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狼行 第八百八十七回 合作的結束
陸炳的雙眼直視李滄行,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珠子,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李滄行的心潮洶涌澎湃,盡管他很想開口反駁陸炳,可是他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在重擊著李滄行的內心,讓他無言以對。;
久久,李滄行才長出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你說得不錯,我不應該自私到把師妹和彩鳳也置于危險之中。但是,陸炳,你怎么就能保證,我就算不找那個宗主,他就不會來反過來找我麻煩了?現在他的手下和盟友里,黑袍和嚴世藩,楊慎這三人已死,而冷天雄還活著,我是一定要找魔教報仇的,這個什么宗主難道就會坐視不理了嗎?”
陸炳嘆了口氣:“滄行,你就不能放下你心中的執念嗎?難道報仇才是你人生中唯一的事情?我如果是你,有了這么兩個癡心相伴的紅顏,什么也不想要了,你對于權勢,對于榮華富貴毫無興趣,何不就此解散黑龍會,退隱山林呢。正邪之爭已經持續了幾千年,就算你滅掉魔教,只要天下有惡人,有心存不善之徒,早晚還會有新的邪魔歪道出現的,你滅得過來嗎?”
李滄行咬了咬牙:“難道,我師父的仇就這么算了嗎?”
陸炳搖了搖頭:“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師父也殺過那么多人,也制造了這么多的孤兒寡母,就是你李滄行,難道就不是兩手血腥,殺人如麻了?死在你手下的人個個都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嗎?你師父是武當的長老,也是錦衣衛,他在踏入江湖的第一步時,就做好了死于非命的覺悟,這也是我們武人的本份。”
李滄行搖了搖頭:“此事我不能就這樣答應你,無論如何,我要先征求我師妹和彩鳳的意見,尤其是彩鳳,如果她堅持要報仇。我沒有理由退出的。我不可能只顧著自己享福,卻眼睜睜地看她在危險之中。”
陸炳冷冷地說道:“如果沐蘭湘和屈彩鳳意見相左怎么辦?屈彩鳳的師父,也是她娘是給宗主害死的,她又是那樣的暴脾氣。一定要復仇到底,只怕連沐元慶也不肯放過,天狼,只怕你現在還為這事煩心吧。”
李滄行突然笑了起來:“陸炳,看來你我都有本難念的經啊。你是不知如何才能向皇帝交代嚴世藩之死,還有可能他會責問你黑袍的事情,而我,則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彩鳳和小師妹。我看最近你我還是分別處理掉自己最麻煩的事情吧。不過如果我以后還是決定要對付宗主的話,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不為別的,就算只是為了鳳舞報仇,你也應該幫我。”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的神色:“李滄行,我說了這么多,你竟然全當耳邊風。好,好,竟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我的合作關系,到此為止,以后你要想對付那個宗主,或者是魔教,就靠你自己的本事吧,我是不會再幫你了!”
陸炳說到這里。眼中寒芒一閃,從地上拎起那云涯子的尸體,扛在肩上,轉身就要走。
李滄行搖了搖頭。說道:“你攻滅了嚴世藩,也是打掉了魔教的靠山,難道就不怕冷天雄向你報復嗎?現在云南一帶連沐王府也沒有了,無人可以制得住冷天雄,你就不怕他們趁機大規模地擴張?”
