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玩具 第四百三十六章 醉翁之意
“聽說新科集團手里有一種新的技術,能夠將鋰離子電池電壓提高到3.2v,不知道是否確有其事呢?”
亨特杜邦略有些緊張的看著胡文海,等著他的答復。鋰離子聚合物二次電池,相對于一代、二代水鋰電1.2v的電壓,將電池電壓提升到了3.2v。這就意味著鋰電池的應用范圍,徹底擺脫小眾產品的限制,擴展到幾乎每一個電池領域。更何況相對于有電解問題的水鋰電,聚合物電池的安全性幾乎可以說是革命性的進步!
杜邦公司鋰電池生意表面上看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但實際上亨特杜邦自己知道,油鍋底下熱著的是水!
真要等到水燒開的時候,他這個站在油鍋位置最近的人,一準就會被崩出來的滾油燙的皮開肉綻。
為什么這么說?
原因很簡單,被杜邦寄予厚望的三代水鋰電,在大規模投入使用之后出現了難以解決的問題。采用離子滲透膜的三代水鋰電,在金屬鋰電極上極易生長出鋰晶枝!
這些鋰晶枝可以輕易刺穿隔絕金屬鋰和水溶液的離子滲透膜,然后在三代水鋰電的“高壓”下,將水溶液電解。
雖然沿用了一代水鋰電采用的脆性封裝,不至于因此而電解水溶液而產生危險的安全隱患。但相較于一代水鋰電脆性封裝的失效率,三代水鋰電因鋰晶枝導致電解,最終反應到脆性封裝的失效率上就相當感人了。
一代水鋰電因電壓只有1.2v,幾乎不會產生水電解的問題。只要不是使用中出現萬分之一的意外情況,正常的產品壽命是沒有問題的。但三代水鋰電的鋰晶枝產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幾乎百分百無法達到產品設計的使用壽命,甚至單獨產品的使用壽命都完全不可控。
這樣一來,之前被杜邦寄予厚望的三代水鋰電不得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果繼續在三代水鋰電技術上進行投入,解決鋰晶枝問題,或者解決鋰離子滲透膜抗刺穿性能的問題,或者將金屬鋰電極用其他材料代替——解決問題的方向很多,但哪一個方向都意味著巨大的投入和漫長的研發過程。
水鋰電技術在未來歷史上沒有被推廣應用,自然是本身有著難以克服的技術困難。
水鋰電理論上堪稱“爆炸”的性能,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推廣,也不至于在解決了原理之后,多年在市場上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
哪怕是最樂觀的估計,杜邦的技術人員給出的技術解決時間表也是以十年為單位的。尋找替換金屬鋰電極的材料,這可不只是像電燈發明的時候,從無數材料中一個個嘗試過去就可以了。要想解決負極金屬鋰的代替,這需要鋰電池技術理論上的突破。
離子滲透膜抗穿刺倒是有些眉目,杜邦的科學家在脆性封裝上找到了靈感,提出了陶瓷質地的離子滲透膜設想。如果能夠實現這個道路,三代水鋰電倒是可以迎來一個輝煌的成功。
可問題是,杜邦在這個領域的研發基礎,幾乎是一無所有。陶瓷離子滲透若想成功,同樣是需要材料理論上的突破。
面對這種從頭開始的艱難路線,哪怕是最樂觀的科研人員,也不敢說能夠在短時間內拿出成果。
“亨特先生的消息很靈通,我手上確實有這個技術。”胡文海當仁不讓的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亨特杜邦:“摩托羅拉公司曾經想從我手里買走這個技術,不過他們后來大概是覺得價錢太高了——”
胡文海對亨特杜邦知道這個消息并不奇怪,摩托羅拉公司里有人與杜邦暗通曲款,若非如此當初亨特杜邦又怎么能算計到摩托羅拉?
