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不曾閑 第7節
相思不曾閑
第七章
三年后——
孟氏集團。一個集財勢於一身、吒叱商場、縱橫南北與海外的龐大企業體,雖與另兩個大集團并列臺灣三巨頭,但實際上,孟家的團結與商場上運用的戰略,是所有的企業體遠遠不及的而以孟氏端正清明的形象而言,天天跑來地下賭場小試身手,可就是匪夷所思了。真正的巨富根本瞧不上眼這種小規模的賭場,要是真的手癢,大可包專機前往賭城去豪賭,又可被伺候得身心愉快,不該來這里的。
自從知道這個每晚必來、衣裝革履的男子叫孟宇堂,是孟氏家族第三代的菁英之一后,他們每天便密切地盯著,并且不知該如何是好。告知了老大,只見老大臉色難看,什么話也不說,他們這些小嘍棉自是不敢有所行動了。
終於在今天,老大由辦公室傳來指令,要他請孟宇堂上去,他們才小心地移近那個坐在貴賓位、眼前擺滿贏來籌碼的孟宇堂,低聲告知∶
“孟先生,我們老大要見你。”
孟宇堂俊美的面孔充滿了得償心愿的笑意,點了點頭,起身時指向桌上的一大筆
財富道∶
“給你們倆吃紅。這十來天,你們盯得很辛苦。”
不理會兩名小夥子的張口結舌,他被另一名大塊頭領向后頭隱密的空間見他找了
好久的“恩人”。
耿雄謙由監視器上看到孟宇堂已過來,臉色的難看程度一直沒有平緩下來。
“你心情不好?”站在陰影處、甫自美國辦完事情、也是耿雄謙手下頭號大將的
姜飛,正把玩著柳葉刀,不經意地發問。
耿雄謙靠坐在大書桌上,突然看向行事歷,又看了下手表,問一邊的阿杰∶
“小劉呢?”
阿杰停下打電腦的手,回道∶
“中午派他南下收賬,三天后才會回來。有事嗎?我以為他這三天有空檔,所以
派他下去。”
耿雄謙搖頭,沒有說話。
而門板被輕扣了兩下,大塊頭的阿川已領孟宇堂進來。
“老大,孟先生來了。”
孟宇堂沉穩地走進來,白皙俊逸的面孔上滿是笑意,精明的眼大致打量了小小辦
公室內的三人,皆是二十啷當年歲的小夥子;這個新組織的成員非但不多人,并且年
紀輕得令人擔心。
“嘿!耿老弟,好久不見了。”他伸出熱誠的手,不由分說地握住他右手晃了好
幾下。
“你想做什么?”耿雄謙抽回手,回應以冷淡,問話更是直截了當。
好吧!用公事公辦的模式比較談得下去,孟宇堂乾脆地說∶
“事實上,我知道你什么生意都做,因此我想與你談一樁互利的生意。”
“沒興趣。”
“沒看過人迫不及待想把錢往外推的!”孟宇堂叫了出來。“這次我要拜托對付
的人,正是你的死對頭極天幫,如果你愿意接下來,對你是一舉數得,你甚至連
考慮也不考慮嗎?”
極天幫?沒錯,近來他最大的對頭就是那個中型幫派,平日以賭場為收入來源,
并且擅於竊取各大企業體的商業機密販售,并且加以勒索。不過他不相信這個幫派會
不自量力地相中孟氏這個財大、勢大的財團,只消孟氏動動手指,就夠極天幫化為平
地了。
“少來這一套。姓孟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孟家與風燁組的丁家交情深厚,
真要對抗那些雜碎,還輪不到我們這個甫成立的小小龍焰盟。”
這小子不簡單,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居然也能知曉!孟宇堂雙眼更是晶亮;他就
知道這男孩不是池中物,不與他糾纏不清怎么行?他欣賞斃了這個少年仔!
