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記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心自明蚍蜉撼樹
許相文御使一道如水的清澈劍光射入濁浪之中,云沐陽便就凝神立在云頭。少時足下輕輕一動便就踏云而下,落在江邊趺坐下來,把目光射入水中,神色冷冷。時,只見濁浪滔滔,又聽隆隆聲響大作,無數水花濺起,如若置身瓢潑大雨中。
忽而江中濁浪漲起,傳出聲聲響動,引得許些弟子紛紛把目光望來。片刻后江中又是生出一個巨大漩渦,然而看著卻是自內而外旋轉,不是尋常,令人大為驚訝。
夏侯嬰望著下方,嘴微微一張,也不知是甚么妖物,少頃便就把目光望向其余幾人。
嚴垚看得江中浪濤疾卷,目中精光頻現,舌頭舔了舔唇,便就佯作不經意模樣,對幾人笑道,“幾位師兄瞧著這下方妖物可是毒蛇一屬?聲勢好不浩大,這妖物倒是不賴。”
卞子澄三人此時身份卻是有些尷尬,都只是站在一處,并不說話。唯有姚占芳微微含笑,目光一斜,道,“這妖物忒也厲害,不過許師兄劍法超群,少時便可上岸。”
“小弟聽聞越是這厲害妖物盤踞之地便越是有那等上等奇珍,就是不知道這江底究竟是何等寶物,能夠引動這般聲勢。”嚴垚嘿嘿一笑,又是言道。
幾人聽了都是哈哈一笑,只有盧樹剛面色不屑,鄙夷道,“嚴師兄這般有興致,你不若去水中一窺究竟,在這閑話作甚?寶物再好,也是許師兄的功勞。”
嚴垚吃他一哂,面色微微難看,只是也不發作,只嘿嘿笑道,“為兄也只隨口說說,不過如今聲勢這般浩大,可見著這妖物確實厲害。”
幾人目光瞥了一瞥,倒也不在意,夏侯嬰卻是心思微沉,將目光一收,心中暗道,“這位嚴垚看著便是目光短淺之輩,不想卻能成為真傳弟子。不過倒是幾分小聰明,日后若要與他交道定是要小心防備著。”他已是在心中猜測,嚴垚現在說這妖物厲害,必定是心有籌謀,故而先以話語做鋪墊,少時如是許相文未能將那妖物拿住,便就大可以出手,也無人能夠指責。
如此便是過得大半個時辰,江中水浪更是渾濁,砸起無數浪潮,轟聲鳴響也是如雷爆裂。
嚴垚目光一直不離開江面,這時就是朝著眾人緊張道,“這已將近一個時辰,許師兄還未出得江面,莫不是有危險?我等可要立時下去相助許師兄?”
姚占芳聞言也是意動,不過卻不好明著表態,便就對著卞子澄、尹言霆、石鵬飛三人凝眸道,“幾位師兄、師弟有何高見?”
卞子澄三人俱是神情難看,卞子澄就道,“憑幾位同門做主。”
姚占芳面色淡淡一笑,夏侯嬰乃是從外門弟子晉為真傳弟子,資歷最淺,倒是不必理會。至于盧樹剛,只要有幾人同意,他也是不濟事。思及此處便就望向嚴垚,只是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只聽盧樹剛道,“兩位師兄著急作甚?此間尚有執掌師弟做主,這就急不可耐要與許師兄爭功不成?若論道行神通,幾位師兄誰人能夠與執掌相較,執掌師弟尚未發話,幾位師兄還是先管好自家。”
盧樹剛言罷,面色更是不屑,大袖一擺就去了他處。
嚴垚頓時有些氣急敗壞,嚷嚷道,“若是許師兄遇險,那又當如何,既是同門師兄弟豈有不著急之理?”
姚占芳一時面色也是不好看,目光瞪了一瞪也是甩袖離開。
云沐陽心神二分,一邊凝神下視,一邊探察四周景況。也是心中了然,只是面色淺淡。
忽而一聲哧啦劍嘯自水中而出,破開重重水浪,便見許相文面色微白,氣息稍弱踏下劍光,朝著云沐陽道,“許相文前來復命,已將妖物斬殺。”
云沐陽立時將他扶住,舉手往他經脈一搭,幫他梳理體內紊亂法力,片刻后才道,“勞動許師兄了。”言罷縱起一道劍光,卷了許相文便就去了云筏,其后駕劍飛往丹霞飛宮。
一女冠見得云沐陽急忙施了一禮,變就匆匆前去稟報,少時引了他往宮中去。
“弟子拜見張真人。”云沐陽一入殿中便就稽首為禮,大聲道。
張真人高坐蓮臺,懷中一朵青蓮綻放,寬廣道袍飄搖,袖口一朵金蓮含苞欲放,遙遙飄動,恍若活物。
“無需多禮。”她微一抬皓腕,便溫聲問道“江底府闕中那物可是除了?”