當初胡文海向摩托羅拉提出的報價是在中國設立最新技術的晶圓廠和將摩托羅拉的芯片設計能力向中國轉移,摩托羅拉芯片業務完全交給新科晶圓廠代工——這意味著,摩托羅拉將完全淪為新科在美國的買辦。
摩托羅拉的總裁威廉姆斯,本身就是半導體產業路線出身,最后還是咬牙拒絕了胡文海的提議。但是這個消息通過法務部門埃德加家族這條線,到底傳到了亨特杜邦的耳朵里。
“摩托羅拉和我們杜邦比起來,實力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嘛。”亨特杜邦笑道:“他們不能做到的事情,不代表杜邦也做不到。”
亨特杜邦現在已經將這個消息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三代水鋰電的開發面臨嚴峻危機。如果胡文海手中的鋰離子聚合物電池投放市場,以其3.2v的電壓和能量密度優勢,將對水鋰電的市場產生強大的沖擊。
胡文海向摩托羅拉提出這筆交易的時間是在兩年前,按照他當時拿出的時間表,現在完全有可能已經實現了技術的突破。
可這也就意味著,留給亨特杜邦的時間不多了。
一旦聚合物鋰電池沖擊水鋰電市場,而三代水鋰電遲遲不能投入商業應用。這個曾經帶給他無數利益的項目,轉眼就能毀掉他在杜邦家族的一切努力。
現在擺在亨特杜邦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在胡文海推出這項產品之前,將聚合物鋰電池技術收購下來。
好在對于胡文海來說,杜邦的研發進度應該是完全保密的。三代水鋰電的缺陷,亨特杜邦并不認為胡文海會知道。沒有大規模的測試,這個缺陷可是連杜邦都沒有發現的。
果然,胡文海露出感興趣的樣子,點頭道:“杜邦公司和我有很好的合作經驗,如果亨特先生感興趣,我并不介意與杜邦公司繼續合作。不過,我要了解杜邦公司在這方面愿意投入多少資源進來。畢竟開發出新的聚合物鋰電池,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當然,杜邦公司是不會讓合作伙伴利益受到損失的。”亨特杜邦點頭。
胡文海呵呵一笑,只當是聽了個笑話。
杜邦說自己純良無害,那就好像克林頓的媳婦說自己從來沒有違法犯罪一樣。
若非自己手里掌握的是聚合物鋰電池,而不是根據水鋰電技術開發出來的后續技術,看看亨特杜邦還會不會這么“文明”的進行交涉?
恐怕第一時間迎接胡文海的,就是杜邦法務部門的律師函了。
“讓我們說一些現實的問題吧。”胡文海對亨特杜邦的表態不置可否:“聚合物鋰電池和水鋰電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技術路線,不過杜邦公司在鋰電池上畢竟已經有了先發優勢,合作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選擇。具體的合作方式,亨特先生有什么提議?收購?合資?還是代理?”
亨特杜邦有些遺憾的抿了抿嘴角。
確實,他的心頭有些遺憾,為什么這樣的關鍵技術又是出自新科公司的手中?
同時亨特杜邦也對胡文海和新科公司在鋰電池方面的研發能力有些心驚,他們在鋰電池技術的開發,總是超過了正常的研發速度。
聚合物鋰電池在美國也早就有人在投入研發,但經過調查,杜邦的研發情報部門認定,要拿出可堪使用的結果至少需要五年以上。實際上這還是非常樂觀的估計,因為聚合物鋰電池的理論技術仍然沒有得到突破性的進展。
但是新科公司在兩年前,就已經在聚合物鋰電池技術上有了相當成果。實際上,亨特杜邦和杜邦的技術情報部門懷疑,胡文海手上應該有對鋰離子電池相當深入的理論研究。
在這種理論研究的基礎上,新科公司才能以這么迅速的進度,就拿出了水鋰電和聚合物鋰電池技術。
如果可以選擇,亨特杜邦最希望拿到的,自然是胡文海手里關于鋰電池的一切技術資料。有了理論突破,杜邦也一樣可以在短時間內實現鋰電池技術的突飛猛進。
“我有一個提議。”亨特杜邦將酒杯放回到茶幾上,翹起二郎腿來:“不如新科公司和杜邦共同成立一個研發中心,用于在鋰電池技術上的開發。我們雙方都投入自己手上的全部資源,獲得的利益根據股份進行分配。胡先生覺得如何呢?”
“我看不怎么樣。”
胡文海干脆的搖頭,面無表情道:“杜邦有什么技術能夠投入到這個研發中心來呢?從新科公司收購的水鋰電技術嗎?亨特先生說是全部資源,水鋰電的全套專利也應該包括在內吧?”
亨特杜邦有些尷尬的打著磕巴,呃嗯了半天,最后只好無奈的搖起頭來。
上百億美元收購的水鋰電技術,杜邦還沒捂熱乎就要拿出去和人合資,亨特完全能夠想象這個提議會被家族里其他人如何猛烈的攻擊。
“杜邦能夠提供的是全世界最先進的研發體系,以及電化學方面最杰出的人才和研究團隊。”亨特杜邦調整了一下坐姿,扁著嘴無奈的說道:“新科公司提供理論基礎,杜邦世界領先的研發團隊以最快的速度拿出研發成果,這是雙贏的好事。”
“這樣……”胡文海沉吟片刻,竟然點了點頭:“我看也可以,不過研發中心的股份分配問題如何解決呢?”
