛煉了兩年以上的殺手，要是不殺死他們，就只能會被他們殺死。現在的你，又該如何抉擇？”

戲子立在原地，微笑看著王石。顯然這個靈術的要求是他的自身也不能動，要是他還可以動的話，這個靈術就太過逆天了。

所有的事情，哪怕是王石會有什么樣的反應，都在戲子的計劃之內。

王石盯著沖過來的孩童，拋棄所有雜亂的情緒，瞇起了眼睛，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孩童身上的殺氣。

為什么會這樣？難道這僅僅是戲子培養出來的殺手？不可能，若僅僅是殺手，目光中的恨意與殺氣怎么會這么強烈？他培養這些兒童殺手就是為了對付自己？

怎么辦？靈力根本無法動用，就算是平時錘煉出來的力量都被禁錮了大半，應該怎么應對這些殺氣騰騰的孩子？

只是剎那的念頭，一千孩童就闖了過來！

七八歲的孩童，若是在強大的宗門，到達氣海境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眼前這些孩童，明顯都是凝氣境八層以上，從短距離沖刺的動作來看，他們的搏殺技術也相當強悍，并且他們配合的相當緊密。

對付這樣大范圍的人，用殺氣進行震懾再好不過。可是殺氣震懾，保不準就會徹底殺死這些孩子，或者是將他們逼瘋。殺氣入體，誰都說不準會怎樣。這樣的方法，剛剛冒出來，就被王石否決。

靈力被禁錮，王石只是一個會用刀的普通人，對上凝氣境的修行者，不用說一千，就算是百個都相當的困難。

若是非要下死手，王石還能保證自己活下去，可是下死手必定是一刀必殺。對付這些孩子，真的要下死手嗎？

不僅僅是在思索應對的方法，王石還迅速地將已知的情報進行處理分析，得到了最接單結論，猜到了眼前這些孩童的來歷，以及戲子的真實目的。

然而，即便推論出了所有的事情，王石又能夠如何？還是要按照戲子的設計好的路子，一步一步走下去！

剎那的思索，這些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殺手的孩子便沖了過來！

來了！

毒蛇般的匕首刺來，迅速地回旋。持匕首的孩童雙腳錯開，身子一擰，欺身而進，之后匕首就開始靈巧地飛舞起來，如同一種巨大的毒蝴蝶，無法捉摸。

更為可怕的是，無數的匕首，短劍，甚至是闊刀，全部匯聚而來。

凝氣境八層以上的修行者，速度已經相當的快，俗世中的刀客再強悍，也不可能跟其匹敵。如此多的人，竟然沒有絲毫的擁擠，配合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僅僅是瞬息的時間，孩子就像是螞蟻一樣，團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將王石困在了其中。完完全全的一個殺局，除了以殺止殺，根本無從破解！

黑暗之中，無數勁氣亂竄！

無處不是殺機。密集的攻擊，根本容不得一絲風吹進來。王石整個人都扭曲起來，身體的一切部位都變成了可以攻擊的武器，應對著密集的攻擊。

沒有了靈力，受到的限制可以說是無法估量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天用手寫字的人，忽然讓你用腳去寫，根本無從適應。

哪怕是王石的戰法已經臻入化境，沒有了靈力，還是無法發揮出該有的威力，只能靠他多年來錘煉出來的燕歸刀法。

然而王石沒有用妖刀厭殺，而是用的黑刀鞘。

幸好殺氣還能夠使用一些，王石還可以感知到對方的動作，提前可以做出反應。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夠提前感知也根本沒有作用。

剎那的時間，便是無數次的對碰。孩子的殺招沒有絲毫稚嫩，一點不弱于那些成名的殺手。如此密集的程度下，王石也是瞬間就遍體鱗傷。

攻擊太多！

金鐵交鳴的聲音連成了一片，太密，太亂！

甚至都不需要多么巧妙的攻擊方式，只需要閉著眼睛往前用力刺就可以。人太多，已經將空間擠的絲毫不剩，刺出去就必定會命中王石。

沒有了靈力，體內蓬勃的血氣也受到了影響，王石的身體已經成了凡胎，根本擋不住那些鋒利的攻擊。

整整一千人，源源不斷地撲上去，將那些被擊昏的孩子從人群之中拉出來，迅速地補充上去。如同圍困了螳螂的蟻群，瞬間將其蠶食殆盡。

密集的黑球，在不斷地縮小！

鋒利的兵器太多，已經充斥了整個空間！

星空瘋狂運轉，磅礴的靈力形成一次次的狂潮，向著那些黑影形成的牢獄沖擊而去。狂潮一次比一次暴烈，黑影牢獄已經出現了太多的縫隙，卻始終未曾破開。

戲子腳下的土地開始出現裂縫，而他施展靈術的手也開始顫抖了起來，不由得說道：“已經將道名辰玄修行到這種地步了嗎？不愧是李逸仙選中的人！看樣子堅持不了十息的時間了，不過也應該足夠了。”

