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蒲山公令

“公子對滎陽之勢多有了解，果然不是海外之人，只是落雁也不知道公子究竟在說些什么，落雁現在就在這里，又能主持什么活動呢？”

沈落雁美眸黑白分明，很是清澈，此時一對美眸睜大，絕對沒有半點驚惶之色，倒叫蘇留心里暗暗稱異。

便是失陷敵手，她也顯露出與尋常女子完全不同的冷靜與鎮定，果然不愧是巾幗英雌。蘇留直呼李密名字，卻叫她英氣秀眉微微蹙起，平靜道：“以尊駕這等身手，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也不是難事，王將軍雖然神勇，卻也不足與尊駕相提并論，此時瓦崗已呈席卷天下之勢，尊駕若能選擇投奔密公，密公必然不計前嫌，以國士待你。”

此時的李密，手底下一班人杰，有徐績，祖君彥，秦瓊，程咬金等人，已經開始掌控風云，將大龍頭翟讓架空，其實還未曾坐上瓦崗寨大當家的位置。

沈落雁作為他的心腹，一心想將李密扶上臺面，與諸王爭雄，逐鹿天下，自然就擺出一副求賢若渴的姿態替他招攬賢才來。

她見蘇留沉吟未定的樣子，美眸閃了一閃，繼續溫言道：“落雁知道公子送素素回瓦崗，可見尊駕心里是與我瓦崗相近，王將軍認錯了人，妄然傷人，結果死在公子手里，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怨不得人。公子不必在意，只是落雁好奇公子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而落雁卻至今都不清楚公子的大名哩？”

這便是這個女人的高明之處了，她一眼看出了蘇留沉思，便推測蘇留心里猶豫不定，根本就不給蘇留拒絕她的機會，略帶俏皮的娓娓道來，反從根本上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消除蘇留的敵意。

這么個美女對你撒嬌獻媚，你還能把持得住自己？

英雄也難過美人關，就是這么個道理，一個正常的男人，多少都會對這一套有所向往。

后世的厲害的女公關，多半是拿準了男人的心態做事，只不過那些庸脂俗粉卻絕對沒有人長得比清水出芙蓉的沈落雁美麗。

蘇留淡笑道：“我姓蘇，名留，遇見素素確實是的巧合，殺王伯當也是隨手就殺了，落雁的美名轟傳天下，我又豈能不知？”

在聽到蘇留名字的時候，沈落雁小腦袋馬上轉動起來，她將天下間上的了臺面的“蘇”姓大族都想了個遍，也沒有猜出蘇留的來歷，心里狐疑蘇留是否是魔教中人，當下便把蘇留歸入了化名之類。

此間也有魔教之人，雖不至于人人喊打，但是在江湖之中終究是被佛道打壓，多半魔教中人會選擇隱藏身份，除去一小撮站在巔峰的魔教首腦諸如祝玉妍之類。

蘇留隱約感覺美人軍師神情有異，戲虐笑道：“可別多想哦，我跟魔教一點關系也沒有，更不是佛道中人。”

沈落雁一幅聽話的恭順樣子，淡笑道：“公子，當今的世道你也看到了，隋室傾頹，各地豪雄并起，密公雄踞瓦崗，是天下反王心里的首領，麾下猛將如云，謀臣如雨，公子若沒有什么去處，不妨便在瓦崗寨盤桓數日，落雁也要做東請公子領略這一帶的風土人情。”

“瓦崗烏合之眾，說是猛將如云，謀臣如雨只怕還不至于。”蘇留手指敲擊桌面，清淡一笑。

沈落雁眸光一凜，幽幽地道：“尊駕可否說的更清楚些呢，落雁天資愚鈍，實在不能理解此言何意，此時瓦崗寨擁甲十余萬，猛將如云，謀士如雨，祖君彥，秦叔寶，程咬金等大將，都是萬人敵之資，王將軍也是天下公認的第一神射手，其余諸位，如徐績徐將軍，用兵如神。只待一朝崛起，盡占了中原之地，密公自然獨占鰲首，搶的先機哩。”

“你這么冰雪聰明，又怎么會不懂。”

蘇留搖頭失笑：“祖君彥可用來擂鼓助興，王伯當只是一好色將軍，秦叔寶、程咬金與徐茂公等人倒是人物，只是未必就肯對他死心塌地，李密城府機心是夠了，坐那瓦崗寨大龍頭的位置，也是順理成章，但要逐鹿天下，卻少了兩分霸氣，一分人心，兩分底蘊，一旦他身在高位，便是他由盛轉衰之時。”

沈落雁聽得心驚肉跳，她只往好里想瓦崗前路，不愿去想消極下場，此時轉念一想，倒也有幾分道理，問道：“公子這是何意，瓦崗新敗了隋軍，只要再攻下洛陽，那便是密公真正踏上這個大舞臺的開始。”

“落雁何苦自欺欺人，這個天下終究是掌控在那些高門大閥的手里，李密縱然能煊赫一時，不過五年，終究也逃不過淪做棋子。”

李密做了幾番大事，沒有一件成功，只是他屢敗屢戰，韌性十足，或許當得亂世梟雄一稱，加上出身名門望族，比起其余草頭王，有十分的優勢，但是他背后李家勢力與太原李家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語，他原本的下場也正是投奔李世民，正合了被當做棋子一說。

