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威脅恐嚇
劉洎蹙眉,既看不慣房俊的囂張跋扈,更看不慣張亮的軟骨頭、沒骨氣……
“越國公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隕國公在右金吾衛之處境堪稱水深火熱,其中之緣由誰都清楚,現如今人家退避三舍、另謀他途您還要糾纏不休,是否過分了?”
“過分?”
房俊哼了一聲,道:“若說過分我倒是要與你掰扯掰扯,攛掇陛下任命呂宋總督的是你吧?一地總督總攬軍政大權是有權力節制、指揮軍隊的,你一個文官卻把手伸進軍方領域之內,還有沒有規矩了?”
劉洎面色難看,堂堂中書令、一國宰輔卻被人呵斥“沒規矩”,簡直奇恥大辱,不過若這個呵斥他的人是房俊,卻的確有幾分資格,因為現在朝中文武相爭很是激烈,但彼此都將這個斗爭局限在一定的范圍之內不愿事態擴大,最顯著的標志便是文武雙方互不插手,可以攻訐、可以彈劾、但不能干預對方的人事任用,這是受到陛下允可的。
所以嚴格來說,劉洎的確有些“壞規矩”。
只得推卸責任:“此乃陛下之任命,與我何干?我還未狂妄到如你這般當面指責陛下用人不當。”
房俊有些驚奇,消息傳得真快啊,自己這邊還沒走出皇宮呢,站在皇宮門外的劉洎居然已經知道剛才御書房發生的事……
他回頭,目光在宮門旁幾個內侍的臉上轉了一圈,幾個內侍一聲不吭,但低垂的頭、微微發抖的身體已經說明了問題。
好在房俊并未打算與他們計較,皇宮乃天下權力之所系,無論任何時候都是各方勢力匯聚競逐之核心,將這一批人清除,用不了兩天就會有另一批人加入,權之所系、利之所在,自是前赴后繼、永無斷絕。
房俊冷笑道:“如此說來,是我錯怪中書令了?”
劉洎被他笑的心下一突,下意識有一種危機感,強自道:“倒也算不上是錯,以后還當謹慎言行,處處將陛下放在高位不可有半分不敬。”
“呵呵,說得好,不愧是中書令啊,”房俊笑呵呵點頭,然而冷不丁道:“希望等我求了陛下恩準將手底下幾個人安排在中書省跟著您好好學習的時候,您也要將陛下的命令擺在至高無上的地位,不要忤逆陛下才好,否則當心我砸了你的中書省衙門。”
劉洎渾身一震,這才明白房俊為何笑得這般陰險,這是要往中書省安插眼線耳目!房俊是出了名的有“識人之明”,但凡經他舉薦之輩各個出類拔萃、能力卓越,一個出身低微的王玄策都能弄得張亮灰頭土臉、顏面盡失,若是當真挑幾個聰明伶俐的懇請陛下將其調入中書省,陛下肯定不會拒絕。
難道自己也要重蹈張亮之覆轍,在中書省內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每一個決定都有人跳出來反對,略微一點錯處都要被無限放大、喊打喊殺?
只是想想張亮曾經在右金吾衛遭受的日子,劉洎就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要啊……
不過房俊的意思也很明白,你既然將手插進水師、試圖搶奪水師的軍權壞了規矩,那就別怪我有樣學樣,從中書省內部去搞你。
劉洎現在很想張亮能夠站出來“仗義執言”幾句吸引一下房俊的火力,可眼尾余光卻發現張亮低頭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仿佛置身事外……不由恨得咬牙。
這件事的確是劉洎理虧,而且房俊一旦向陛下諫言往中書省安排人陛下大概率是會答允的,因為陛下最近“平衡之術”玩得很是歡快,任何事都要搞平衡,自己既然將張亮安插進呂宋去平衡房俊在水師的影響力,房俊自然也可以弄幾個人進入中書省平衡他這個中書令的權威。
大家爭來斗去一團亂麻誰也奈何不得誰,只能請出陛下“主持公道”,于是陛下皇權暴漲、坐享其成……
深吸口氣,劉洎只能服軟:“越國公家中若是有子侄入仕,不妨送到中書省來我給看顧著一些,大家同僚為官,彼此照應一些也是應當……至于隕國公其事,只能說背后緣由甚多、不得不如此為之,但也請越國公放心,自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說得極為漂亮,態度也很是誠懇,臺階給房俊準備好了,就看房俊下不下來。
房俊自然下來,軍政雙方可以爭、可以斗,但要斗而不破,不能在明面上撕破臉面損及朝廷權威。
上前兩步握住劉洎的手,很是惺惺相惜的樣子:“一些小誤會只要說開了就沒什么大不了,中書令既然這么說了,那我也表個態,親戚族人當中若是想要進入軍中鍛煉鍛煉大可對我直言,左右金吾衛也好、安西軍也罷,乃至于水師都對中書令敞開大門。我房遺愛出了名的義薄云天,必然善待您的親屬!不過也得是人才有培養價值才行,似隕國公這等混吃等死之輩,就別白忙活了。”
劉洎嘴角扯了扯,很不習慣房俊如此作態,只能點點頭:“這話我記在心中,往后少不了麻煩越國公之處。”
張亮被當面嘲諷“混吃等死之輩”快要氣死了,卻不敢出聲。
他不說話,房俊卻不放過他,冷笑著道:“大海之上波詭云翳、風起浪涌,動輒有舟船傾覆之禍,呂宋更是未曾開化的生地,蛇蟲橫行、煙瘴四起,隕國公一把年歲了應當好生照料自己,否則若是有個什么閃失不得不埋骨番邦異鄉,幾百個義子想要上墳燒幾張紙都尋不到墳頭,那可當真是可悲可嘆。”
張亮一張臉氣得由紅轉青,這廝居然當著面赤裸裸的威脅恐嚇,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官場規矩?