“我們孟家的確與風燁組有交情,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十年前丁老大結婚后就漸漸
淡出江湖了。事實上他早已收山,不再介入打殺之中,雖然組織仍存在,但已是正正
當當的生意人,有名氣是一回事,他不可能再入江湖了。”
他以為他在哄三歲小鬼嗎?耿雄謙嫌惡地瞪他,再度瞄到掛鐘上的時間,忍不住
咒了聲,轉身往外面走∶
“你滾回去吧!我沒空陪你瞎扯,也省省你無聊的報恩行為,龍焰盟的成敗絕不
靠任何財勢的支持。”
“老大,你要出去嗎?我吩咐小五開車。”阿杰叫著。
站在一邊的姜飛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道∶
“有事嗎?我一同去。”
耿雄謙正要拒絕,不料孟宇堂早已搭住他的肩,在他耳邊道∶
“要去接你老婆是吧?而你絕大部分的手下都不知道他們的老大有老婆”
得意的笑聲替代了未出口的威脅,也惹來耿雄謙殺人的眼光。該死的!這家伙還
有什么不知道的?!
但他要是讓這件事成為他人威脅他的把柄,就該死了!
“放心,我不會威脅你,只是——喔!”
孟宇堂的腹部再度可憐兮兮地受到不明物體攻擊,如果他沒料錯,正是一只鐵拳。
耿雄謙冷道∶
“明天我會去找你。”
隨著巨大的關門聲,耿雄謙已走得不見蹤影。
這小子,脾氣還是這么性格,并且火爆!孟宇堂苦笑直起身。真不知道他那小妻
子怎么忍受他的?!
在耿雄謙的堅持下,葉蔚湘考上了大學,只為了讓她有事可做,不要老是想著去
工作賺錢;他說他的妻子是不許拋頭露面的。
一旦白天有事可做,他開始要求她結束晚上的學習,電腦、插花、讀書會什么的,
一一教他給中止了。最后還是她堅持之下,他才留了一門油畫課讓她每周上兩天。
他不要她出入龍蛇混雜的場所,也不忍心讓她天天守在家中發呆。而她為了跟他
所放棄的一切,他都希望能盡量地彌補她。這個不擅甜言蜜語的男子,用他獨特的柔
情待她,她的生命還有什么好遺憾的呢?
等在教學大樓的大門口已好一晌,卻不見負責接送她的小劉前來。可能又塞車了
吧!她撥開長發到身后,凝視著右手中指上的白金戒指;那是她的婚戒。
三年前北上,他們一無所有。在公證結婚的前一天,他們在路邊的首飾攤以一千
元買下了這一只男用的戒指,上頭有龍形紋刻,寬度可以調整,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在
不使戒指變形的情況下,弄成小小的尺寸套在她手指上。
后來他買得起有價值的首飾了,買來兩只鉆戒要換掉這只白金龍紋戒,但她卻獨
鍾這只不起眼、不值錢的婚戒,怎么也不肯拿下,耿雄謙只有任她了。
他回家不大說外面的事,所以她頂多約略地知道他賺錢的方式是去替人討債、打
架、看場子,阻止一些人踢館。回想最開始的日子,他身上永遠有傷,有一次嚴重到
肋骨斷了七根,腿也被刺了好深的一刀,但他沒有回家,只讓小劉捎口信回來,說他
去南部討債,十天內不會回來。那時她一點也不相信,因為雄謙即使是南下收賬討債,
也從不曾超過一天;他根本放心不下她,她一個人會怕黑,尤其獨自在臺北更怕孤單。
他受了重傷才有可能不回來,所以她讓小劉以為她相信了他的謊話,然后任自己每晚
哭著入睡,擔心得徹夜不成眠。
在去年,他打垮了一個小幫派,跟著他的弟兄由一開始只有小劉,陸續來了許多
人,一同接收了個賭場,成立了龍焰盟——第一分有固定收入的產業。
然而耿雄謙的志向不止於此。他要壯大,不安於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尤
其涉足黑道,即使有心過太平日也會有人不斷來挑釁。
只有比任何人都強,才不會有人敢來消滅——這是他的信念;而且他甯死也不當
弱者,更不屈居人之下,看人臉色過活——這樣的性格,注定他過不得太平日。
當一個強者,要奮斗多少年才能實現?
