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不肯長眠的亡靈

“我不去。有什么問題是不可以當著我們這種‘平民’說的？如果你問心無愧。我就一定要聽到底。”

白癡抬起頭，無情的雙眼落在這個女人的臉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是，這位女傭長依舊不肯做出讓步，固守在瘋狗的馬車前。

“平民……你……讓開……”

此時，里面傳來瘋狗的聲音。透過麥妮身體的雨車門的縫隙，似乎可以看到她努力支撐起身子，靠在另一邊的車門上。

“讓？可是……”

“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是軍事機密。你只是一個平民……沒資格知道……也不應該知道……”

麥妮拔出腰間的那把劍，朗聲道：“如果是要戰斗，我也行！別忘了，我也有灼技中級的水準，一般的雜碎還難不倒……”

“退下！”

突然，瘋狗大聲咆哮了一聲。這一喊，不僅讓麥妮愣住了。就連她的傷勢，也被同時牽動了。

“我再告訴你一遍，平民……你，不是專家。專家負責的事情……就要交給專家來辦。我和她，才是這一行中的專家。”

“殺人的……專家。”

瘋狗咳血，沒有雙臂的她就連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也辦不到。但她的聲音卻帶著普通女性決不會有的剛毅，讓麥妮不由得閉上嘴，下了車。

白癡瞄了麥妮一眼。拉著小面包走了上去，關上車門。小面包看到瘋狗胸前的繃帶全是鮮血的樣子，立刻露出擔憂的表情，走上前，伸手按住了她的胸口。那散發出來的柔和白光讓瘋狗的呼吸漸漸緩和了一些。等到呼吸順暢之后，瘋狗才低下頭，朝著小面包點了點頭。小面包則是嘻嘻一笑，又躲到白癡的背后去了。

“現在，能告訴我你來到這里，是想問什么了嗎？”瘋狗問道。

白癡撫摸著小面包的頭發，沉默。三分鐘之后，他才開口，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你，是一名真正的軍人。”

“而且，不僅僅是雄鹿帝國的軍人。更是普通平民的軍人。”

瘋狗吸了一口氣，面色和緩，說道：“謝謝你的夸獎。身為一名騎士，保護民眾是我分內的工作。”

白癡點頭，繼續道：“那么這樣的你，又會否參與了隱流騎士團的‘叛變’呢？”

原本神色如常的瘋狗瞬間睜大了瞳孔。下一刻，她不顧身上的傷勢挺身而起。白癡也是同一瞬間踏上一步。黑暗的劍刃和雙刃長劍同時閃現，在這間狹窄的車廂內撞擊出激烈的火花。

小面包拉著白癡的衣服，目光驚恐的望著眼前出現的這一幕。白癡舉著匕首，瘋狗咬著劍刃。兩人互相凝視，氣氛剎那間降至冰點，唯有無言的對峙，在這里繼續……

啪啪啪……

車門上。傳來快速的拍打聲。瘋狗和白癡同時頓了頓，倒映著對方眼神的瞳孔似乎在交流。片刻之后，他們才緩緩的后退。瘋狗將長劍歸入口中，重新靠在車壁上，咳嗽了兩聲。白癡也將暗滅縮入袖子，轉身，拉開一旁的車門。

門外站著的，是那些女傭。與剛才不同的是，麥妮此刻正陪著那名被裹在泥里的女傭，所有人都滿面喜色的站在門前。看到白癡，麥妮立刻拉著那個女孩，高興的說道：“肯尼迪小姐！我們現在是來向您道謝以及致歉的！如果不是您……”

“沒空，以后再說。”

不等麥妮說完，白癡就重重的關上門，讓那些原本醞釀了滿肚子感激話語的女傭吃了個結結實實的閉門羹。

關上門，白癡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拉住小面包，神色嚴肅的看著面前的瘋狗。瘋狗在剛才略微一動之后似乎又有些觸動傷口。小面包看看她咳血的樣子，再看看白癡，最后還是決定掙脫白癡的手，走上去進行治療。

瘋狗：“你從哪里……得到這個消息的。”

