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寵妻 第248章 香雪海
一張薄薄的羊毛絨毯輕輕落在司徒盈袖身上。
司徒盈袖進來的時候脫了外面的大襖,只穿著蔥綠織錦的對襟琵琶扣小襖,趴在窗臺上撂開厚厚的窗簾往外看,被那夾縫里吹進來的寒風掃了一臉,確實有些冷。
這張薄毯來的正是時候。
司徒盈袖以為是采桑拿過來的,忙將自己緊緊裹了起來,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嘟噥道:“……采桑,你覺得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沒你好看。”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到司徒盈袖耳邊。
竟然是謝東籬的聲音……
司徒盈袖猛地回頭,見居然是謝東籬站在她身后,一下子臉紅了,抿了抿唇,警惕地道:“你進來做什么?你可別亂來!這是我娘的屋子。”一邊說,一邊盯住了謝東籬的唇瓣,擔心他在這里也會不管不顧地要“治病”……
謝東籬橫她一眼,嘴角抽了抽,坐到暖閣湘妃榻旁邊的搖椅上,雙手搭在胸前,好整以暇地道:“我說的是真的。那女子在我眼里一點都不好看。”
“那你還挑她?”司徒盈袖狐疑道,“你休想哄我!”
“我說了,在我眼里不好看,但是在你爹眼里,她會是絕色佳人,比張蘭鶯還要美的美女。”謝東籬坦然說道,“不然如何能取代張蘭鶯?”
司徒盈袖眼珠轉了轉,心里舒服了許多。但是她絕不承認是謝東籬剛才說的話的緣故。
“你如何知道她在我爹眼里是比張蘭鶯還要美的美女?”司徒盈袖狐疑問道,很是不信。
“你不信?那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謝東籬站了起來,“你先吃早飯。然后我們一起去你爹那邊就知道了。”
司徒盈袖點點頭,命采桑給她擺早飯。
沈詠潔跟沈大丞相帶著那剛剛送進來的冰美人去見司徒健仁。
沈大丞相沒有進去,沈詠潔親自帶著人進了司徒健仁養傷的里屋。
“老爺,外面下雪了。老爺的傷好些了沒有?”沈詠潔一進屋子,就掛上了滿臉的笑,溫柔大方地問道。
司徒健仁坐在床上,滿臉的不高興。抬眸掃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馬上看見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垂著頭的女子。
雖然看不見她的容貌,但是光站在那里的風姿。就如一支箭一樣擊中了司徒健仁的心房。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就跟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張氏的情形一模一樣,甚至比那時候還要厲害。
因為他連這女子的臉都沒有看到,就已經色授魂與。
司徒健仁慌忙移開眼神。努力不去看那女子。盯著沈詠潔溫婉大度的面容笑道:“好多了,有勞夫人了。”
沈詠潔點點頭,“那就好。”也不讓那女子上來給司徒健仁見禮,卻自己坐下了,開始跟他寒暄。
“老爺,萬太醫的藥您吃著如何?要不要在換個太醫?”
“……好。”司徒健仁心不在焉地聽著沈詠潔說話,目光雖然落在沈詠潔面上,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全在沈詠潔背后的那位女子身上。
“老爺。快過年了,您的腿傷要趕緊好起來。不然這過年的年禮還有請客,沒有老爺怎么行呢?”
“……哦。”
“老爺,我這幾天盤點了一下這些年的賬目,發現有些問題。如果老爺同意,我在過年前把各地的掌柜都叫到京城說說話。”
“……行。”
“老爺,我當年的嫁妝已經都拿回來了,盤點了一下,有一大半好像都被張姨娘給弄走了,您知道她弄到哪里去了嗎?”
“……啊?”司徒健仁皺了皺眉,這才回過神,看了沈詠潔一眼,“你說什么?”
“我的嫁妝。這些年,我的嫁妝被張姨娘握在手里,老爺肯定是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不怪老爺。”沈詠潔笑著說道,故意把司徒健仁拎出來。
其實她的嫁妝被張氏握在手里,司徒健仁怎么會不知道?