然而,她總是被排除在外的。三年來,他的弟兄由一人增為十五人,可是卻只有
忠心的小劉知道她的存在,因為雄謙承擔不起她露面的后果,尤其他的敵人多得不勝
枚舉,隨著他愈成氣候、地盤愈大,想要他消失的人也就會更多了;這是權力消長必
經的過程。
葉蔚湘著眉頭,有些疲累。難道真如雄謙所言,白天與晚上都上課對她身體而
言根本吃不消?她一向不是這么虛弱的,這┅┅當然不能讓雄謙知道。
“蔚湘!”
一輛銀灰的轎車停在她身前,耿雄謙在車中叫她,并開了一邊的車門。
“雄謙?”她訝然且欣喜地上車,才關好車門,便被他摟近吻了下。
“怎不加件衣服?臉都是涼的。”
“我不冷,現在才秋天呢!”
雖是這么說,他仍替她扣好薄外套上的扣子,也將車內的冷氣調小。
“你今天怎么有空來?”
“小劉出差去了。”他口氣平淡,關心的話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
她低笑,看著手表上指著八點半,問道∶
“吃飯了嗎?”
“你還沒吃?”他眉毛擰成兇惡狀,對她的問話很能“舉一反三”。
唉,她是擔心他老是三餐不正常呀!
“我六點時吃了些面,現在又有點餓了。我們去夜吃鐵板燒好不好?”難得他
來接她;三年來他們夫婦不曾有過幾次出游的時光,唯一相處的地方是家中,能一同
看看走走,是多么不容易。而且,他一定還沒吃,只要說她餓了,他一定會依她。
“天冷了,別去夜吃,找間餐館吃吧,省得東西不乾凈讓你又胃痛。”他獨裁
地否決掉她的提議,并且說著∶“三餐最好吃一些扎實的東西,別隨便吃幾口面作
數。”
待小劉從南部回來,他得吩咐小劉務必注意這一點。
“好的。可是我想逛夜市。”她柔聲央求。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點頭∶
“吃飽再去。”他們夫妻確實很少有一同出門的機會,難得她如此要求,他的心
如何硬得起來?
將車子停在夜入口旁,牽著她手走入附近的餐廳中,由窗口位置正好可以看到
馬路對面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
她偎在他懷中,由著他點來兩客燴飯,珍惜著他們少許且珍貴的共處時光。
“我們好久沒有逛夜了。”
“沒什么好看的。”他忍住抽煙的念頭,不想讓她吸到煙嗆的空氣,湊下面孔,
輕輕摩挲她長及腰的秀發;三年來她不曾剪過,因為他萬般喜愛,所以不讓她剪。
“是的,沒什么好看,我只是想與你在一起。”她低柔地輕喃,抬頭對他微笑,
美麗得不可方物。
既是足以傾人國城的美麗容貌,就不會被忽略,餐廳內的人不時投來注目的眼光,
即使她被安置在卡座的內側、丈夫的懷中,而她的丈夫看來又如此兇惡,但不怕死的
仍大有人在。
她沒發現,因為一心一意於丈夫身上,但耿雄謙早發現了,臉色一直好不起來,
以寬肩擋去外人注視的同時,更恨不得將那些色狼揍得一輩子看不見。
燴飯送來了,她替他加了胡椒與兩茶匙辣沙茶;他向來喜愛辛辣的食物。弄好了,
她輕道∶
“可以吃了。”
將他的飯端放他眼前,看著自己也有好大一盤,她舀了一口吃著。飯很可口,但
她決計是吃不完。她向來羨慕他兩、三大口吃得盤底朝天的本事,也怕他用自己的胃
容量來衡量她攝取的食物量。
還沒吃第二口,他已解決他盤子中一半的食物,果真是晚餐沒吃的模樣。
“幫我吃一些好嗎?”