終于挺不住面子,冷硬著回了一句:“大丈夫馬革裹尸,若當真死在呂宋也是命數所在,無所怨尤!”
房俊目光幽深的看了他一眼,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隕國公果然是條好漢,在下欽佩之至,為表崇敬之情,您出海的時候在下會派幾條船護你一路、送你一程。”
言罷,揚長而去。
張亮看著房俊的背影,氣得嘴唇都哆嗦,但更多還是恐懼,尤其是那一句“送你一程”讓他心底莫名的泛著寒氣……
“中書令,這廝該不會當真敢胡來吧?”
一般來說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沒人會使出暗殺、投毒等等下作手段,但張亮對于房俊卻沒什么信心,這人就是個棒槌,順毛的溫文爾雅、出手大方,但凡求到他面前的故舊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但熗毛的時候卻心狠手辣、無所顧忌。
丘神績、長孫澹那兩人直至現在真正的死因也是個謎……
劉洎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他現在真的后悔接受了張亮的投靠,更后悔先后給他謀求右金吾衛大將軍以及呂宋總督的職位,這位雖然號稱“朝中碩果僅存的貞觀勛臣”,可才能、膽氣哪一樣配得上“貞觀勛臣”這個稱謂?
簡直就是“勛臣之恥”……
不過事已至此,還是安撫道:“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堂堂國公、呂宋總督若是發生意外暴卒,他絕對脫不了干系,所以他比誰都怕你當真遭受意外。”
這話也就好聽而已,他自己都不信。
當真將張亮給弄死然后丟出一個小卒子頂罪,陛下還能讓他給張亮償命不成?
張亮更不信,咽了口唾沫,也后悔謀求這個呂宋總督的官職了。
本以為是一條親近陛下、替陛下效力的青云梯,但現在看來弄不好就變成自己的追命索……
“臣劉洎(張亮),覲見陛下。”
“免禮,平身,坐下說話吧。”
李承乾重新回到御書房接見二人,見禮之后很是隨和的請二人入座。
“謝陛下。”
兩人恭謹的跪坐在李承乾對面。
李承乾看看兩人面色,好奇問道:“剛才宮門處碰到越國公了?可曾交談?都談了什么?”
劉洎嘴角抽了抽,道:“越國公與隕國公往年曾有同僚之誼,此番隕國公即將遠赴呂宋,越國公多有擔憂其安危,所以向隕國公傳遞了一些海外生存的小技巧,譬如要遠離蛇蟲、要遠離煙瘴、于海上航行之時更要小心颶風大浪,以免死于蛇吻、以免殞命煙瘴、以免葬身魚腹、以免……”
“行了行了,說得還挺瘆人。”
李承乾面色古怪,這哪里是傳授生存技巧,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恐嚇……
不理會劉洎給房俊告刁狀,看向面色更難看的張亮,心下有些不忍,安撫道:“愛卿莫要害怕,你此番前去呂宋乃是給朕辦事,越國公再是無法無天也不會對你下手,安全大可不必擔心。”
張亮無語,不知說什么好,心說您聽聽您自己這話,好像您對那棒槌也沒什么信心啊……
“呂宋雖然是番邦蠻夷之地,但土地肥沃、氣候溫暖且礦藏豐富,愛卿此去當沉下心好好治理民生、開發農商,將其地改造成一塊適合生存之勝境,他日若是能夠成為帝國藩屬之地,愛卿功不可沒。”
天唐錦繡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威脅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