“回稟真人,那物已是被劍幈峰洛師叔弟子許相文師兄除了,便在此中。”云沐陽舉手拿出一只四足香爐來,往上一托,便就見一道青光卷過。
“西幽鬼陸好生狂妄大膽,竟敢在九州之地布下如此多聚陰生鬼陣勢。”張真人將香爐一收,面容嚴肅,道,“之前也在凡俗布了鬼陣,幸而被你發覺,否則他日我南次州成一片鬼陸也是有可能。”
“如今已在次州發現兩處西幽鬼陸暗手,看來次州其他地方定然也有鬼陸手段,卻是要上稟門中,請掌門真人定奪。”云沐陽也是神容肅然,黃泉不再,鬼氣滲溢人間俗世,如非有玄門道宗壓制,處處皆是幽冥。
“此事掌門真人早有安排,只是需得暗中行事。”張真人目光微冷,道,“西幽鬼陸暗手極是隱秘,如非貧道修煉玄功也是無法發覺,尋常弟子想要發現更是不易。”
云沐陽聞言也是點首,這一位張真人雖然口中說乃是玄功之故,不過他卻是知曉這位張真人天賦異稟,雙眸之中有天地之氣,能夠洞察萬物本源,所以能夠一眼看出自己徒弟內蘊神秀,不類凡俗。他這時也是心中微微一沉,此次鬼物藏身之所,實在太過隱秘,氣息掩蓋更是令人驚詫,連乾陽天火燈燈芯一時也沒有察覺出邪祟氣息。
“西幽鬼主恐怕將要重現九州之地,你認為可要將此事知與昆侖?昆侖與西幽鬼陸相爭,如此極有可能是我仙宮道統重興之日,鶴蚌相爭,我仙宮也可做一次漁翁。”張真人柳眉微微一挑,便就出言問道。
云沐陽心中沉思片刻,卻正色道,“弟子認為不妥。”
“你且說來?”張真人目光微沉,便就輕聲問道。
“弟子耳聞西幽鬼陸鬼主乃是元神修為,法力通天,不過終究只有他一個。而昆侖現下我等已知的元神真人便有四位,兩家實力相較之下,西幽鬼陸絲毫沒有底氣可言。再者昆侖道宮數萬載傳承,占據第一等洞天福地,匯聚天華地寶,截取天地精英,根基深厚無比,又有那等傲視天地萬物至寶大玉虛天法闕坐鎮昆侖道宮,西幽鬼陸想要擾亂九州、對陣昆侖根本就是蚍蜉撼樹,絕無可能。”
云沐陽神情一定,張口鄭重道,“西幽、九州兩地之遙難以萬里計,況且中間尚有佛門一脈,西幽想要進入九州都是難事。此時我派想要從中牟利那是斷無可能,還有可能會遭致昆侖懷疑,暴露仙宮道統秘事。故而依弟子淺見,此時時機仍未成熟,還需再等時日,壯大山門,更是無有必要知會昆侖道宮。”
張真人頻頻點首,如今仙宮與昆侖相較不過是一粟滄海,想要就此做那漁翁卻是不自量力。她想到此處,言道,“我靈藥仙宮山門也有金真人護持,除非元神真人親自來攻,即便是西幽鬼陸舉兵來犯,也定然可以安然無恙。如今之事便是暗中鏟除危急我山門弟子之鬼物,余者確實不必多慮。”
張真人神情更是凝重,靈藥宮中只有她一人修成元嬰,便是想要在次州稱雄也是無有可能。不過她卻是知曉,百年之內公孫掌門定然便可成就元嬰。而且只要公孫掌門成就元嬰便可邁入九天罡風劫,屆時對抗清河劍派也是大有底氣,不必如現在這般畏手畏腳,處處受這限制。
她這般想著,神請微微一松,旋即舉手一拍蓮座,定聲道“西幽鬼陸在九州生事對我等也不是毫無利處,只要西幽鬼陸鬼物壯大,必然可以給昆侖道宮帶來無盡麻煩。九州生亂之時,也是天下無數道門興盛之日。”
云沐陽微微吸一口氣,越是發覺九州將有大事發生,再是聯系到彌梵子真人曾經有言,三百年內大劫必起,他也需加緊修行。
張真人想通此事,輕點螓首道,“此事許相文辦得不差,只是此事機密得很,不可泄露出去,自然不可明著獎賞。我這一處尚有一張護身法符,且送與他罷。”她話音一落,懷中青蓮飛出一片花瓣,落入云沐陽袖中。
云沐陽見狀微一拱手,道,“弟子代許師兄謝過真人。”隨即再是一禮,大聲道,“弟子告辭。”
不多時,云沐陽化一道精芒出了飛宮,落在云筏上,只將那法符暗暗與了許相文。
丹霞飛宮排云蕩氣,又有霞光垂下,殊是絢麗。又有數十只金雕疾風掠遁青空,時而嗷嗷鳴叫,也是熱鬧。又是七日,掠走云空,俯瞰之下山脈起伏,猶如蛟龍伏臥。只是此地卻是能夠感應到有豐沛靈機沖起,只是靈機駁雜不純,隱隱帶著妖氣。
云行記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心自明蚍蜉撼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