“當然是按照投入的資本來進行股份計算了!”亨特杜邦搶著說道:“新科公司的技術可以折算資本,最后根據雙方出資比例進行股份劃分。”
胡文海臉上似笑非笑,搖頭道:“亨特先生認為,這樣的條件公平嗎?單純比較資本,新科公司怎么能與杜邦抗衡。我的要求是,新科公司在研發中心的股份必須至少占有51,并且每一次融資必須對無形資產進行重新評估。”
所謂無形資產評估,這可是一般高科技公司創始人對抗資本的殺手锏級方案了。
若想在引入資本之后還保持創始人對公司的控制,再融資的無形資產評估就是一個可靠的辦法。這意味著公司的每一次融資,都必須對手中的無形資產——專利、品牌和商標這些東西,進行重新估值,而不是任憑蜂擁而至的資本將創始人手中的股份,變成一堆不斷稀釋的數字。
這樣一來,顯然杜邦便無法憑借其雄厚的資本,最后鯨吞掉新科公司手中關于鋰電池的技術了。
當然,有利有弊。這樣的方案,一般來說會嚇跑任何一家風險投資公司。他對公司在融資市場上的威脅,與ab股不相伯仲。
對于亨特杜邦來說,這一條自然是萬萬無法接受的,甚至比股份不超過半數還讓人無法接受。
可正如任何一個有資本提出ab股上市的公司,或者任何一個膽敢在融資條件中要求評估無形資產的創始人,往往這意味著投資人并沒有太多拒絕他們的勇氣。
“根據資本分配股份,這是國際慣例,我想沒有什么不公平的。”亨特杜邦松松肩膀,裝若無事的說道:“我希望我們的合作能夠雙贏,胡先生應該拿出一些誠意和魄力來。”
“亨特先生這話對多少人說過?”胡文海像是很有興趣,探過身來問道:“這些人現在過的如何?”
“這個么……”
亨特杜邦悻悻的嘟囔著什么,表情有些不耐煩起來。
“杜邦和新科現在的合作關系是非常難得的,我希望胡先生能夠謹慎考慮清楚。”亨特杜邦站起身來:“杜邦公司掌握著全部的鋰離子二次電池專利,新科公司就算有什么新的技術,也不可能繞過我們上市。”
“鋰離子聚合物電池和水鋰電是兩條技術路線,在技術上完全沒有涉及到杜邦公司手中的專利。”胡文海回答的斬釘截鐵。
“這個么,我想胡先生可以和杜邦法務部門進行交涉。究竟是否如此,還需要美國專利法庭的審判。”
亨特杜邦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掌握鋰聚合物電池技術,那就毀了它!杜邦能夠用的手段很多,漫無休止的訴訟是財團最為喜歡的方式。高額年資供養的大律師們,也最喜歡這種專利官司。因為這意味著漫長的訴訟過程和龐雜的資料準備。打上五年、十年,這就意味著一家律師事務所捧上了金飯碗。
等到判決結果出來,說不定三代水鋰電的問題也已經解決了。
這是最糟糕的選擇,不過亨特杜邦必須表現出自己不會吝嗇于做出這樣的決定來才行。因為他的真正目的,絕非如此。
“當然,杜邦和新科公司并不一定非要走上這條道路。”亨特杜邦做出虛偽的和氣面目來:“聽說胡先生在尋找與休斯公司溝通的渠道,作為合作伙伴,杜邦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杜邦能說服休斯公司停止向科威特施加壓力?”胡文海有些驚訝,干脆利落的點頭道:“如果杜邦能說服休斯公司,在鋰電池技術上我可以讓步。”
“呃——”
亨特杜邦有些尷尬的猶豫了一陣,最后不得不說道:“這恐怕不行,能否說服休斯公司退出,只能是你們自己努力。杜邦能做的,就是在你們雙方之間搭建一個對話的平臺。”
“那不需要。”胡文海語氣信誓旦旦:“不需要多少時間,休斯公司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這真遺憾。”亨特杜邦居高臨下,語帶威脅:“休斯公司可完全沒有必要與你們見面,談和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
杜邦財團在美國軍工復合體中也算是中流砥柱,自身對國際軍火市場的情報甚至絲毫不會比美國政府的嗅覺差上多少。中國在科威特開發的項目根本瞞不住有心人的調查,不管是伊拉克還是科威特,對美國人來說基本都被滲透的和篩子差不多。
