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五章 殺劍

方明語氣里面似乎有著嘆息：“這個名譽，對于一個劍客，甚至是他的家人而言，都太過沉重了，外人只會為這個成就喝彩，卻怎知道它背后的血與淚？”

“生而為薛衣人的弟弟，是你的幸運，也是你最大的不幸！”

“因為你所有的成就，都已被‘天下第一劍客’的光彩所掩蓋，你若有成就，那是應該的，因為你是‘天下第一劍客’的弟弟，你若偶爾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會變得罪大惡極，因為大家都會覺得你丟了你哥哥的人。”

薛笑人全身都發起抖來。

方明繼續道：“但你沒有向命運低頭，也沒有就此消沉，因為你不是認輸的人，怎奈你也知道你的成就永遠無法勝過你的哥哥，因此你選擇了另外的路，走上了暗中組建刺客組織的路子……”

“但在薛衣人的約束下，你根本就不能妄動，所以你才想出了‘裝瘋’這個妙法子，讓別人對你不再注意，讓別人對你失望，你才好自由自在，做你想做的事。”

“到了現在，你已經是江湖最大刺客組織的首領，武林中最有權勢，最神秘，也是最殘忍的黑手之一！便連‘中原一點紅’那樣的高手也不過是你手中的劍，讓他殺人便得去殺人！”

薛笑人忽然狂笑起來：“這真是一個好聽的故事，可是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連半點證據都沒有！”

“難道在你的眼中，我與楚留香一樣，都是非要講理講證據的人嗎？”

方明瞥了薛笑人一眼，卻令他全身的血液都是一冷。

“不錯！”

薛笑人的臉色一下陰沉下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半點天真童稚：“你跟我一樣，都是不守規則的人！你苦心積慮，千方百計地找到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雖然他此時還是穿著花里胡哨的衣裳，但身上的氣質卻變得森冷仿佛毒蛇，眼睛里面射出兇殘與貪婪的光芒，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我這樣的人，若說是來行俠仗義那簡直是笑話……”

方明搖搖頭：“我是來找你做生意的！這筆生意太大，中原一點紅都接不下，因此只有找你了！”

“哦？”薛笑人把玩著手上的軟劍劍柄：“我是殺手，給錢殺人，公平合理，只不過我的價可不便宜……”

“三百萬兩銀子！”

方明忽然道：“三百萬兩銀子如何？”

這個數目一出口，薛笑人的眼睛驟然波動了一下，即使他是殺手界最大的頭子，這種價格的生意還是從來都沒有接過。

“果然是很大的生意，你要殺誰？”

薛笑人問道。

“薛衣人如何？”方明道：“我聽說中原一點紅六親不認，只要給錢什么人都殺，你既然是他主子，想必也是如此……”

“嗯！我同樣也是這種人……”

薛笑人說到一半，語氣卻是一轉：“但我現在卻有更好的選擇，那便是……你！！！”

“你出多少價錢，讓我不殺你？”

薛笑人冷冷一笑：“你既然出得起三百萬兩，身上搞不好便有六百萬兩，我若放過你，豈不是個傻子？”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方明笑了笑：“我也改主意了，你這么有趣的人，殺了未免太過可惜，不過……你既然想做傻子白癡的話，那就真的做一輩子好了……”

“看起來，我們雙方都沒有做生意的誠意！”

薛笑人的臉忽然變得木然起來，身上的氣息也消散了下去——‘呆若木雞’！這便是他此時最好的寫照！

方明看著這樣的薛笑人，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叮叮！

死寂的環境中，忽然傳來一聲清吟。

是薛笑人手上的劍！劍刃倏動，發出絲絲劍鳴，仿佛一條毒蛇在嘶吼，在渴望著敵人的鮮血！

方明忽然感覺到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一柄劍，而是一團混沌的，奇特的，妖異的殺氣！

這團殺氣是一個奇人和一柄魔劍混合凝結成的，人和劍已凝為一體，幾乎已無堅不摧，無懈可擊。

這人已成了劍之鬼，劍已成了人的魂魄，這是劍中之魔的境界！任何人與這劍魔為敵，非但不智，而且不幸！

空氣中似乎有著氣流攢動。

薛笑人竟然已將本身的殺機與劍氣合而為一！此時的殺氣竟似活物，他的劍雖然末動，但這股殺氣卻已在流竄著，無孔不入！

方明只感覺一股殺氣從空中竄來，要竄入他的眼睛、竄入他的耳朵、竄入了他的鼻孔、竄入他的衣袖，乃至竄入每個毛孔！

即使本來是江湖絕頂的高手，被這股殺氣一竄入，恐怕也要變成待宰的小白兔，再也沒有絲毫的反抗力量！

“好劍法！好殺氣！”