“你先吃完一半再談。”
她又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今天的身體狀況一直怪怪的,常感到餓,卻又在食
物入口沒幾次就覺肚子很撐脹。會不會胃又開始要造反了?
她放下湯匙,不敢看丈夫的臉;他不會放過她這種吃法的。果然——
“吃不下?”他問得很不滿。
“待會去夜市再買一些點心回家好了。”她將盤子推到他面前。
“你會不會生病了?”他探手蓋向她額頭,沒有發現異狀,心中才稍稍放心。
“雄謙——”她口氣怯怯的。
他瞪了她一眼,吞下所有要迫她吃飯的話,埋首吃完她盤子中的飯。回頭得去問
一下小劉,他老婆平日在外面是怎么用餐的,如果她根本沒有定時定量地吃,而小劉
卻“忘了”向他報告的話,那他最好把脖子洗乾凈等他砍!
他一向是不說甜言蜜語的人啊!她淺笑地看他,眼中滿是溫柔。他表達關心的方
式是以比平常兇惡的口氣質詢她,如果不是已經太了解他,怕不又被他嚇哭了數回。
這人啊,永遠不會改變這種拙劣的關心手段,但只要她了解他就好,訴諸於肢體語言
的疼惜關愛,已足以補足了言語上的粗率。
“走了。”他丟下餐巾,扶她起身,然后仍忍不住說出警告∶“最好別讓我發現
你每一餐都這么吃。”
“我沒有。”她小聲地回應。
結完賬,走出外頭,溫熱的夜風襲來,不同於屋內的冷氣,吹得人慵懶不已。
她勾著他手臂,仰頭看著他剛毅的面孔——這兩、三年來,他又長高了許多,而
身材也因常打斗而益加壯碩高大。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年輕,以至於沒有人相信他們已是結了婚的人。怎么看都不像
哩,只像是一對小戀人。
綠燈亮了,他摟著她過馬路,路人之中不乏父母帶小娃娃出來逛夜市,她看得有
些入迷。孩子呵,上天恩賜人類最珍貴的寶貝,但她┅┅恐怕沒法子去當一個母親吧!
有了妻子已令他苦惱擔心不已,他又哪會容許自己的致命傷又多了一項?結婚時
他就說過了,他不要孩子,至少二十年內他都不打算有孩子,最好是一輩子也不會有
子息,反正他是社會敗類,生孩子做什么?當然,她只能聽他的。有關黑社會的電影
常演的橋段總是那幾套,她哪有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代表什么,還需要雄謙來講解嗎?
反正還年輕,她可以等,總有一天會有孩子的。
耿雄謙輕點了下她鼻子∶
“在想什么?看這種東西看得這么入迷?”他嫌惡地瞄了眼擺滿洋娃娃的地攤,
以及高價販售的辦家家酒玩具。
她搖頭,指著冰淇淋攤道∶
“我們吃冰淇淋。”
葉蔚湘不由分說拉他往人潮中擠去,很快地成為沙丁魚群中掙扎波動的兩尾這是
他們的約會呢!
耿雄謙沒有異議,在護著妻子不讓人潮推擠到的同時,不忘注意四周,似乎看到
了幾個對頭。那些人有看到他嗎?回頭得好好查一下。有蔚湘在,他決計不能掉以輕
一輛原本將通過路口的保時捷跑車驀地停住,跳下一名俊美高大的男子四下張望。
駕駛座的窗口探出一張白凈的臉,面孔上滿是不明所以∶
“陸湛,你在干嘛?突然叫我停車,這樣我會被交通警察開罰單的!”