大唐之中掌控話語權的，終究還是那些個高門大閥，佛魔兩道。

沈落雁感覺口中有些艱澀，秋眸黯了一黯，但是很快就恢復了神采飛揚的姿態，嬌笑道：“落雁險些都被公子說動了呢。”

蘇留饒有興趣的側首問道：“落雁，說了這么久，拖延的時間也夠了，是該來了么？”

沈落雁心里一突，道：“是什么該來了？”

這女子裝傻充愣也有一套，蘇留笑道：“你既不說，我也就不等了，以我的輕功，如果要走，倒要看看誰人攔得住我。”

他霍地站了起來，做勢就要朝清雅閨房之外走去，沈落雁想到了白天蘇留從十多丈的城墻下邊如履平地的縱上城頭，那樣瀟灑決絕，不由幽幽地嘆道：“公子現在想要走，只怕已經晚了。”

話音未落，門外便響起了一陣輕捷矯健的腳步聲，紛亂雜動，蘇留挑眉道：“李密倒看得起我，竟然來了這般多的人？”

只見得院門前一陣響動，已經有人出聲喝道：“軍師大人，你在里邊么？”

沈落雁纖手輕掠耳畔青絲，清亮應答一聲，聲音十分軟軟蠕蠕，十分好聽。

門外這人顯然大松口氣，叫道：“末將秦瓊，奉蒲山公令，前來保護軍師大人！”

秦瓊？

蘇留微微一愣，門外這人聲音中氣十足，也是后世廣為人知的一位傳奇人物，秦瓊秦叔寶！

隋唐演義之中，將他列入天下一十八條好漢之中，說到這個，可能很多人還不明白，他也不是因此出名，后世的門神上邊，其中一位便是這位爺了。

秦瓊在外邊呼喝半響，也不見得里邊有什么動靜，他也有些心細，心知軍師大人只怕是受制于人，不敢引動大軍強行突入院中，十個蘇留都沒有他瓦崗寨一個美人軍師分量來的重。

沈落雁幽幽輕嘆；“蘇公子，門外便是瓦崗軍中大將軍秦叔寶，槍法如神，手下領著精銳數百，你只怕走不得哩。”

蘇留哂然一笑，他若真心要走，這普天之下，又有誰人能攔得住他？

當下根本不慌不忙，反掌一動，牽開了院門，總算是見著了這聞名遐邇的秦叔寶。

果然好一員驍將！

這渾身甲胄的雄偉漢子面色蠟黃，身高頎長，一身的氣度果然不是常人，手里倒提丈余虎頭皂金槍，腰懸虎頭锫棱金裝锏，泛著幽冷森寒的光芒，一見便知是世上南尋的神兵利器，材質奇異，據蘇留目測，這雙锏，起碼便有百多斤重，這人的形象，倒是跟演義里的小孟嘗秦瓊相合，只少了一匹座下黃驃馬，便能走萬里江湖！

蘇留運起了天子望氣術遙遙一看，只見得秦瓊的頭頂之上有一道朱紫之氣沖霄騰起，朱紫主命數福祿，此人命中注定有富貴榮華可享，無怪乎日后被李唐重用，最后拜入凌煙閣中。

此時的秦瓊，還只是新近投奔李密的一員驍將，算不上巔峰時期，眼下緊緊的盯著蘇留，繃著臉開口道：“是你這小子殺了王伯當王將軍？”

蘇留道：“是我殺的又如何？”

秦叔寶臉色一沉，道：“王將軍是我寨子里的兄弟，你殺了他，等于是跟我們瓦崗寨過不去，你說如何？”

瓦崗寨的士卒們轟地開始亂叫，這些人多半沒什么紀律意識，還停留在大口吃肉大口飲酒痛快殺人的思維當中，但聽著蘇留殺了王伯當，不少人就鼓噪殺蘇留為王伯當報仇。

只是他們雖然轟然大亂，卻都在看秦瓊的臉色，沒有人敢上前動手，見此亂象，沈落雁揚起臻首，心里想起蘇留所言，沒來由的浮現一抹煩躁心思：秦叔寶隋將出身，是大隋最后名帥張須陀的手下驍將，練兵規矩森嚴，這些人都是他本部親兵們，比瓦崗寨的其余士卒都要有紀律的多了。

火把噼里啪啦的燃著，秦瓊蠟黃的臉頰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奇異的酡紅，他緊了緊手里的槍身，憑空一按，手下那些兵卒登時噤聲，冷冷道：“閣下還未做出決定？”

蘇留瞧一眼圍的水泄不通的瓦崗悍卒，失笑道：“憑什么蒲山公令，就要將我拿下？不來十萬大軍，只怕還不夠看。“

”你倒是條漢子，秦某人叫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秦叔寶點了點頭，招了招手，身后的瓦崗悍卒們潮水一般的涌入了院內，連院墻上都有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冒出，手里舉著的都是閃動森寒光芒勁弩利矢。

這樣水泄不通的合圍布置，實在是嚴密至極，便是只飛鳥，也要被射落當空，決然是逃不出這院子的。(。)

武俠梟雄 第五章 蒲山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