連接王石與戲子的黑影越變越細，隨時都可有可能斷裂，卻依舊堅持著。

五息的時間過去！

終于有了一點靈力滲透出來，王石立刻將其全部注入到左眼之中，別天影隨即出現！

深入靈魂的疼痛傳來，鮮血更是立刻從左眼中流下。今天已經動用了太多次別天影，并且都是超出了負載，弄不好王石已經徹底瞎了。然而他還是不得不動用瞳術，唯有此才能暫時解決眼前的危機。

數把匕首刺來，封鎖了一切退路，卻忽然停滯了下來。王石用黑刀鞘橫卷，將其截斷，順勢一回，將對方推送出去。然而，他還是忽略了左肋下襲來的匕首。

猶如在一個狹隘的箱子之中，而箱子的四面八方都在插進匕首，這不是變戲法，而是真正的生死搏殺。王石的招式再精妙，也不可能擋住這樣密集的攻擊，難免出現失誤。

一旦出現失誤，便會是致命的！

匕首貼著肋骨，精準地刺入到肺部，孩童的手一抖，便絞碎了半片肺葉，直刺心臟。每一次攻擊，都是必殺。

王石的目光冰冷，卻依舊不肯動用殺氣。

哪怕對方是耄耋的老人，王石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死對方。然而對方是這樣一群七八歲的孩子，殺一個，殺一百，殺一千？

理智可以左右很多事情，王石很清楚自己應該怎么做，卻還是無法對抗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他可以跟戲子侃侃而談大道如何，歷史如何，人性如何，可以無情地殺死無數對手，卻終究不會成為一個冰冷的劊子手。

無數的攻擊將王石徹底埋葬！

這些孩童殺手，可不會跟王石那樣有憐憫之心，他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不顧一切地殺死王石。

狂潮再次發起沖鋒！積累下來的靈力已經達到了相當驚人的地步，王石的氣海都因為承受不住其重量，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裂痕。

黑影牢獄終于承受不住沖擊，徹底炸裂！

戲子身子顫抖，向后退了一步，盯著眼前的孩子群，嘴角上露出了微笑。結局已定，無需再進行努力。

過去了八息！

王石的強悍，還是超越了戲子的預料。

雄厚的靈力將四周的空間禁錮，然后出現無數的靈力巨手，一一將這些孩子都推了出去，并且將他們都擊昏。

還是有孩童嗅到危險，提前進行躲避，沒有被擊昏，翻身而起，不顧一切地沖過來。他們的身上綁著可以摧毀全一境的靈器，準備跟王石同歸于盡。那一副決絕的態度，絕對不是別人能夠強加上的，而是發自內心。

一個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會有那么強烈的恨？

王石不忍，只能將靈器從孩子身上抽出來，全部扔進身后的深淵之中，然后再將其擊昏。

所有的孩童，終于都躺在了地上。

這一場大戰，無疑是王石戰斗的最艱難的一次。若是他下殺手，毫不留情將沖上來的孩子殺死，根本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慘相，可是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戲子微微笑著，說道：“現在，你還怎么想？”

滿是鮮血的王石笑了笑，艱難地說道：“我想殺了你。”

戲子很平淡地闡述著事實：“現在的你，可殺不死我。”

王石努力向前一步，卻倒了下去。

他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把匕首、短刺、短刀……內臟更是被絞的稀碎，而那些匕首上都涂有特殊的物質，竟然可以阻礙血氣的恢復，靈力也再度被禁錮。

鮮血已經遍布王石的全身，他還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慘相。

不用說一千把匕首，就算是一百把匕首插在一個人的身上，又是什么樣的景象？王石就像是刺猬的甲翻轉了過來，有刺的那一面對準了脆弱的。

王石的嘴角上依舊有著笑容，不知道是對什么而笑。或許他最后的念頭，都是對自己沒有殺死一個兒童而慶幸。

“還真是跟我預料中一樣迂腐。”戲子微笑著，緩緩走了過來。

不死凡人 第八十一章 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