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東行
張瀚好不容易將母親等人的情緒安撫住了,臨行時,卻是從懷中掏出一張草圖,交給了常進全看。
“就是這東西,這樣看來是很大?”
“嗯,直徑高就超過兩丈了。”
張瀚手中的是一張大水車的草圖,這東西也是明中期后出現在黃河兩岸,這是取水的好東西,幾乎晝夜不停的取水,是沿黃河兩岸缺水區的百姓智慧的結晶,張瀚在后世旅行時見過實物,當時就驚嘆不已,而這樣的好東西卻是根本沒有流傳開來,不論是有江有河的地方或是十分缺水的地帶,這樣的大水車寥寥無已,一則是建造困難,二來成本高昂,三來根本沒有人牽頭做推廣,在此時的大明,信息傳播只在士大夫中快捷些,在百姓來說,離開村落五十里就是出遠門,一百人中只有幾人識字,而這識字的也很少有機會進入士紳階層,更很少有機會接受信息傳播,所以隔著幾百里就象是另外一個世界,不要說很多人壓根沒聽說過,就算聽說過,也是有心無力,根本沒有能力造出這樣的東西來。
技術,人力,物力,決心,缺一不可。
常進有眉眼俱開,顯然是十分高興,彈了彈手中的圖紙,笑著道:“這事交給我去辦,一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張瀚的農莊有五千余畝地,大半是不便取水的旱田,但很多土地距離河流并不很遠,一架大水車建成,利用水力汲取河水,送到溝渠之中,輸入田畝之地,一架水車可以灌溉五百畝左右的土地,雖然費用不菲,但怎么算也是一本萬利。
沿河地區,可以建水車,不近水源的,可以挖深井,張瀚打算先改造自己的田畝,如果有機會大量購入土地,選育良種,種番薯玉米等作物,提高產量解決灌溉和肥料,使這一片地區的糧食產量大為增加……買糧是一回事,待過幾年大面積的天災降臨時,可能買糧會更困難,如果自己掌握一個很大的產糧區就最好了。
好就好在大同東路這里有相當大的平原和洋河這樣的可用來灌溉的河流,如果是自然環境更惡劣些,張瀚也就放棄了。
“勞煩大舅了……”張瀚笑道:“管莊是李祥符老李,我已經給他去了信,什么事他都會聽大舅的,還有李長年,他是制器的匠人頭兒,我叫他帶著人聽大舅的吩咐,銀子的事找張春,我已經給他批了三千兩的條、子,若不夠用大舅再叫他去銀庫領……”
“三千兩……”常進全在一旁大為搖頭,不滿的道:“簡直是胡鬧,三千兩買糧就夠多少了,制個水車,這不是胡鬧么。”
“你懂什么。”常進有好比是剛得了新奇玩具的小孩,當下就翻臉道:“有這么一個水車,百姓再也不怕干旱,惠及生民百姓的事,銀子能比么。”
“大哥,我看你就是想做著玩兒……”
“當著晚輩的面,莫再胡說。”
常進有做拂袖狀,旁人都是笑起來,連常寧也是抿嘴微笑,微微搖頭,她對自己父親的心思是再清楚也不過了。
“各位,我走了。”
剛剛已經一一道別過,張瀚也就不再多說,一身勁裝的他翻身上馬,眼光掠過,最終在人群中看到常寧與楊柳兩個女孩子的臉,他心中一軟,幾乎想再下馬,可這種兒女情長的感覺最終還是被理智戰勝,手中的馬鞭一揮,馬兒奮蹄向前,眨眼之間就出了巷子到了北街,街面上一切如常,張瀚出行的目的地只有少數人知道,看到他的人只以為又是一次尋常的遠行,沒有太多人在意,只有幾個店鋪的掌柜正巧在門口,遠遠的向張瀚打著招呼,張瀚也不及回禮,待那些人追出來看時,張瀚一騎絕塵,已經與眾多的從人去的遠了。
“前頭就是東六店,到了那里住一晚,明早起身,響午就到張家口。”
梁興曾經多次奉命巡行各處分店,管理各地的鏢師,對各個分店的情形和距離都是十分的清楚,他是天然的好向導,性子也詼諧幽默,喜歡說笑,喇虎出聲的人,身上自有一股子渾不吝的氣息,就算改也改不了徹底,這一路走下來,孫敬亭和梁興建立了不淺的交情,常威則跟在這兩個大哥身后,鞍前馬后的跑,這小子嘴巴甜,眼力也強,沒幾天功夫彼此的交情就都是不淺,有常威在,感覺上也不寂寞,每天都聽著這小子嘻嘻哈哈的。
