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頓悟

剛才那一道劍氣，消耗了她不少真元，尤其是上面還附帶著她的劍意，這就更加費神了。

為此，她不得不在這里盤膝打坐。

至于安全問題，唐若并不擔心，剛才她沖出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判斷出來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突破她的劍意圈，因此她可以很放心的在這里盤膝打坐，以恢復之前一連串激烈的戰斗所導致的真元不足。

只是，周圍那股若即若離的危險感，讓她有些不舒服。

……看著唐若盤膝打坐，陸離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對方。

他看得出來，唐若是一名非常厲害的劍修，雖然走的路子和子湮并不相同，但是如果這兩人真打起來的話，恐怕一時半會真的很難輕言勝負。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十劍的排名里沒有她的名號，以唐若的實力，完全可以和子湮平起平坐，就算是葉落，也不會是唐若的對手。

不過，只要一想到劍修的最后手段是要納劍入體，陸離看向唐若的目光，就變得有幾分同情了。

那跟門板一樣大的劍，她想要完全塞入自己的體內，這要練到什么時候啊？

修道界不是沒有劍修用重劍，但是絕對沒有誰的飛劍會像唐若的這柄重劍一般，大得離譜。就算是三大劍仙之一，號稱舞萬劍而立名的萬劍君子，昔年所用的最大一柄重劍也沒有這么大。

這個唐若，不簡單。

不過，能夠被晴樓評價為當今長生境年輕一代最強的五人之一，其實力自然不容小覷。這一點，陸離倒是敢打包票的——別說是看到剛才唐若所揮出的那一劍了，就算是其他四個最強者，陸離也接觸過了三個，雖從未看過黃浩軒的出手，但是子湮和蘇玨兩人的出手，陸離則是見識過了。

走武圣之道的蘇玨，不說別的，單憑她的鬼步便足以讓任何想和她交手的三思；而走劍修之道的子湮，在擁有了天罡七星劍之后，她的劍技威力更是大增，如今卡住她的關卡便是納劍入體，若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子湮也不會一直都在壓制自己的修為增長了。

妖修化形，既是機緣又是劫難。

說機緣，是因為他們距離大道又近了一步，修煉速度要比尋常修煉者快得多了；而說是劫難，是因為妖修渡劫的難度要比尋常修煉者更大，不說雷劫那一關，便是這風火劫也要可怕得多了——如果沒有修煉到納劍入體的境界，子湮真的沒有幾分把握可以渡過這風火劫。

尤其是，她的殺戮罪孽那么大。

陸離把視線從唐若的身上收回，轉而望向了地面上那個劍意圈。

他知道，這是唐若的獨門技巧——幾乎每一個天資聰穎的修煉者，在修道一途達到某種境界之時，都會衍生出只屬于自己的感悟，而通過這種感悟和對大道法則的理解，運用，便會生成只屬于自己的獨門技巧。獨門技巧之所以獨門，便是因為只有創出這種技巧的修煉者才知道如何駕馭和使用，或許這種技巧最開始非常的粗劣，但是隨著修煉者不斷的精修、學習、成長，這種技巧也會逐漸變得圓熟起來。

像蘇玨，她便自創了一招非常可怕的武技，名曰“剎那芳華”。

不過想要創造出屬于自己的獨門技巧，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強如陸離至今也都沒有只屬于他自己的獨門技巧——無論是如今，還是昔年葉軒的身份，都是一樣的結果。

所以，此刻有機會可以近距離的觀摩唐若的的獨門技巧，這對陸離而言，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因為他本身，也是一名劍修——相對于內丹道者的術法而言，陸離在劍道一途的天賦上，要更盛一籌。他之所以沒有形成自己的獨特技巧，僅僅只是因為他的認知和系統姓學識不足，而在太一門學習的這段時間，雖然學的并非是劍道之學，不過很多知識都是殊途同歸，因此也是受益匪淺。

而結合這些學識之后，此刻再來看唐若的劍意圈，陸離得到的感悟也就更多了。

很快，陸離便進入了一種頓悟的狀態。

長久以來的學識積累，在此刻終于得到了一個萌芽的機會。

安國民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陸離進入了頓悟的玄妙狀態，內心的驚訝顯而易見。

他是一名散修，走的也是武圣之道，對于劍修的東西雖然并不陌生，可是畢竟沒有深入的了解。他只能看得出，唐若的劍意圈非常的可怕，在這個范圍里她幾乎就是立于不敗之地，但是更多的東西他就一概不知了。因此對于陸離這個在他看來是一名內丹道者的修煉者，居然在看到劍意圈的時候進入頓悟的狀態時，自然感到異常的驚訝了。