方明忽然開口：“高手相爭，正如兩軍交鋒，氣勢萬不可衰！戰國時魯國有句名言說得好：‘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叁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明白這道理之后，便能以寡擊眾，戰無不勝！你現在的氣勢，放眼江湖，恐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接下，令敵人還未開打便輸得一敗涂地……”

在這無孔不入的殺氣之下，他竟似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仿佛玉石雕成的神祗，巍然不動，還能開口說話。

薛笑人的目光一動，手一抖，軟劍已經毒蛇般竄出，劍光一閃，忽然閃電般向方明刺了過來！

方明曾經見過札木合的無影快刀，也見過薛笑人之前迅捷狠辣的劍法，這兩樣已經堪稱快到極致的刀與劍，中原一點紅與之相比，所謂的快劍也不算什么了。

但現在薛笑人一劍刺出，無影無形，速度卻比之前足足快了一倍不止！

在這‘快劍’之前，縱橫中原的君子劍、帥一帆的劍法，根本與小孩子過家家也沒有什么兩樣！

薛家莊之中，裝瘋賣傻的薛笑人，起碼隱藏了五成的實力！

方明早已將身體練到了‘金剛不壞、諸邪不侵’之境，之前內勁遍布雙手后，便敢以肉掌去接黑珍珠的暗器與薛笑人所發的鈍器，但卻萬萬不敢以血肉之軀對抗這柄魔劍，除非他想將自己的雙手切下來！

嗆！方明身影一晃，腰間的大風刀發出長鳴，刀柄似乎被一股無形之力牽扯著，飛入方明手中。

刀光一閃，薛笑人暴退，反手再刺！

他的劍法幾乎不能說是劍法，因為已經剔除了所有的雜余，乃是專為殺人而生的劍法，簡單，快捷，絕對沒有多余的花哨，并且，快到了極點！

空氣之中已經多了七七四十九點寒星，他居然在一瞬間就刺出了四十九劍！每一劍都不離方明的要害！

而在這四十九劍之后，他清嘯一聲，劍影不絕，又刺出了四十九劍！

這四十九劍與之前的四十九劍方向相反，卻互相配合，已是將方明的退路徹底鎖死！

這種劍法，已經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縱使楚留香前來，憑借他天下第一的輕功也萬萬難以脫身！

但方明不是楚留香！

或許他的輕功還要比楚留香遜色一點點，但其它武功卻絕對要超出楚留香一籌！

薛笑人刺出了九十八劍！他也還了九十八刀！

刀光劍影互相消融，薛笑人手上的軟劍不知道乃是什么材質，與大風刀相交竟然也絲毫無損。

“這便是血衣人無敵天下的劍法？”

雖然薛笑人后來幾經刪改，但他的劍法武功乃是薛衣人這個哥哥所傳，自然還有著痕跡留存，方明看到便是眼前一亮。

“果然不錯，你也接我七刀！”

大風刀嗚嗚呼嘯，仿佛挾裹著大漠的黃土沙礫，驟然劈出了七道刀影！

這不是方明的刀法，而是之前沙漠之王札木合的無影神刀！

刀出無影，此時的無影神刀，在方明的手上已經登峰造極，遠遠超出了札木合所能發揮的極限！

薛笑人長劍連點，梅花般刺出六劍，卻終究沒有攔住一刀，左邊的肩膀已經飛竄出一條紅線。

刀光劍芒一閃，半空中兩道人影交錯。

就在這剎那之間，薛笑人掌中的劍忽然毒蛇般反手自肋下剌出！

這一劍就如雄鷹探爪，毒蛇吐信！乃是絕殺的一擊！

薛笑人這一劍其實并沒有什麼神奇之處，但他出手實在太快，時間實在算得太準，出手的部位更大出對手意外。

這簡直不是劍在刺人，而像是敵人往劍尖上送過去一般，最妙的是，這柄劍剌出時若有絲毫偏差，若是慢了半步，固然不可能得手，這柄劍剌山時若是快了半步，也是萬萬無法得手的。

薛笑人似乎早已算準了兩人身形交錯時，才是方明防守最疏忽的一剎那，因此拼著左臂挨上一刀也要刺出這一劍！

方明身手何等快？身影交錯的一刻正如白駒過隙，眨眼即過，要把握這一剎那出手，更是難上加難了。

一劍刺出之后，薛笑人的眼睛里面有著滿足之色，就仿佛大師見到了自己心血凝結的作品。

但他卻不回頭，身形一躥，直接飛掠了出去。(

武林半俠傳 第兩百三十五章 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