陸湛看著洶涌推擠的人潮,過多的人令他確認更為困難,他只能徒勞地看過每一
張女子的面孔,卻找不到他以為會見到的那一個┅┅真的是他眼花了嗎?眼光衰退到
只要每一個纖細的長發少女都當成是他心中深深烙印的人兒?不!他不會看錯的,剛
才遠遠看到的,明明是蔚湘,他一向精準的眼力不會有錯誤!
“陸湛,怎么了?”
“我——看到熟人。”
“嘿!少來,你到牛津念書前一直住在中部,你唬我呀!”陸康明噓他。
在臺北見到熟人?開玩笑,這小子十八歲以前住臺中,十八歲以后在英國,這星
期回國省親,才住臺北三天,沒半個相熟的朋友,他這個堂哥哪有不清楚的?
陸湛沒有多做解釋,然而心中已有計畫。
“喂,阿湛,你爸媽還等你去用飯哩,我們遲到半小時了。”
“好,我們先去飯店。”他再看了一眼,終於坐上車。無妨,他有半個月的時間
找到她,也一定會找到。
蔚湘┅┅他心中永遠割舍不下的疼痛。
那小子對她好嗎?他們有在一起嗎?
任誰也沒料到她會有那樣驚人的舉動,留下一封信,天涯海角地追隨那小子去了。
是什么力量令她可以不顧一切,甚至放棄家人也在所不惜?
整個葉家因她出走而亂成一團,幾乎不成樣,報警、尋找、登報,卻音訊杳杳;
而他——區區且不相干的陸湛,也為了找她而陷入瘋狂。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也找
不到耿雄謙的下落,他多怕蔚湘沒找到他,遇到了什么不測,又何其希望她根本找不
到他,最后會乖乖回家。
她出走一個月后,寄來一封報平安的信,告知她已結婚——信件的下場是讓葉教
授撕成碎片燒個精光,從此宣布葉家沒這種敗壞門風的不孝女,不允許有人再去找她
的下落,她的名字從那以后成了忌諱。
知道她平安、知道她嫁人了,他這個可悲的配角便失去了舞臺,前去英國讀書,
準備遺忘一切。然而,他的心終究放不下呀!
她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可否后悔過自己沖動的作法?
蔚湘呀┅┅因她而起的傷痛能有不再疼的一天嗎?他緊緊閉上眼,二十歲的面孔
有著太早到來的滄桑,洗褪了意氣風發的光采,讓他沉潛了下來。
陸康明疑惑地問∶
“不舒服嗎?”
他擠出無力的笑,只能搖頭。
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
葉蔚湘努力安撫自己的胃,讓翻攪的感覺慢慢平緩。她向來定時吃飯,怎么又掀
起了胃病的癥狀呢?尤其早上初起床時更是難受。有空得去檢查看看。
將皮蛋瘦肉粥端上桌,盛了兩碗放涼,她走入臥房叫丈夫。這幾天接她上學的事
由他接手,難為了他要這么早起床。
晨光下,他赤裸的上身一覽無遺,趴睡的姿勢使他看來像個小孩子。然而過多傷
痕又令她每每見到都難受不已,但這是容不得她嘮叨的。
她坐在床沿,雙手輕放在他肩頭,柔聲叫著∶
“起床了,雄謙。”
他蓬亂的發幾乎遮住雙眼,半醒之間便已伸手拉住她,讓她毫無抗拒機會地倒在
他身上。
“幾點了?”他睜開一蘋眼,不大適應刺眼的陽光,翻轉身體,改而壓她在身下,
深吻了會。
“七點。”
他呻吟了聲∶
“幾點有課?”
“九點上第一堂。你還要睡一下嗎?”