就是故意用沈詠潔的嫁妝補貼張氏而已……
“呵呵,我確實不知道。她也沒花多少吧?”司徒健仁訕訕說道,飛快地脧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還是垂著頭,一聲不吭立在沈詠潔身后,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司徒健仁卻看見了她垂在身旁的小手,凈白無暇,賽雪欺霜。
司徒健仁心里一哆嗦,身體的某個地方蠢蠢欲動,忙別開頭,不敢再看那女子。
沈詠潔把司徒健仁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只在心里冷笑。
她故意就是不說她帶來的這個女子,就是要讓司徒健仁心癢難熬。
看得見摸不著才會越發挑起他的興趣。
沈詠潔足足做了一頓飯的功夫,把她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才笑著站起來,道:“那老爺歇著,好好養病,有要什么的,盡管跟下人說,讓她們來尋我。我先回去了。”說著就要離開,還是沒有要說那女子的意思。
司徒健仁耐著性子等了半天,對沈詠潔提出的一切要求言聽計從,眼巴巴地指望她會提一提這女子,可是沈詠潔眼看要走了,還是沒有說,好像忘了一樣。
沈詠潔轉身,往門口走去。
那女子也轉了個身,露出裊裊婷婷的背影,如風擺楊柳一般跟在沈詠潔身后,也要往外走。
司徒健仁急了,終于出聲叫住沈詠潔:“夫人!”
“老爺還有事嗎?”沈詠潔停下腳步,回頭溫婉地看著司徒健仁笑。
司徒健仁只好指了指她身后的女子,陪笑著道:“夫人……這位姑娘是誰?我好像沒有見過?”
“哦!老爺說鶯鶯啊!”沈詠潔雙手一闔。拊掌笑道,推了那女子一把,“鶯鶯。老爺叫你呢。”
“鶯鶯?她叫鶯鶯?”司徒健仁一下子想起了張蘭鶯的名字,狐疑起來。
不過那女子恰如其分地抬起頭,眼波流轉,往司徒健仁面上轉了一圈,便垂下眼簾,嬌聲道:“妾身鶯鶯,老爺有何吩咐?”聲音清脆。如同鶯歌燕語,讓人沉醉。
司徒健仁聽得耳朵發麻,連聲道:“鶯鶯這名字好!這名字好!”
沈詠潔點頭道:“既然老爺喜歡。你就在這里伺候老爺吧。”又對司徒健仁道:“鶯鶯不是奴婢,是良家子。如果老爺想要她服侍,必得要明公正道擺酒,讓她做二房才行。不然人家是可以報官的。”
司徒健仁無比歡喜。忙道:“這是自然!先住下。等我的傷好了,再大辦!”
沈詠潔知道以司徒健仁現在的狀況,最多過過干癮,是不可能做別的事的,因此也不在意,對鶯鶯看了一眼,示意她留下,自己轉身離去。
一掀開門簾。沈詠潔一眼看見司徒盈袖和謝東籬兩人站在門口,盯著司徒健仁臥房的門簾出神。
“咦?袖袖怎么來了?”沈詠潔笑著問了一聲。“吃早飯了嗎?”
司徒盈袖點點頭,對著里屋揚聲道:“爹,女兒來給您請安了。”
司徒健仁正忙著要跟新來的美女套近乎,哪里想在女兒那里浪費時間,忙在里屋大聲道:“知道了!你回去吧。這幾天不要來請安了。外面下雪,不好走,你自己待著吧!”說得還挺像回事兒……
司徒盈袖無奈地搖搖頭。
謝東籬對她揚了揚下頜,讓她繼續跟司徒健仁說話。
剛才來的路上,謝東籬告訴她,張氏想見司徒健仁一面,讓司徒盈袖趁這個機會說與司徒健仁聽,看看他愿不愿意去白塔大獄。
司徒盈袖深吸一口氣,又道:“爹,張姨娘說想見您一面,您要不要去白塔大獄一趟?”
里屋的臥房里沉默了半晌,然后響起司徒健仁的聲音:“……等雪停吧。”
司徒盈袖:“……”
娘沒有說錯,爹果然變心變得很快。
她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司徒健仁的屋子。
沈詠潔在門口的回廊上跟沈大丞相說著話,“……爹,等下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要來,您去里屋坐一坐吧。”
沈大丞相點點頭,“走吧,去你的院子。”
司徒盈袖早已從臺階上走了下去,往雪地里走去。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
天氣比往年都要冷,雪落到地上,很快就凍硬了。
走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司徒盈袖攏著厚厚的貂絨大氅,茫然地往雪地里走去。
謝東籬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見她漸漸偏離了內院的正道,出聲提醒她道:“這里有個院子種著上好的素心臘梅,這個天氣,應該開了吧?”
