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十九章 交易
張越正考慮著怎么給對方一個臺階下的時候,自太學之中走出一個儒生,先對張越作揖拱手,然后走到呂溫身邊,耳語了幾句。
只見呂溫先是臉色一變,然后卻又不得不低頭對那人說了一句什么話。
張越沒有阻止這兩人的行為。
因為,他知道,自己掌握的是公羊學派兩千多年發展變革的精髓。
雖然,也僅僅只是知道個大概。
然而,卻已經比這個世界的任何公羊學大師還多了。
他是站在何休、龔自珍、魏源、梁啟超、康有為等大師肩膀上。
還會怕了這群還沉迷于讖諱之說的戰五渣不成?
卻見呂溫,扭扭捏捏了好一陣,才終于下定決心,走到張越身前,恭身拜道:“世兄所學甚淵,溫甘拜下風……”
說著就長身而拜,再拜而謁。
這是很高的禮節了!
幾乎是后學者向前輩才能用的禮節!
“愿世兄賜溫二十八條春秋大義,及其條例……”呂溫低著頭再拜,說完這句話,他的心就已經在滴血了!
承認失敗,不可怕!
每一位公羊學的學生,在授業那天,就已經聽他們的老師們講述過公羊學派是如何的篳路藍縷,披荊斬棘,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
挫折與失敗,公羊學派,更是經歷過無數次。
曾經,黃老學派,如日中天,威壓遍及天下。
自高帝以來,所有儒生不分派系,統統被人瞧不起。
高帝甚至曾在儒生帽子里撒尿。
一代大儒叔孫通,甚至需要脫下儒服,改換楚服方能在高帝面前有講話的機會!
但諸儒都挺了過來。
曾幾何時,建元新政之際,如日中天的魯儒一系,威壓四海。
公羊學派,彼時連個小弟都不算!
但現在呢?
如今乃公羊之天下也!
但,呂溫心中依然有著深深的恥辱感和負疚感。
他知道,對方打上門來了,自己技不如人,還覬覦對方的東西,那一定要付出些什么才可了結此事。
若只是個人的矛盾,以呂溫的性格,恐怕如今已經自刎謝罪了。
然而,涉及學派之間,他卻不能死了。
他死,則整個公羊學派盡受辱。
他必須活著,有朝一日,在學術上贏回來!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贏回來。
一如襄公伐紀,莊公伐楚。
更如伍子胥伐楚。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這是公羊學派的核心準則。
下面的人可以亂來,但明面上的大儒及學者,必須遵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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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呂溫的話,張越心里面就高興的跳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作為執政者,公羊學派,必須維護自己的形象。
哪怕吃虧,他們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自古以來,肉食者皆如此。
既然對方服軟了,那接下來就是簽訂不平等條約了。
“果然,修橋鋪路無尸骸,殺人放火金腰帶!”張越也在心里一嘆:“古人誠不欺我!”
這個世界,老實人,最吃虧。
他微微向前一步,道:“吾于長楊宮外,為儒生所毆,毀我書冊……”
“世兄既認輸,便賠我書冊,與我道歉吧……”
也是沒辦法,誰叫如今,執政的是公羊學派呢?
自己一個小蝦米,只求自保,哪里敢奢求更多?
讓對方陪書冊、道歉,已經是極限了,再要求更多,那就是找死了!
“額……”呂溫傻了,而太學內,董越已經難以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愛才之心了。
在他眼中,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簡直是完美的公羊學璞玉啊!
只要稍加雕琢,二三十年后,承其祖父大業,高舉公羊旗幟的必是此人無疑!
“世兄高義!”呂溫深深一拜,脫下自己的帽子,拜道:“此吾門人之不是,溫謹向世兄謝之!”
“至于世兄所毀書冊,溫當隨后命人奉上……”
而這一拜,在呂溫心中,意味著,自己主動承擔了眼前這個年輕人與公羊學派之間的矛盾與問題。
一如當年伍子胥在吳王闔廬面前所言:虧君之義,吾不為也。
換句話說,問題從張越與公羊學派,變成了呂溫與張越之間。
這個關系有點復雜,一般只有公羊學者才有這樣的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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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群眾,更是紛紛點贊,許多人議論道:“果然,高風亮節,真賢士也!”
更有人贊道:“素聞太學諸生,皆君子也,今日一觀,果然如此!”