白癡：“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

瘋狗：“那么，你想從我這里知道什么？”

白癡：“叛變的真實性。幕后的主使人。”

瘋狗：“呵……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白癡：“我在風吹沙住了近八年。那里是我認為還算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不怎么喜歡這座城市出現動亂。逼我再另找一個安全的窩。”

瘋狗：“…………………………”

白癡：“…………………………”

瘋狗：“很抱歉……我不能說。”

白癡：“…………………………”

瘋狗：“這是禁令。”

白癡：“能夠讓你們隱流叛變，這個‘禁令’未免也太大了。”

瘋狗：“呵……隨你怎么說吧……那個孩子是我們隱流的瑰寶……我們所有人都必須保護她……這是我們親自發的誓言。”

白癡：“……………………一個女孩，能夠讓你們這些殺人如麻的殺手這么奮不顧身的保護她？”

瘋狗：“沒錯。她的身世很凄慘……我們不能讓已經活得那么辛苦的她再被送上絞刑架。”

白癡：“……………………你沒有雙臂。據我所知，隱流中還有女孩沒有痛覺，有的人更是腦子有殘缺。我估計在你們騎士團中身體有殘疾的決不會少。這樣，還會有能夠讓你們覺得身世更凄慘的孩子？”

瘋狗：“呵，和她比起來，我的這些殘缺算什么？”

白癡：“……………………”

瘋狗：“沒有雙臂，我依靠‘犬神之牙’照樣可以完成任務。但她的痛苦，卻是我遠遠無法去想象的。”

話題，到這里陷入膠著。

不管白癡怎么問，瘋狗都不愿意再多說些什么。這個女孩癱在座位上，閉上眼鏡，給白癡來了個一問三不知。這樣一來，白癡也干脆的閉上嘴，不再詢問了。

“……………………呵呵呵，對不起。其實對于救命恩人來說，我不該對你那么隱瞞……但希望你能夠允許我有一些秘密……畢竟……自從我失去這雙手臂進入隱流之后，已經再也沒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白癡看著她，不作答。

面對白癡的沉默，瘋狗再次吸了一口氣。覺得氣色稍稍好了一點的她突然看著白癡，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有趣的笑容。從小開始，她就一直在暗殺中成長，還從未和男性如此長時間的接觸。現在看到白癡這么嚴肅的表情，不由得想要逗逗他了。

“你穿著這套女傭服還真合適。有沒有想過加入我們隱流？”

“呵，我說笑的。那么，你有沒有想過這次的事件背后的真相呢？有沒有興趣對我這個云里霧里的女孩說說？這樣，我才好回去寫報告。”

“啊。我的意思是，用腳趾。你上次抱著我的腳反復看，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對不對？話說回來，我還沒追究你偷看我洗澡的事情呢”

瘋狗抬起腳，這雙小巧的腳由于經常鍛煉，所以腳掌十分柔軟，形狀也十分的勻稱，有光澤。腳踝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贅肉，配合著她那幾片粉紅色的腳趾甲，這雙腳真的比白癡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的腳都要漂亮。

白癡看著這雙腳，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而瘋狗說了一會兒也覺得鬧夠了，不再說什么。縮回腳任由他思考，來告訴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只是……

現實的危險，似乎總會比人們的思想準備，要來的快上一些。

就在白癡緩緩張開口，準備說出自己的判斷時，一陣他最不希望聽到的騷動，卻從外面響了起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

“放開我！放開我！”

“你們這些混蛋，眼睛里還有沒有傭兵法則？！”

女傭的叫嚷聲混合著馬蹄的嘶鳴。此外，還有許多男人的咆哮交錯，一股腦兒的從外面沖了進來。白癡和瘋狗幾乎同一時間壓低身子，分別駐守在車門的兩側。略微抬起頭看著外面的情況。