陸炳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道:“那是你們江湖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冷天雄沒有黑袍的野心,不會想著起兵奪位,最多只是在江湖上跟伏魔盟作戰罷了。現在武當遭此大劫,群龍無首,正是他借機擴張實力的好機會,李滄行,你好自為之吧。對了,沐王府那里,沐朝弼已經服罪自盡,皇上的旨意,可以讓他們沐家繼續鎮守云南,不過這四大護衛嘛,就全換成我們錦衣衛的人,以便監控了。現在是沐朝弼的侄子沐天平坐上了新任黔國公的位子,云南那里的事情,仍然處于朝廷的掌控之中,你就不用太擔心了。”
李滄行的眉頭微微一皺:“這么說來,以后你就和我徹底地撇清關系,不再是朋友了嗎?”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李滄行,做你的朋友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得到的好處可以說幾乎沒有,也就是你成天執著的那些虛無縹緲的什么恩怨,正義,反而自己要冒著巨大的危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自己賠上性命。你的女人就不說了,只說你的兄弟,象是柳生雄霸,他一個東洋人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要是黑袍和裴文淵聯手突襲他那次他不是裝死,這會兒已經是個真正的死人了,你倒是可以報仇雪恨,可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李滄行咬了咬牙,朗聲道:“我這些朋友和兄弟們都是自愿和我一起斬妖除魔的,我沒有強迫過他們,更沒用利用過他們!柳生全家被嚴世藩這個奸賊所害,我是為他報仇雪恨的!”
陸炳搖了搖頭:“你就靠著恩情和義氣,讓這些人出生入死,是的,他們確實唯你李滄行馬首是瞻,但難道他們不抱怨,你就沒把他們置于危險之中了嗎?說白了李滄行,你是個自私的人,靠著這些人對你的義氣,感激和崇拜,讓他們為你出生入死,向魔教報仇,向宗主報仇,把他們的生命置于危險之中,即使讓他們死了,也會感激你李滄行,下輩子還想跟你當兄弟。我為他們感到可悲!”
李滄行厲聲道:“陸炳,我對我的兄弟們付出真心,他們也才能和我一條心,我不象你,只會用權勢和官位來引誘別人,用榮華富貴來刺激手下為你賣命。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東西都跟我的兄弟們分享,可以為了保護他們不惜賠上自己的命,你能嗎?”
陸炳冷笑道:“我是不能,所以我不強求我的手下一定要為我賣命,尤其是賣不必要的命。截止到目前,我跟你的合作,無論是除掉嚴世藩還是追查黑袍,都是我想要做的事,也是我作為一個錦衣衛要做的本份,我穿這身官服。吃這碗飯,就得這樣做,談不上是幫你如何如何。可是接下來你要對付魔教,對付宗主。就不在我的職權之內了,我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對了,我勸你一句,你要找宗主報仇,是用不了黑龍會這么多人的。樹大招風,嘉靖皇帝在滅掉嚴世藩之后,遲早也會對你的實力起戒心,為了你的兄弟們著想,你最好還是解散黑龍會吧。”
李滄行的劍眉一挑,虎目中精光閃閃:“陸炳,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你現在是不是又想要回去效忠皇帝了?”
陸炳嘆了口氣:“你覺得我還有別的出路嗎,想起兵奪位的黑袍已經死了。而唯一可能奪位的你,又根本不想走這條路。哦,不,你就是想走這條路也不可能了,因為你最多只有太祖錦囊,根本沒有建文帝詔書,現在黑袍死了,他也沒說出那建文帝詔書的下落,我有點后悔自己剛才為什么出手這么快,直接就要了他的命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皇帝總算肯下定決心清除掉嚴世藩一伙。也算是有點勵精圖治的意思了,現在奸黨已除,靠著朝中的清流派大臣,應該是可以有一番作為的。我也沒有必要起兵造反,陷萬民于水火了。”
陸炳哈哈一笑:“李滄行,你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當皇帝的料,歷來做皇帝的人,個個都要血冷心硬,權力面前毫無親情。而你從一開始就輸了,在你心里,報仇是執念,而對沐蘭湘的愛,足以讓你放棄一切,所以你成不了皇帝,也不可能造反成功,這一點,我是看透了,與其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小心地伺候著皇帝,方可保我陸家一門的平安與富貴。”
李滄行嘆了口氣:“對你來說,這也確實是最合適的選擇了,陸炳,我還是送你句話,權勢不能給你帶來你想要的好處,你也有權有勢這么多年了,又得到了什么?嚴嵩嚴世藩父子權傾天下幾十年,最后還不是聲敗名裂。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你這樣人前風光無限,背后睡覺都不得安寧,真的是你想要的富貴嗎?”