她拍著他肩,從他腋下滑下床,捧來為他挑好的衣服一一服侍他穿上。
“不了。反正起來了,早上可以多做一點事。”看到日歷上的日期,令他想起要
到孟氏財團的事。
葉蔚湘替他扣好最后一顆扣子,正想打理床單,卻被他抱入懷打量。
他瞇眼∶
“你臉色很糟。”在陽光映照下,簡直沒半點血色。
“胃怪怪的。”她照實報告。
“你們學校的伙食爛得讓你胃痛嗎?”早餐由他盯著吃,晚餐由小劉陪著吃,會
出問題的當然是中餐;小劉可不敢拿這種事開玩笑,他早叮囑過蔚湘的胃不好,首要
就是注意她的飲食。
她連忙搖頭∶
“不是痛,只是脹脹的,也許只是脹氣而已,沒事的。我們吃早餐吧,桌上的粥
差不多涼了。”
“我不要你生病,如果身體覺得怪異,最好馬上去找醫生,明白嗎?”摟住她往
外頭走去,他的口氣比談判還嚴厲,也沒有多想,便道∶“下午小劉去接你時,順道
去掛號看病,明天別給我看到這種臉色。”
典型獨裁性格表露無遺,她只能點頭。對他的小題大作向來無可奈何,除非醫生
再三保證她沒病,否則雄謙會天天押她去掛號急診;這是耿家獨特的關心方式,生活
愈久,愈能體會。
說老實話,也虧她受得了,理解得透徹,不會在這方面鉆牛角尖,否則早該離婚
幾百次了。
當然,應對這么一個獨斷獨行的男人,她自是不會太過表露自己身體的病痛情況。
如果此時順便告訴他,自己不僅胃脹,連同頭暈帶目眩、渾身乏力的話,這會兒自己
大概會被安置在加護病房了。
“蔚湘,有沒有聽到?”他要她的回應。
“聽到了。我會去看醫生。”她低垂的面孔正暗自皺著眉,將他的早餐端在他面
他忍不住盯著她漸漸泛紅的美麗面孔。她嫁他兩年多了,卻依然還是個未滿二十
的青春少女,并不因她為人妻而減了清艷氣韻,反而更添麗色,常看可是會失魂的。
所以他老是克制自己別像呆子死盯著她看,否則一整天下來,哪還做得成什么正事?!
她考中了A大的中文系,聽說中文系是女人的天下,他一點也不必擔心老婆會出什
么岔子。然而A大男人也不少,他可不相信沒人會發現她的美麗,更不相信沒有狂蜂浪
蝶企圖接近她,只是入學兩個月以來,她都沒說,他更不肯問。
必須對自己承認,有名有分的關系證實了她終生為他所有,但他仍是┅┅擔心的。
因為她太美,也因為他不是個好丈夫。
“怎么了?不好吃嗎?”
“哦!咳,沒有。”他回神,咕噥兩大口吃完一碗。
她接過碗,又添滿了,交給他。
“在想什么呢?”
“在學校┅┅咳!有沒有人追你?”
葉蔚湘怔了怔,看著他又開始兇惡起來的面孔,差點大笑了起來,但她可不敢在
這時候惹他。
“沒有。一年級的課幾乎都是滿堂,下課就回家了,何況同學都知道我已婚,也
不會約我參加什么聯誼晚會。臺北的美女那么多,相形之下,我并不算什么的。”
“我沒別的意思!”他僵著聲音說明,百分之百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伸手輕拍他擱在桌上的手∶
“我知道。”
白金龍紋戒指在白皙素手上看來是那么不協調,但卻是她唯一珍愛的飾品,一如她有全天下的好男人可以嫁,卻獨獨挑了他這個粗夫過一生一般;他心中不是沒有感嘆的。
即使是他,也不會把女兒托付到自己這種身分的人手上,所以耿雄謙從不以為娶到葉蔚湘是理所當然的事。
上天恩賜了他陽光,卻也虧欠了她的福分。
他一直是知道的。
可是終其一生,他也不會放開她了。她屬於他呵!
相思不曾閑 第7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