灰之影……

這支猶如幽靈一般的傭兵部隊，竟然還是跟了上來！將那些女傭包圍！

“瘋狗小姐，隱爆小姐。請出來吧！我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

傭兵中傳來里伯克列的聲音。這個年輕人微笑著走出人群，帶領著另外十名傭兵將兩人所在的馬車團團包圍。這一次，這些人手中全都舉著長槍。只要馬車內的兩人有任何的異動，他們就會立刻將長矛刺進去。

白癡輕輕拍了拍小面包的腦袋，示意她呆在這里。小面包點頭之后，他輕輕的推開車門，和瘋狗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下來。

周圍的長矛，依舊指著他們。白癡站在原地。默然不語。但瘋狗卻是緩步走向那些被包圍起來的女傭，站在她們和里伯克列的中間。

“灰之影，你們這一次……到底又要搞什么鬼。”

里伯克列聳聳肩，笑道：“沒事，只是原本想要和各位小姐道別的。但沒想到小姐們竟然跑的那么快。僅僅一天的時間就跑出了那么遠，可叫我追的好苦啊。”

“……………………我們走的快不快，似乎和你并沒有關系。”

“呵呵，別這么說嘛。至少我們還是要盡一些紳士的禮儀。這樣，請兩位到這邊來，然后容我們給兩位帶上這兩幅特制的束具怎么樣？別這樣看我，實在是因為兩位小姐實力太強，不小心一點，總會讓人害怕啊。”

里伯克列說的很客氣。可在瘋狗轉頭之時，那邊的傭兵卻已經開始用長矛戳那些女傭。女孩子的尖叫聲傳進她的耳朵里，讓她哼了一聲，終于還是沉默不語，接受兩名拿著腳鐐和封口環的傭兵，慢慢的靠近自己……

這一次的人數，比昨晚的更多。

而且看這些人的實力，似乎只有更強的份。

在被他們推搡之中瘋狗就已經知道，要從這些人中保護所有的平民，恐怕真的是難如登天了……

“在帶上束具之前，不讓我們見見這次的幕后主使嗎？”

面對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名傭兵，白癡卻沒有任何束手就擒的準備。他的眼神依舊十分的冷淡，空洞而虛無的瞳孔讓人無法揣摩他的任何一丁點心思。那兩名傭兵互相看了看后，立刻將手銬腳鐐塞進懷里，拔出長矛，抵住白癡的胸部和腹部。

“你的武器是那把黑色長劍吧？扔出來！”

白癡看著面前的長矛，在他的右手的袖子之下，那些鎖鏈卻是在興奮的慢慢挪動。

不過，現在開打并非最好的方法。要想一舉從這里脫困，首先要做的……

（首先要做的，就是將所有的真相全都公布出來，對不對？）

（…………………………啊。只有將那個幕后主使者揪出來，把他的計劃全部說穿，這場游戲，才有可能活著離開。）

因此。白癡不僅沒有任何放下暗滅的意思，反而迎著那些長矛踏出一步，毫無懼色的昂起頭，用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喊道——

“給我出來！這所有事件的幕后真正主使者，這場反過來利用陰謀想要達成自己目的的人。”

“柑橘！”

“立刻，給我出來——————！！！”

白癡一直以來都是盡量壓低聲音說話，但這并不代表他的吼聲不夠嘹亮。

相反，他的這一聲吼幾乎將那些從天而落的雨水都給震得反彈而起，眾女傭們更是捂著耳朵，痛苦的低著頭。

可是，相比起白癡的聲音，他所說的話卻讓所有人驚訝。因為那個柑橘，也就是檸檬公主不是已經在昨晚，在所有人的面前被人從后面一劍刺穿心臟死亡了嗎？那么現在白癡叫她，又怎么可能叫得出來？

是的。不僅僅是女傭們，就連灰之影中的一些成員也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是更令他們驚訝的事實卻是在后頭。

只見一個披著斗篷，身材矮小的傭兵慢慢的從里伯克列的身后走出。當這個傭兵來到前場，脫下遮雨的斗篷之后……

“幽靈……”

“是幽靈！”

“檸檬公主……變成幽靈……出來了！！！”

女傭們失聲尖叫著。而白癡的眼睛則是死死籠罩著那個去除偽裝的女人。

柑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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