陸炳的身子微微地一震,嘴角勾了勾,似乎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忍住了,只剩一聲長嘆:“以前是個世襲千戶的時候,只想著出將入相,光宗耀祖,現在這么多年下來了,早已經看破一切,卻是想要做個湖北長江上的漁夫也不可得。天狼,我是錦衣衛總指揮使,這些年得罪了太多的人,知道了太多的機密,皇帝是不可能放我就這么退休的,也不是我想退就能退得了的,你還是忙你的事吧,你我以后最好不要再相見,也許下次見面,咱們就是敵人了。”
李滄行哈哈一笑:“陸炳,若是真有這一天,你對我下手可千萬別留情啊,認識你這么多年,無論是做你的下屬,還是朋友,還是敵人,都是人生一大快事!”
陸炳輕輕地“哼”了一聲,扛著那云涯子的尸體,飄然下崗,一紅一黑兩具身影,很快就埋沒在了武當的青山綠水之中。
小半個時辰后,李滄行回到了武當前面的真武大殿附近,錢廣來已經在剛才遵他的號令帶著黑龍會徒眾們下山了,廣場上只剩下了幾十個背上插劍的武當弟子,三三兩兩地在清掃著剛才的戰場,裴文淵的尸體已經臉上蓋了一層白布,躲在廣場一側的一棵大柳樹下,柳生雄霸換回了東洋人的打扮,扎著一條沖天大馬尾,懷中抱著村正妖刀,站在裴文淵的尸體邊,若有所思,一身大紅羅衫的屈彩鳳,正坐在樹枝上,雪白的小腿露在外面,打著小秋千,而沐蘭湘則嘟著小嘴,倚在樹上,撥弄著自己烏黑的發辮,心事重重。
一個人一看到李滄行走了過來,全都精神一振,抬眼看了過來,屈彩鳳的大紅身影在空中凌風而起,如同一只火紅的鳳凰,輕盈地落在了十余丈外,正好跟快步迎上前的沐蘭湘和柳生雄霸,幾乎同時到達。
沐蘭湘叫了一聲“師兄”,她左顧右盼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疑慮:“你問完了嗎?怎么不見陸炳和云涯子?”
屈彩鳳的嘴角勾了勾:“陸炳該不會是對裴文淵那樣,直接把云涯子給滅了口吧。”
李滄行點了點頭:“不錯,云涯子已死,就是陸炳下的手。”
此話一出,雙姝的臉色都是一陣大變,只有柳生雄霸面不改色,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倒是很符合陸炳的性格,我看他殺了裴文淵,就知道絕不會給黑袍一條活路,你們兩個跟黑袍以前也算是合作同伴,留著他威脅太大,陸炳絕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
屈彩鳳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繼續問道:“那在殺云涯子之前,你們想問的事情全都問清楚了嗎?那個宗主是怎么回事?”
李滄行神情嚴肅,把剛才和陸炳問云涯子時得到的那些重要事情,約略擇要地說了一遍,但隱瞞了徐林宗已死的事,聽得沐,屈,柳生三人臉色一變再變,直到說到陸炳突然出手刺殺了云涯子之后,三人才長舒一口氣。
李滄行頓了頓,說道:“這件事情,你們怎么看?”
沐蘭湘的秀目流轉:“我看是陸炳有些害怕那個宗主了,怕斗不過他,其實他的擔心也有道理,修仙者的實力是遠遠要超過凡人的,就連嚴世藩,黑袍,楊慎這樣的厲害角色也只能為之所驅使,也難怪陸炳害怕,而且,而且就算查到了這個什么宗主,也對陸炳沒有任何好處啊。”
屈彩鳳氣鼓鼓地罵道:“這家伙就是個縮頭烏龜,無利可圖的時候就會逃跑,抓嚴世藩,滅黑袍都是可以向皇帝請功的,他就積極。滄行,你說現在怎么辦?我們怎么去對付這個宗主?”
李滄行沒有直接回答,他轉向了沉吟不語的柳生雄霸:“柳生,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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