張越聽在耳中,有些蛋疼,明明主角是自己,贏得也是自己,但風頭卻都歸了眼前的儒生……只能說,公羊學派興盛數十年,影響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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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呂溫問道:“二十八條春秋大義及條例,還望世兄不吝賜教……”
張越聞言,剛想答應,忽然眼珠子一轉,笑道:“世兄既然有所求,吾本不當敝掃自珍……只是,此二十八條春秋大義,乃吾往日心血所得,世兄想要,須得以物換之!”
太學之中,董越已經恨不得自己替代呂溫在那里了,在心里狂呼:“什么都答應!”
自董子以來,公羊學的發展,漸漸陷入桎梏,再難進步。
有心之士,無比憂心忡忡。
而現在,一個可能解決這個桎梏和瓶頸的路近在眼前。
真是讓董越心癢難耐。
至于面子什么的?
該丟還是要丟!
當年,魯儒以氣節聞名天下,但,被高帝率兵一圍,魯地的魯儒們就紛紛‘撥亂反正’‘簞食漿壺以迎王師’了。
與學派的發展相比,面子算個p?
更何況,董越已經決心收服此子之心,讓其拜入自己門下,甚至代師收徒,也不無不可。
曾子和其父曾點,便曾同師夫子門下。
“世兄但請吩咐……”呂溫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于他而言,錢、黃金、土地甚至妹子,都不是問題。
掌握著行政權力的公羊學派,不敢說要什么有什么。
但,基本上,只要這個世界上有的,他一定能弄到。
他甚至希望張越提出苛刻的要求。
以此彰顯自己與對方之間的差距。
一個愛財如命,一個視金錢如糞土。
張越卻是微微一笑,道:“吾要世兄及諸位公羊學世兄,平日嘗所愛讀之書卷……”
他伸出手指,搖了搖:“一冊換一條微言大義……”
“吾已贈四條……另外二十四條,但請世兄,以貴門諸世兄日常所愛之書卷相換……”
“嗯????”呂溫傻眼了。
長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奇怪的要求。
他甚至覺得眼前這個黃老士子可能腦子秀逗了。
這算什么?
拿公羊學學者平日里愛讀和揣摩之書來換春秋的微言大義?????
張越看著對方,以為他沒能理解自己的話,于是道:“不拘是什么書,無論儒法,不分正雜皆可……只要是諸位世兄在讀三年以上,常做注釋之書……”
在心中,張越已經在盤算了。
二十四條微言大義,就可以賣二十四本郁積著公羊學派最精英的學者的精氣神的書籍。
最少可以維系空間瑾瑜木產出二十四枚玉果,可以回溯大量記憶和信息、資料。
賺死了!
以后有機會,可以多干幾次類似的買賣嘛。
這次賣給了公羊學派,下次可以去找思孟啊谷梁啊、左傳啊什么的賣一賣。
甚至還可以去找墨家的人賣初中物理初中化學……
…………………………
“答應他!”董越興奮的如同一個孩子一樣。
在他眼中,這個黃老士子的行為,其實就好像一個懷春少女一般,這是在嬌滴滴的向公羊學派示好呢!
不然他要這些沒用的公羊學者的書干嘛?
當然是拿回去學習、揣摩、印證自己所學的嘛。
這是好事啊!
“不過,這卻也不急于收其為門徒了……”這會,董先生傲嬌起來了。
本來,他已經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就跑出去對這個年輕人說:“年輕人,我看你很有前途,不如跟我學做菜……不
……做學問如何?”
現在,他覺得這樣很沒面子,還是徐徐圖之,等這年輕人自己上門求學,自己再順水推舟答應下來比較好。
不然,師道威嚴,如何體現?
而他周圍左近,幾位弟子門徒,都是神色古怪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老師為何如孩童一般了?”大家心里面都在打鼓,要知道,董越可是自小就受董子栽培,以穩重老成而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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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如世兄之愿……”呂溫在派人請示了太學之內的某人后,答應了下來。
很快,就有人捧著竹簡,帶著案幾和筆墨,屁顛屁顛的跑來了。
看樣子,太學中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二十八條微言大義及其條例了。
張越也不見怪,畢竟,對方已經給足了他面子。
他怎么著也得給對方面子。
花花轎子人抬人嘛。
說實話,若有可能,張越絕不愿與公羊學派為敵。
因為,這個學派太可怕了!
硬骨頭也太多了!
假若說后世諸儒,一百個儒生里大約只有十個硬骨頭。
但公羊學派之中,一百人中,可能有一半愿意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學派、家族、國家的榮辱去死!
就這么恐怖!
當下,張越便提筆跪坐下來,將自己腦海中所記得的那場講座上,那位老教授所講的二十八條微言大義,一一默寫下來。
每寫一條,便在其旁注下其出處、條例。
我要做門閥 第十九章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