胡文海這次到美國的目的,對這些高層的相關人士來說根本不是秘密。
正如亨特杜邦所說,休斯公司根本不想和中國就科威特的問題進行談判,以至于胡文海到美國來了這么久,甚至連一個警告都沒有收到——休斯公司,完全是把中方當透明人了。
或者換句話說,休斯公司根本沒有把胡文海當做是談判對手。除非是中國官方出面協調,否則休斯公司確實有這個底氣不需要表現的太過熱情。但問題是如果中方官方出面,哪怕拋開政治和外交問題不談,國內恐怕就要先割下一大塊肉來喂給休斯公司這個禿鷲。
不說別的,休斯公司對國內始終不曾放棄對aim54的仿制就相當不滿。f14戰斗機的導彈等配件,每年至少有四、五千萬美元的生意。如果中方仿制成功,休斯公司的損失恐怕是小不了。
真要讓官方出面,中國能不能拿下科威特的項目不好說,至少aim54的仿制肯定會受到阻力。
如果杜邦能夠說服休斯在私下里與代表國內的胡文海進行談判,至少aim54的仿制就不會被放到桌面上來討論了。
但胡文海的表現,似乎對于休斯公司的接觸并不擔心,信心十足的說道:“休斯公司是否會與我接觸,就不勞動亨特先生擔心了。最晚一個月的時間,我想就會有一個結果。”
“既然如此,一個月以后我會再來。”亨特杜邦干脆的抬腿便走,走出幾步之后突然回過頭來,上下打量著胡文海:“胡先生的打算,不會是想要在股市上對休斯公司進行阻擊吧?”
“這個么,就請亨特先生自行判斷了。”胡文海神秘的笑了笑,端起酒杯自顧自的品嘗起來:“人生就像這杯酒,不親自嘗試一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亨特杜邦說完,推開別墅的大門干脆利落的走了出去。過不多時,一輛汽車駛出了別墅外墻的大門,開上了通往紐約的大道。
亨特杜邦沒有順路開出太遠,便將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拿起了車載電話的聽筒,明顯猶豫了一下。
不過在片刻之后胡,他還是按下了幾個數字。在幾聲等待音之后,一個精明的男人聲音從聽筒里響了起來。
“麥克,是我,亨特杜邦。”
亨特杜邦的聲音此時和面對胡文海的時候判若兩人,沉穩而大氣,仿佛一只舉世無敵軍團的統帥一般。
“哦,嗨,亨特先生!我有什么能為您服務的?”電話里,麥克的聲音精明干練,仿佛隨時整裝待發。
“我從胡文海那里出來了,顯然他是真的準備在股市上搞些事情。”亨特杜邦用肩膀夾著話筒,從副駕駛位的儲物箱里翻出一個記事本:“華爾街的那些傳言看起來是真的,我要你做好準備,隨時關注幾個關鍵股票的行情。”
“好的亨特先生,哈,那個中國人胡是準備與全美國對抗嗎?您說吧,我一定會抓住機會,在他入市的第一時間就吃光他的籌碼。”麥克的聲音興奮莫名。
“好吧,你記好。”亨特杜邦開始念道:“休斯公司、雷神公司、福特公司……”
他按照記事本上的記載,一個不落的將一串公司的名詞念了出來。不用片刻功夫,麥克就將這些公司的名稱記了下來。
“亨特先生請放心,我會讓這個中國來的胡知道厲害的!”麥克的興奮連電話都遮擋不住,簡直要滿溢出來。
“誰說要讓你阻擊胡文海的?”亨特杜邦皺起眉頭,厲聲說道:“我要你關注這幾個股票,在一個月時間內盡可能隱蔽的做空他們!”
“啊?”股票經紀人麥克目瞪口呆:“亨特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和中國人做一樣的操作?這是在與整個華爾街為敵啊!”
“哼。”
亨特杜邦輕哼一聲,反問道:“華爾街有哪個人,能在兩年時間里賺上一百億美元嗎?你們都沒研究過這個胡文海,所以根本不知道他的恐怖!”
“這個人,在金融投資上,從來沒有失敗過!”(
帝國玩具 第四百三十六章 醉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