但是無論安國民怎么看，也沒有在這個劍意圈上看出個花來。

“難道差距真那么大？”安國民喃喃的說了一句，不過在確定這會應該沒什么危險之后，倒也就放心下來了。

……陸離看著唐若的劍意圈，眼里閃耀著興奮與激動的神色。

此刻在他的眼里，存在著的并不是地面那如蛛網般的龜裂痕跡，而是無數像絲線狀一般的奇異能量，在整個劍意圈的范圍里，錯綜復雜的糾纏著、環繞著。

這些，便是唐若的劍意。

陸離并不知道唐若的劍訣是什么，但是這種劍意明顯異常的輕靈、狡黠，與重劍那種笨拙的風格絕對是風馬牛不相及。之前唐若揮出的那一道劍氣，充滿了一種暴烈、霸道的氣息，按照陸離對劍修的理解，唐若的劍意應該也是偏向于這種風格才對，從某方面上說，應該更接近子湮那種張揚狂傲的劍意。

可是事實結果，卻并非如此。

如果說陸離的劍意，是如風般無形無質，那么唐若的劍意，就是隨姓。

剛可猛烈如火，而柔可輕靈如風，剛柔之間則像是水般纏綿。

之前那一道異常霸道的劍氣，里面所纏繞著的劍意便是剛烈如火。而此刻這個劍意圈里所隱藏著的劍意，則是如水般纏綿，靜坐其中的唐若就如同在水面上投入的石子一般，蕩出了一圈圈的漣漪——這些漣漪，便是這處龜裂地面下所隱藏著的劍意，殺機盎然。

看出了這一點之后，唐若的劍意圈，在陸離的眼里也就沒有那么可怕了。

甚至于，透過這種如水般的連綿劍意，陸離甚至已經觸摸到了一點濤海劍訣的劍意邊緣。

只要可以捅破這最后一張如紙般的隔膜，陸離自然便可以在這一刻領悟到屬于他自己的濤海劍訣劍意。只可惜，在這最后一瞬間，陸離卻是從頓悟的狀態之中清醒過來了。

微微嘆了口氣，臉上有著一絲惋惜。

只是，陸離并沒有因此而覺得不甘。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劍了，而且就算用劍的時候，也一直都是施展聽風劍訣，已經很久沒有練習濤海劍訣了。所以此刻無法一口氣領悟到濤海劍訣的劍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他卻是堅信，只要再度修煉一段時間的濤海劍訣，憑借今天從唐若的劍意圈所感悟到的東西，應該是足以領悟出濤海劍訣的劍意了。

“我還以為你是一名內丹道者，沒想到你居然深藏不露，我倒是看走眼了。”恰巧此時，一直閉目運功恢復真元的唐若終于睜開眼，深深的望了一眼陸離，開口說道，“此圈名曰‘方圓’，取無規矩不成方圓之意，在此圈里，我的意志便是劍圈的意志，所以我的意志不敗，我的劍意自然不散。”

唐若的聲音并不像蘇玥、子湮等人那般清脆悅耳，她的聲音更偏向于男姓那種略帶沙啞的低沉，可卻給人一種唯我的感覺。

并非驕傲自我，而是那種自信的唯我。

“很切實的名字。”陸離點了點頭，通過剛才的觀察，他自然知道唐若說的都是實話，那如漣漪般蕩漾著的劍意皆是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只要她的意志還在，這個劍意圈的劍意便永遠不會中斷，“意志不如你者，已經未戰先敗了。”

劍意，是劍修的意志，其他任何修煉者也同樣有屬于自己的意志、道心。

和唐若的交手，便是一場意志上的對抗。

如果意志不如她的話，那么甚至不需要交手，僅憑氣勢上的壓制，唐若便足以穩勝對手了。

這個道理，卻是很少人知道，而唐若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修煉者，居然會對她的劍意圈看得如此透徹。雖然她已經知道對方的意志非常堅定，修為也非常扎實，但是若不是剛才對方在頓悟之時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劍意的話，她甚至還真的以為對方只是一名內丹道者而已。

唐若從地上站了起來，右手握向身旁那柄重劍的劍柄，微一抬手，重劍便被拔出。而原本已經龜裂著的地面，此刻也仿佛是受到了某種無形而又強大的力量碾壓一般，地面瞬間陷落了數寸的深度，而那些碎石土塊也在重劍拔出的那一瞬間化成了齏粉，飄揚而起。

塵霧中，一襲青衣的唐若靜立于此，空氣里所有的粉塵皆無法靠近她周身一寸。

霸道絕倫。

“散修，唐若。”

“太一門，陸離。”

“陸離……”唐若默念了數次這個名字，爾后抬頭，擲地有聲：“你不該是默默無聞之輩。”

奪舍 35. 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