司徒盈袖回過神,回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如何知道這里有素心臘梅?”
謝東籬笑了笑,背著手走到她身旁,不緊不慢地道:“你忘了?這宅子原是我家賣給你爹的。”
司徒盈袖恍然,訕笑道:“難怪。那時候我還在想,我爹怎么這么有本事,能買到大名鼎鼎的謝家的老宅……”
起初以為是沈大丞相做保,所以謝家賣了。
現在看來,沒有那么簡單。
謝東籬反客為主,帶著她拐上一條不常去的羊腸小道,拐到了一個沒有住人的小院子。
白墻黑瓦,粉白的院墻,大門上懸著一塊牌匾,上書“香雪海”三個大字。
院子里數十棵素心臘梅開得黃燦燦的,推山填海一般,襯著滿天大雪,在昏暗的雪天里分外耀眼。
“真好看!”司徒盈袖的心情陡然好了起來,“果然是香雪海!”
她走到院子里,攀下一枝素心臘梅,湊到面前深吸一口,清雅的臘梅香頓時盈滿胸懷。
謝東籬負手靠在院子前面的大樹上,瞇著眼看著司徒盈袖在院子里轉來轉去,腳步輕盈,笑顏如這些盛開的臘梅一樣嬌妍,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
他漫步走了進去。
院子中間有一棵最大的臘梅樹,樹干粗得需要兩個人合抱才能抱住。
這棵臘梅樹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樹心中間已經開裂,微向前凸起,猶如一只手掌前托,但是掩蓋在密密麻麻的金黃色臘梅小花下面,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謝東籬卻能知道這個地方。
“跟我來。”他走到司徒盈袖身邊,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那棵最大的臘梅樹走過去,推開那些疏影橫斜的臘梅樹枝,將她抱著坐了上去。
兩個人擠坐在樹心中間托起的樹托上,嚴嚴實實被周圍繁星般晶瑩璀璨的臘梅花包裹起來。
司徒盈袖被身邊觸手可及的海一樣的臘梅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正凝神間,謝東籬已經湊了過來,一手扶著她的后腦勺,將她斜倚在樹干上,慢慢吻上她的雙唇。
司徒盈袖沒有閉上眼睛,她看著他精致得帶有幾分凌厲的面孔迎了上來,看見了他睜大的雙眸。
那眸子里黑沉沉地,像是極黑的夜,但是黑的背景里,卻又清晰地倒映出一個人的面容。——她的面容。
他身后的素心臘梅開得如火如荼,映在司徒盈袖瑩澈的眸子里,如同點亮了滿天繁星。
一時間,兩人唇瓣相纏,卻沒有和以前一樣閉上雙眸。
兩人靜靜地凝望著對方,都只在對方的眸子里看見自己。
“……不會被別人看見嗎?”司徒盈袖啟唇輕輕說道。
“不會。”謝東籬在她的唇瓣上輾轉,“沒人看得見。”
幾個丫鬟婆子守在院子外頭。
她們確實沒有看見這一幕。
她們只看見滿院的臘梅飄香,大小姐和謝副相的身影在里面七彎八拐,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不過不管去了哪里,總在這個院子里,因此這些丫鬟婆子也沒有著忙,安安靜靜垂手候在香雪海的院子外頭。
“小時候,我不高興的時候,會一個人跑到這個樹縫里坐著。有時候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等醒過來,就會忘了不開心的事。”這一次,謝東籬的聲音出奇地溫柔,在她耳邊呢喃。
司徒盈袖腦海里頓時出現一幅場景。
一個小小的精致美貌的小男孩穿著大紅色箭袖長袍,在這臘梅花下沉睡,醒來的時候,眼角似乎還有淚痕,但是已經記不得之前有什么不愉快。他睜開眼,伸出手,托住一只翩翩飛舞的彩蝶,嘴角含笑……
司徒盈袖心里那層硬硬的殼突然破了一個洞,露出柔軟的內里。
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謝東籬謝副相,居然也有不開心的時候……
司徒盈袖伸出胳膊,破天荒第一次挽住謝東籬的脖頸,將他往下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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