孫敬亭是在東一店和張瀚一行人匯合,他帶著兩個從人,一共三人,張瀚帶著的是常威和梁興李東學等人,護衛隨行有二十來人,眾人會合了一共三十三人,隊伍分成三截,前頭是朵兒和王一魁幾個人當架梁,后隊是李來賓和趙家兄弟押著隊尾,中間二十來人可以從容行動,還有幾個騎術了得的被點了塘馬,他們負責來回在三截隊伍中報信和傳令,同時也兼有尖哨的責任,萬一有什么突變和沖突,他們可以和架梁或后隊匯合打一陣子。
這一次張瀚帶出來的幾乎全部是一等一的好手,鏢師們的身手也不比夜不收們弱太多,兩邊其實有些心氣,彼此在騎術上就先較了勁,幾天功夫下來,彼此摸了底,夜不收們的傲氣收斂了不少。
中間隊伍主要是鏢師和張瀚等人組成,連同常威在內,每人均發了一支火銃。
這幾個月王德榜沒有浪費,每支火銃都是精心打造卷制,鐵是用的最好的閩鐵,用料足實,工藝越來越精,每支銃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十分沉重。
“銃重七斤六兩,長六尺四,藥四錢,彈三錢……好銃,好銃啊。”
孫敬亭跨、騎在馬上,兩手橫拿著一支火銃,口中念念有詞,一副陶醉和狂熱的模樣。
剛剛在打尖休息的時候,他裝填火銃打發了幾次,這幾天每次只要一休息孫敬亭就是這樣,他帶著有伴當,馬匹有人照料,飲食也有專人負責,不必事事親為,所以有閑暇來研究這火銃,剛到手時孫敬亭還不以為然,和大明普通的士子一樣,孫敬亭也不大認同火器,對火器的安全性和威力都沒有真正的認識,當他第一銃打在路邊的山石上,幾十步內打的碎石迸飛的時候,那種瞠目結舌的樣子,張瀚幾天后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
有些事,不親自上手,任是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的。
暮色之中,東六店如怪獸一般橫亙在道路的北端,遠遠就能看到龐大的建筑群落,整個東六店不僅有大同這邊過來的客源,還有薊鎮南邊過來打尖的人群,有一條官道斜斜穿向張家口,正好在這此處與大同這邊的官道交匯,最終指向的地點都是張家口,在距離三十里的這個距離上,一旦錯過時間最好就是在此打尖,很多謹慎的商人不要說不趕夜路,就是過了下午申時也是絕不會上路的,做生意一出來就是半年一年甚至幾年,也不在乎這么一點兒趕路的時間,時逢末世,種種亂象都起來了,商人的嗅覺最為靈敏,不論怎樣,都是安全第一。
這么一來,這一處分店的生意就算沒有大同那邊的支持也是很好,在消滅了周家兄弟那一群土匪后,大同商道變的更加安全,從大同過來的商人數量也是猛增,東六店這里已經是各處分店最好的一座,當初興造時,張瀚決意將此處造的最大,后來果然證明他的眼光獨到,叫底下的人也是十分敬服。
“砰!”
暮色中,東六店的門首處懸掛著十幾個燈籠,高矮不一,錯落有致,與昏黃的暮色配合,頗有一種蒼涼與溫暖交融的復雜感覺,各人正遠遠觀看著店門首前的情形,不料身側一聲巨響,所有人回頭一看,常威正訕訕笑著收回自己手中的火銃。
“常威,”張瀚語帶威嚴的道:“下次再這樣,就把你的火銃收回來。”
“瀚哥,我不敢了。”常威倒是有一宗好處,說他就聽,知錯能改。
他先應聲,然后將火銃收在插袋里頭,看張瀚點頭后,這才笑道:“剛剛換了散鐵沙,看到樹梢有鳥群,忍不住打了一槍,想晚上烤來吃……”
張瀚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有妖蛾子,還不趕緊去看看,打下來幾只?”
“嗯哪!”
常威高興的答應著,勒馬往路南的樹林方向跑去,張瀚看他的模樣表情,恐怕是平時被常進全拘管的厲害,這時跟著出來,雖然懂事,畢竟還是個半樁大的孩子,有火銃,有鳥兒,能忍住不打,那也就不是這個年紀了。
他倒沒有想過自己,成熟的太厲害,隊伍中根本沒有人想到他的年紀比常威也就大兩歲多些。
這時東六店那邊突然響起鑼聲,急促的鑼聲中,店門關閉,在正面的房頂上有幾個地方可以站著人,幾乎是眨眼間,這些地方均是出現人影,每人手中要么拿著鳥銃,要么就是弓箭在手,他們站在高處向這邊張望著,手中的兵器也是指向這邊。
大明1617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